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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内,几名仆役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进了炼丹房。
炼丹房中热浪滔滔,一个硕大的炼丹炉立在房中,燃着熊熊炉火。
除此之外,房中别无他物。
领头的仆役示意几人将木箱放下,绕过炼丹炉,来到后面的一堵石墙边上。
“国师,兰将军给您送来了新鲜的人参果。”带头的仆役对着墙上的一个孔洞说道。
“知道了。”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放那儿吧。”
领头的仆役应了声是,带着同行之人轻轻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炼丹房内响起一阵低沉的轰鸣,炼丹炉后的石墙缓缓移开,露出一扇两人宽的门洞。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从门内踏出。
他个子矮小,四肢粗壮,穿了身粗布短打衣袍,与传闻中仙风道骨的国师风范全然不符。
他打开仆役们搬来的木箱,往里看了眼,冷笑一声:“姓兰的真不讲究。”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箱子里捞出一个人来。
那人背上浸出大片血渍,仿佛有人在他身后狠狠捅了一刀。
国师架着他的两腋一抬,将他轻而易举拽了出来。
那人四肢僵硬一动不动,像是早已气绝。
国师扒开他的衣襟,用力按了按他赤裸的胸膛:“还好,这颗心还算新鲜。”
他一手提起尸体的脚踝,拖着他一路行至炼丹炉后,带着尸体跨进石门。
一阵轧轧作响,石墙重新回到原处,房中除了一行新鲜血迹,再无任何变化。
叶灵芝与百里嚣在窗外互视一眼,各自掠开。
片刻之后,两人在国师府外会合。
不等百里嚣开口,叶灵芝抢先道:“我看清楚了,箱子里那具尸体的衣着打扮,和今早去兰府的人一模一样,还有他脸上的胡子,也是乱蓬蓬的。”
“能画出他的长相吗?”百里嚣问。
叶灵芝道:“他现在的样子我能画,但他蓄了一脸大胡子,就算画出脸部轮廓,也很难让人认出他原来的面貌。”
“他胸口有几道伤疤,”百里嚣道,“不像寻常伤痕,是陈年留下的箭伤和刀伤。”
叶灵芝讶异:“他上过战场?”
寻常人就算是地痞流氓、护卫打手,也极少会受箭伤,只有在战场上,这样的伤势才极为常见。
百里嚣眼中生出几分玩味:“那人能够轻松进入兰府,他与兰啸天一定很熟,但他不敢走正门,还特意乔装打扮,说明他不想被人认出。”
叶灵芝想了想:“最近城中没见到什么通缉令,他不太可能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百里嚣点点头:“他一大早就去找兰啸天,应当是有急事,他只是没想到,兰啸天会动手杀他,看来他的存在对兰啸天是个很大的威胁。”
“兰啸天都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还怕谁?”
“你说得对,”百里嚣道,“他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那他怕的只有皇帝。”
叶灵芝思忖一阵:“难道那人手里有兰啸天的把柄?若是捅到皇帝面前,就连兰啸天也逃不了问罪?”
百里嚣慢慢道:“假设这是真的,那什么样的人有资格进出兰府,又是什么样的人有机会将消息传给皇帝?”
叶灵芝不大确定道:“官员?”
如果没猜错,这个官员的品级应该不会太低,否则他连皇城大门都进不去,如何向宫里传递消息。
“不会是京官。”百里嚣想得更深一层,“京官若突然失踪,一定会引人注意,只有从外面来的人,而且是最不可能出现在京里的人,兰啸天才敢放心动手。”
“外面来的人?”叶灵芝喃喃道,“这个人受过箭伤与刀伤,他如果是官员,就该是军中的武将。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了京城,难道他犯了什么律法,想找兰啸天替他脱罪?”
“你说过他的身法像个练家子,说明这人一身的功夫并未荒废,那他应是在职的武官。”
“在职的武官大多负责军事防务与当地治安,大衍的州县这么多,要查起来可就不容易了。”叶灵芝道,“而且那人的身份与我们毫无关系,有必要查吗?”
“无需我们来查,”百里嚣吩咐,“让青冉把消息递给石守渊。”
“好。”叶灵芝应了声,又迟疑道,“头儿,你是想扶持石守渊斗垮兰啸天?”
百里嚣看她一眼,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我扶持石守渊做什么?”
叶灵芝道:“咱们与大衍结盟之事,得靠石守渊牵线搭桥,他在朝中立得越稳,对咱们越有好处。”
百里嚣笑了下:“那你觉得石守渊愿意承这个情吗?”
“不知道,”叶灵芝老老实实摇了摇头,“这些官场的老狐狸,花花肠子一个比一个多,他们用你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一旦翻脸,哪怕有再多交情,也会六亲不认。你知道的,当初我爹在许州就吃过这样的亏。”
她这话带了几分怨气,百里嚣点头:“你说得没错,所以我干嘛要扶持石守渊?”
“可你刺伤兰啸天,又让青冉给石守渊带话——”
“你不觉得大衍的朝堂很有趣吗?”百里嚣打断她。
叶灵芝疑惑:“头儿,咱们进京是为了与大衍结盟,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着急此事?”
“我为何要着急?”百里嚣反问,“西南军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一盘散沙。”
“你担心大衍靠不住?”叶灵芝问。
百里嚣淡淡笑了下:“你认为大衍的气数还有多长?”
叶灵芝一愣。
百里嚣道:“大衍立国不到三十年,第一任皇帝还算励精图治,可惜他只有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就是当今的皇帝。
叶灵芝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犹豫了一下:“你不会是……想把这里的水搅浑吧?”
“这里的水早就浑了,”百里嚣道,“我只是想看看,水干之后,剩下来的都是些什么。”
叶灵芝无奈叹了口气:“出来之前,夏商与还私下找过我,让我多盯着你,别让你乱来。”
百里嚣笑了笑:“后平与南阳即使马上停战,也会休养生息一阵,既然南边无事,我在京城多玩一会儿又如何?”
“你这可不是玩,”叶灵芝道,“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但你绝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说得好。”百里嚣道,“你找个机会再进一次炼丹房,看看那堵墙后面还有什么。”
“那个国师有点邪门,”叶灵芝搓搓胳膊,“我看他不像有功夫在身,力气却挺大。兰啸天给他送去尸体,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奇怪,也不打听尸体的来历。头儿,你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他说那颗心还算新鲜,听着怪渗人的。”
“他与兰啸天的交情绝不像表面那样简单,”百里嚣道,“恐怕连皇帝也想不到,国师府会成为兰啸天的藏尸之地。”
兰啸天杀了人,要不将尸体埋在自家院子,要不将他抛尸荒野。
若是留在自家院子,日后一但有失,难免逃不了干系。
若是抛尸荒野,这里是京城,不是外面那些偏僻的州县。
尸体从运出城到毁掉,途中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怀疑,而国师府却不同,装载尸体的马车打着往国师府送货的名义,路上不会受到任何盘查,尸体只要进了国师府,兰啸天的秘密就不会暴露。
兰啸天拥有国师这样一个帮手,无论想除掉谁,都能做得天衣无缝。
百里嚣望着国师府的大门,微微眯了眯眼:“皇帝身边都是兰啸天的人,说不定这水,就快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