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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承认,他很不正常。
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所以不打算再隐瞒或者遮掩。
失去西弗勒斯让他不敢承认自己,而喜欢德拉科让他彻底看清自己是谁。
如今斯内普已经接受他,即使是潜意识里,他也不再需要弱小的外表博取同情。
于是翼膜打开的一瞬间,他接受了自己所有的“不正常”——那些野兽的特征,复杂的构成,无法解释的能力和打了个死结的时间线。
他的生活乱七八糟,但是就这么乱糟糟的,好像也还好。
他原本就是这么一个存在,没什么好遮掩。
所以当画像皱着眉毛对他说出“你不该是这副样子”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好笑。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年轻的巫师抱起胳膊,“你不能指望我成年之后还是个小萝卜。”
画像沉默了一会,脸上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发现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其他画像很快落下帷幔或者离开画框,做自己的事去。
兰伯特普林斯无事可做,正准备听听兄长和小继承人的八卦,就被克拉伦斯以父亲召见的名义支走。
没一会,墙上密密麻麻的画框里就只剩下这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
“你上次成年的时候……”他注视着站在下方的巫师,轻声感慨,“要更瘦一点,个子没有那么高,站在阳光下皮肤白的几乎透明。”
“头发很长很长,但是意外的很好打理。”
“尖尖的犬齿很锋利,咬起人却一点都不疼。”
“dad为了逼我剪头发,不惜以身作则剪短自己三公分。”希尔怀疑地挑了挑眉,“我也没有像你说的那么白过。”
“我想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或许。”克拉伦斯笑了笑,“你们有点像,我刚好有点想他。”
“我很抱歉。”希尔觉得有点不自在,对方的眼神让他心里毛毛的,“这次来是想请教你一些事。”
他说了自己的疑问——他在藏书室一无所获,汤姆和盖勒特却分别在密室和沃林顿家得到他的手稿。
“我的研究成果,对于大多数头脑正常的巫师来说,是死也不愿意触碰的禁忌。”温文尔雅的画像眨了眨眼睛,“父亲很理智,我离家后就清理了我的隔间,兰比也不敢忤逆他。”
“‘离家’?”已经成年的大男孩不自觉地歪了歪脑袋, “我以为你是家主。”
“我是长子,十五岁的时候被送去斯莱特林的领地做仆人,继承家族是在那之后的事。”克拉伦斯微微垂眸,“因为一些原因,我被派去侍奉一个地位特别的斯莱特林。”
希尔点了点头:“所以你才会那么了解翼蛇?”
“我不了解翼蛇,我只是了解……”画像瞥了他一眼,淡淡改口,“那个和你很像的人。”
“可是有一点你大概搞错了。”黑发巫师微微皱眉,“我不会攻击我的雌性,每一个雄性翼蛇都应该保护好伴侣。”
“我恐怕我没有弄错。”画像不以为然,“我曾经亲眼看见我的那位朋友,几番杀死他的雌性。”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他的敌人试图利用护雌的天性摆布他。”明明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画像却微微翘了嘴角,“他很刚烈。”
希尔觉得他的用词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那个男孩在你懵懂时得到了你,你当然会杀死他,就像以往……他那样。”克拉伦斯凝视他的目光变得尖锐,“除非你甘愿让那个卑鄙的小偷左右你的情绪。”
“请你收回那些毫无根据的指控。”黑发男孩冷了脸,“他是我的伴侣。”
“他不是!”向来温和的画像骤然提高声调,“他没有资格。”
“他没有资格?”希尔生气了,“我的未婚夫是马尔福家继承人,上学期每门课都是优秀,金发灰眼别扭可爱比谁都喜欢我——”
“你说他没有资格,那谁有资格?
画像只给了他一个看傻瓜的眼神。
“没有人有资格。”
“没有人能站在你身边。”
“人的生命太短暂,他们总会死去,但世界不会。”画像唇边浮起一丝讥诮,“你也不会。”
年轻的继承人走出画像室时,发现他更年轻的小未婚夫正等在门边。
小少爷一看见他,脑袋上那朵蔫耷耷的小花就咻的一下转向他,甚至因为动作太猛,抖掉了一片金黄的花瓣。
希尔用手指夹住那枚花瓣,从口袋里掏了只空瓶,妥善保存起来。
德拉科发现他在做什么,悄悄红了耳朵:“你太公让我们留下来吃饭。”
希尔挑了挑眉:“也是你太公。”
“没错。”铂金男孩没好气地掉头走了,头顶的小花却还扭着脖子看他。
希尔失笑跟上。
他腿长一截,正常步伐很快追上快步走的小少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男孩脑袋上一晃一晃的葵花。
结果不小心碰掉了一片花瓣。
好在德拉科闷头一个劲往前走,一点也没有察觉。
魔药学徒赶紧拿出之前那个瓶子,那新掉的这一片也收好。
葵花小小的花盘出现了豁口,却依然傻乎乎地朝着他晃悠。
希尔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问:“你脑袋上这个小饰品怎么说?”
“太公说过两天会结种子,之后就会自己脱——”小少爷头也不回地说着话,突然被身后的家伙打横抱了起来,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黑发巫师低头看着小未婚夫的眼睛,黑亮的眸子里盛满笑意:“你刚才说什么?”
“‘过两天会结种子,之后就会自己脱落’?”
“少了点什么。”希尔摇头。
铂金男孩眨了眨眼睛:“‘你干什么’?”
“再想想。”希尔笑了,“想到了我放你下来。”
“你一定要当我的代步工具的话,我也不是很介意。”德拉科嘀咕了一句,接着试道,“‘太公说过两天’——”
“就是这个。”大男孩低头亲了亲那朵讨喜的小花,然后把人放回地上,“多叫几声。”
“……”小少爷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又不是叫你,你有毛病?”
“有啊。”希尔大大方方承认,“没毛病我喜欢你?”
“我怎么了!”少爷大怒,“你未婚夫我,马尔福家继承人,上学期每门课都是优秀,英俊潇洒智勇双全比谁都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才是真的有毛病!”
“好好好,别激动。”黑发巫师紧张地看向他头顶的植物——金灿灿的小花正随着男孩的动作剧烈摇晃,“我女儿要秃了。”
“你哪来的女——”
德拉科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护着头上的花退后两步:“我警告你,这是我的花,种子也会是我的,名字也归我起。”
“也跟你姓好了。”他戒备的样子可爱的要命,他的未婚夫忍不住伸手想捏捏他的脸,“你还起了名字?”
给信使取名叫“伊戈尔先生”、座钟叫“坦皮斯先生”、羽毛笔叫“奎尔潘小姐”的小少爷骄傲地挺起胸脯:“当然。”
希尔眉毛一跳,担心他们的“孩子”被简单粗暴地命名为“桑弗劳尔”。
他的担心很多余。
“斯科皮。”德拉科目光游移,耳朵上的红晕一直蔓延进衣领,“我给我儿子准备的名字。”
“所以它是斯科皮·马尔福?”
“不,斯科皮·斯内普。”
“……”
黑发巫师心里再一次强烈谴责自己的发情期,和未婚夫的年龄。
有的人埋怨天性,有的人责备命运,爱有时令人通苦,恨却或许能让人解脱。
刚失恋不久的黑魔王在异国小镇的酒馆买醉。
他可以失去爱情,却不可能放弃力量。
和叛徒划清界限后,他毫不犹豫地来阿尔巴尼亚找蛇和纳吉尼。
但是真正走到当初藏匿过的树林外,他才意识到,即便换了一个世界,他也无法对陪伴自己熬过童年的蛇姑娘下手。
但是蛇在她身体里,共存共生。
汤姆前所未有地痛恨这个世界的自己。
即将做出的决定太过残酷,就连黑魔王也需要向酒精借胆。
当地麻瓜按shot喝的raki酒,他差不多喝了有一品脱,脑子里却自动弹出双面间谍的脸。
而且该死的毫无恨意。
他几乎憎恨自己。
为什么失智,为什么失信,为什么到死都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他们相识那么久,中间原本有那么多机会补救,他但凡抓住过一次,结局都有可能不同。
巫师的体质很奇怪,想要清醒时必然烂醉,想要喝醉却又愈发清醒。
甚至清醒过了头。
当他带着一身酒气,不耐烦地离开酒馆,幻影移行到纳吉尼居住的树林时,天已经彻底黑透。
多情薄幸的月亮将皎洁的辉光洒在他面前的小路上,洒在葱茏树顶和芜芜草叶上,洒在树林深处的平整巨石,和巨石上已经僵硬腐烂的蛇尸上。
纳吉尼已死,蛇不知去向。
清醒的黑巫师手指微颤,从脚底到心口,无处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