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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面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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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灵芝没有异议,她朝雁安宁点点头,起身就走。

    雁安宁惊讶,这姑娘费那么大的功夫进宫,只见了百里嚣一面,这就听话走了?

    这样的令行禁止放到军队中,不知该让多少将领羡慕。

    百里嚣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她的目的是确认我是否安全,目的达到就该离开。”

    他对属下要求不多,通常只有两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就像叶灵芝进宫寻他,身为斥候,她有责任与他保持联络,因此做的没错,但她不与苏青冉商量就擅自行动,那便有错。

    想到这儿,百里嚣看了看雁安宁:“你们认识?”

    “谁?”

    “叶灵芝。”

    “叶?”雁安宁反应过来,这名字指的应是刚才离开那位,“不认识。你问这个做什么?”

    总不会以为,才半个晚上,她就收买了他的人吧。

    百里嚣慢悠悠道:“你不认识还帮她说话?”

    雁安宁莫名其妙:“她不是你的属下吗?”

    “我的属下就能帮她说话?”百里嚣又问。

    雁安宁怔住。

    “你管束部下我的确不该插嘴,”她承认,“我只是不想听见太多秘密。”

    “你不想听见我的秘密?”百里嚣歪歪脑袋,“可你刚才揭穿我身份的时候,我看你说得很是来劲。”

    他往前凑了凑身子:“当着我的属下让我出丑,你很高兴?”

    雁安宁不知他这出丑的说法从何而来,方才这人明明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说到出丑,难道不是她被他激得失了方寸?

    她想起刚才那番唇枪舌战,一时无语,若非百里嚣突然发笑,还不知几时才能结束。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除了像是撒气,好像也没别的用处。

    在这阴冷的夜里,她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却在这儿与他掰扯不清,雁安宁不禁恼羞成怒。

    “大衍与西南军虽然从未开战,但你身为西南军主帅,你来大衍,想干什么?”

    百里嚣目不转睛看着她,低笑一声:“这下又不怕知道我的秘密了?”

    雁安宁扫他一眼:“我姓雁。”

    百里嚣像是怔了下。

    “雁?”他将这个姓氏在嘴里缓缓过了一遍,“你们雁家真是忠心,皇帝这样对你们,你们还要护着他?”

    雁安宁摇摇头:“不是。”

    百里嚣更奇怪了:“那是为何?”

    雁安宁望着桌上的烛台,那截蜡烛已快燃到尽头,火苗却似比刚才更旺。

    她轻轻笑了下:“你不懂。”

    这是只有雁家人才知道的秘密。

    她小时候每次见到父亲,总爱缠着他讲故事,父亲也总是乐呵呵地将她抱在膝上,给她讲外面的奇闻轶事。他讲过的故事很多,江湖众生,市井百态,却从没有哪一次提到过战场。

    有一回,小安宁问他:“爹爹,你不是大将军吗?你为什么从来不讲打胜仗的事?”

    雁来一边给女儿摇着扇子乘凉,一边道:“打胜仗有什么好讲,不战而胜才是好事。”

    “为什么不战就能胜呢?”小安宁问。

    雁来笑笑,扯了扯女儿的冲天辫,“兵书上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攻而拔人之城,要是不流血就能获得胜利,那才是一个将军最大的荣耀。”

    雁安宁那时不懂,后来慢慢大了,才明白父亲的感触。

    她的父亲在大衍立国之前就投身行伍,在这混乱的世道,每一股势力都像一个巨大的绞肉盘,他们随时可能将一个人、一个村、一座城绞得粉碎。

    豪雄皆道,以杀止杀,以战止戈,说起来容易,又有几人能不被杀戮冲昏头脑。

    雁安宁的父亲常说,大衍这片土地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最好不要再有战乱,也不要再有牺牲。

    这样的念头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受,尤其对当权者而言,他们会将这样的想法视为懦弱,视为不忠,却不知雁来身为将领,害怕的不是自己的流血与牺牲,而是无谓的杀戮带来的颠沛流离。

    雁安宁看着百里嚣,面前这人同样手握兵权,甚至比她父亲拥有更大的权力,这样一个人,他如此年轻,他的心里一定满怀野心与抱负,他不会欣赏雁家的执着。

    百里嚣脸上的懒散收了起来,他动了动笔直的长腿,往后靠了靠:“我不懂,你可以讲给我听。”

    雁安宁愣住。

    她像是头一回见到他似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

    百里嚣摊开双手:“你还是不信我。”

    雁安宁险些被他气笑:“你要我如何信你?我们只见过三面。”

    “你记得倒是很清楚。”百里嚣道,“难道三面还不够?”

    雁安宁不想回答。

    这世上或许有人一见如故,但更多人却是形同陌路。

    她与他算不上前者,而后者——

    不等她想明白,桌上的烛火晃了晃,终于燃到尽头,彻底灭了。

    黑暗中,她听到百里嚣的声音:“行啦,时候不早,我还要回去当差,下回再来听你说。”

    一丝微风从她耳边掠过,她手指动了动,恍惚碰到一片衣角。

    房门传来一声轻响,那人真的走了。

    狭小的屋子一时变得格外空旷,雁安宁眨了眨眼,转身紧走几步,来到门边。

    她扶住门框,等双眼彻底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才慢慢跨过门槛,走下台阶。

    门外夜色如墨,院子里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百里嚣就这样走了,他似乎还打算在驯兽坊待下去,哪怕雁安宁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他当真不怕她会去告发他?

    雁安宁扶着石桌坐下。

    夜风很凉,但能让她头脑清醒。

    她从刚才就在想,百里嚣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笑他不懂雁家的坚持,他却说她可以讲给他听。

    这是怀柔?或是拉拢?雁安宁凝神思考。

    她既已知晓他是西南军的统帅,就不能再以过去的眼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