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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草原上最美好的季节。
在这里,秋高气爽,牧草飘香,黄绿相间的波澜随着微风漾过,歪斜倾倒,露出了点缀其中的零星毡帐,那一团团羊群、牛群、马群就如流云飞絮,围着毡帐,再慢慢地跟随着微风,奇妙地漂流了起来。
扶罗韩驻马在一处小土包上,看着自己部落的健儿在广阔深色的草原上分道向前,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草原上视野开阔,路途一览无余,虽然也有有坡谷岔道,但只要先行的骑士提前留下了路标指路,后继的骑队就能够沿着最干燥坚实的道路驱驰前进,是以骑兵的行军速度极快,一天一夜便能横穿了大半个草原。
心情畅快的扶罗韩饱览了草原上的美景之后,他才慢悠悠地策马下了土包,朝着不远处的骑队中为首的一个健硕年轻人大笑喊道:
“泄归泥,我们走!”
听到了扶罗韩的声音,那名歇马栖身的健硕年轻人就像是一头骤然睁开眼睛的鹰隼一样,瞬间持刀跨马,虽然年纪还小,眼中的锐气却也已经咄咄逼人。
他熟练地打了一个呼哨,身边的骑士也纷纷上马,向分流的小河一样变成两道溪流,护卫在年轻人的两翼,一齐朝着扶罗韩的方向快速涌来。
“走吧,小崽子,我们也该去见一见你的叔父了,听说他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从那些匈奴人的身上咬下了一大块肥肉,我们也要赶去分一杯羹,可别让草原上其他的杂毛野犬给抢先叼走了。”
扶罗韩朝着驰马奔来的年轻人笑骂说道,骑队里的其他骑士随即也跟着哄然大笑,众多人马就在他的指引下,朝着宿营在河边的一众毡帐策马而来。
治水(桑干河)河边,鲜卑人营地。
站在自己穹顶大帐前的鲜卑年轻人浑身佩带着耀眼的金环、铜牌和腕饰,身披着厚实的皮袍,头上的发辫抹得油亮,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有了原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和成熟,他此刻身边虽然簇拥着一群老少不一的鲜卑汉子,隐隐以他为主,却还是皱着眉头,低头沉思不语。
直到耳朵里传来了刺耳、躁动的马蹄声后,他才慢慢地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在闯入自家营地后肆无忌惮驰马呼喊的骑队。
他盯着骑队为首那个渐渐接近的,矗立在马背上的高大身影一会后,这个穹帐前的年轻人咬咬牙,总算勉强地从自家的脸上挤出了几丝欢欣的笑容来。
他向前迈了一步,张着来之不易的笑脸,强颜欢笑地迎接骑队为首的高大首领。
可是那名高大首领却却不领情,他带着骑队张狂地策马狂奔,直接冲到了穹帐前面,在站立等候的众人面前掀起了好大一阵烟尘。
看到了穹帐前的年轻人等人纷纷掩着眼、鼻的时候,他才得意地大笑起来,展露自己精湛的驾驭战马的骑术,堪堪在众人前面停了下来,他也不急着下马,而是继续坐在马背上,微微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等候的年轻人,端详了一小会,这才略带戏谑地笑问道:
“步度根,我的好弟弟。怎么了,看见草原雄鹰扶罗韩的到来,你不高兴了么?”
被称为步度根的年轻人脸上微微泛出几分怒色,但还是很快按捺下去了,他再次挤出笑脸,看着马背上骄横跋扈的扶罗韩勉强笑道:
“兄长这是说哪里的话,草原上的主人哪里会不欢迎来自远方的客人。你这次不告而来,莫非是闻到我大帐里马奶酒和羊羔肉的香味了!”
“呵呵,是啊!”扶罗韩的嘴角一勾,眯着眼睛说道:
“我可不止闻到了你帐中酒肉飘出来的香味,还在北方的草原上听说了你的剽悍战绩,听说你狠狠痛击了匈奴单于的大批兵马,就像我们的伟大、勇敢的父兄一样,将他们杀得丢盔卸甲、东奔西逃。”
“看来我们的步度根大人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能骑着羊儿,追射麻雀的小童了!”
步度根迎着来自高处的扶罗韩锋锐的目光,这个时候他也不再躲闪半分,而是坦然笑道:
“雏鹰已经长成,广阔的大草原上,雄鹰也不会只有一只。不过,兄长永远都是兄长,帐中的羊羔肉已经香味四溢,你我兄弟正好一起痛快地大醉一场。”
“哈哈哈!”扶罗韩看着步度根的笑容,这时也收起了目光中的锋芒,转而放声大笑。
“好,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酒量是不是真的成长了一个大人了!”
他矫健地下了马,带着泄归泥等一干亲从,大步地跟随步度根等人鱼贯入帐。
帐中的温度明显升高,为首的扶罗韩不自然地扯了扯身上的皮袍,豺狼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地打量着周围。
步度根的穹庐大帐内,装饰得颇为华丽堂皇,汉地的丝绸、瓷器、陶器、灯、铜镜、香炉,西域的玉石、香料、毛毯、锦绣、器玩,还有鲜卑人的弓箭、毛皮、金银饰品,都可以在角落里发现一二。
当然,最吸引扶罗韩等人眼球的,还是兰上那些制作精良的长短兵器和铁制甲胄。
这些可不是鲜卑人能够制作出来的,依靠寻常的草原商旅也很难带来这等军国利器。
只是进入大帐后的扶罗韩却也收敛了自己的张狂,他很快就收回了贪婪的眼光,带着泄归泥等人进入到了尊客的席位上,和对面席位上的步度根部众们大眼瞪着小眼,不冷不淡地开始了这场奇怪的胜利宴会。
如步度根所言,撒上香料烤好的羊肉果然香气四溢,被帐中伺候的奴仆分成多份,用金银器皿呈递到了众人的案前,让与会的众人食指大动。
随后步度根更是让自己的妻妾亲自为帐中的众人倒酒,面对着这等美味的酒肉,纵然是面前坐着的是互有龃龉的冤家对头,可走马驱驰、饥肠辘辘的鲜卑汉子还是不免肚子咕咕直叫,垂涎三尺的众人很快就像是忘了刚刚的明争暗斗一样,推杯换盏、大快朵颐,欢快地投入到了这场为战胜匈奴人而举行的欢宴之中。
年长的扶罗韩全部的精力似乎也被吸引到了面前步度根盛情款待的酒肉上,相比于保持警惕的泄归泥等人,他高大的身躯在案几前起伏上下,对于众人的举杯相邀也是来者不拒,屡屡将杯中之酒吸入腹中,然后催促帐中伺候的奴仆再次满上。
在胡吃海喝一通之后,他这才惬意放下了手中的残羹冷炙,腆着肚子,重新笑着地看向了步度根和他的部众。
因为他的好食欲,造成了步度根看起来似乎没有吃下多少东西,反而是陪着喝了不少闷酒。
不过,脸部酡红的步度根还是露出了笑容,看着酒足饭饱的扶罗韩,淡笑着问道:
“兄长,秋天北方阴山下的草场足堪放牧饮马,你又是为何,要不辞劳苦带着部众,跑到南边的草场上来呢?”
扶罗韩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肚子,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步度根的问题,而是挑着眉头反问道:
“说起我呀?哈哈,我的好弟弟,那你呢?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我两家秋季的草场也是紧挨着的吧。你又怎么跑到了这南边的草场上来了呢?”
步度根看着故态复萌的扶罗韩,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说道:
“我是因为屠各各种的胡酋、首领请求我出兵帮助他们抵御匈奴人的侵袭,才带着部众赶来雁门的。”
一听到步度根这种说辞,扶罗韩顿时连连冷笑。
“匈奴人侵袭屠各各种?我的好弟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屠各各种的那些胡酋大人们原本就是归附匈奴人的,他们匈奴人跟自己的部众互相攻杀,你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来帮助这些屠各杂胡呢?”
步度根对于扶罗韩的冷笑漠然处之,他肃然说道:
“匈奴人虽然已经没落,却还一直自诩为草原之主,对我等族人所在的草场存有觊觎之心,若是让匈奴的单于平定了屠各各种,那强大起来的匈奴人将会对北方草原上的族人构成新的威胁。”
“哈哈哈,步度根大人果然是目光深远,只是这等拙略的借口却只能够诓骗草原上的小孩童。若是为了北方草原上的部众族人,只怕你率先用兵的,应该是素利、弥加、厥机那一班不服你命令的东部大人和我这位兄长吧!”
顾盼自雄的扶罗韩显然对步度根的谎言嗤之以鼻,自鲜卑人的一代雄主檀石槐死后,不管是和连还是骞曼、魁头,他们这些后来的继任者都是既无雄才,也缺少声望,难以再将各部的鲜卑人聚合到一起。
步度根虽然因为是魁头的亲弟弟,继承了魁头死后留下的大量部众人马,但不管是西部的蒲头部落,还是素利、弥加、厥机等东部大人,都对年纪轻轻的步度根的命令视若无睹,就更别提还有野心勃勃,随时准备取而代之的另一兄长扶罗韩了。
在步度根的心中,对付扶罗韩、素利等人,肯定要比匈奴人更加棘手,也更加紧迫的多了。
而已经被扶罗韩喝破心思的步度根,他年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能死死盯着骄横的扶罗韩,闷声不响。
泄归泥等人见状也手握刀柄,高度警惕步度根的发难,一瞬间他们就和帐中的步度根部众对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