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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沧阳山下。
一位身着青衫、背负古琴的年轻修士在路边徘徊良久,不住向下山方向张望,终于远远望见自己熟悉的身影,扬声道:“元驹!”
尉迟骁疾步上前:“云飞?我不是和你说了在临江都等消息吗,何必亲自来跑一趟?”
来人正是数日前发信求援的好友孟云飞,相貌俊朗斯文,身量个头与尉迟骁相似,但气质儒雅得多,闻言坦诚道:“焦灼难耐,束手无策,索性来探探情况。”又问:“沧阳宗怎么说?”
尉迟骁摇摇头,把方才在山上见到徐宗主的经过简单说了,艰难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道法自然来形容这种事情……”
孟云飞宽慰他:“徐宗主脾性与常人有异,这个全天下都知道。再者自十六年前宫院长死后,剑宗便与沧阳山交恶至今,人家不待见你也是正常的。那向小公子答应帮忙了吗?”
尉迟骁刚想答,突然感觉到什么,唰地一回头。
——山路不远处,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盘腿坐在树梢头,脸色雪白、眼圈乌青,肩上扛着硕大的碎花包袱,一边嗑瓜子一边幽幽望着他俩。
尉迟骁:“你怎么收拾得这么快?!”
废话,能不快吗,谁见了徐霜策跑得不快!
宫惟谢绝了诸位师长欲派人随身保护他的好意,满腔热血要为民除害,坚定表示信任尉迟少侠,迅速收拾好行李果断开溜,临走前还被诸位师姐拉着强塞了无数点心吃食,连半人高的大圆包袱都没耽误他夺路狂奔的步伐。
他倒不怕被徐霜策认出来再二话不说弄死一次,但向小园是无辜的。万一弄残了这具身体,小魅妖回魂以后用什么?
“这就是向小公子了吧?”孟云飞看见宫惟,直呆了片刻,俊脸上微微一红。
尉迟骁偷觑他的反应,有点吃味地冷冷道:“你只要看见一个小傻子到处跟人跑,甩都甩不掉,那肯定就是他了,还用问吗?”
孟云飞不赞成地:“元驹!怎么能这么说!”
宫惟上辈子与徐霜策交恶,尤其临死前最后四年,更是针锋相对,势同水火。当时徐霜策对宫惟有个严厉的评价流传甚广,说他享受玩弄人心的乐趣,此为心术不正之故。
但这其实是冤枉他了,宫惟连对人心的认识都有限,更别提有本事去玩弄它——他对旁人微妙的情绪变化主要靠连蒙带猜以及观察。比方说现在他挂着两只无神的黑眼圈,在尉迟骁孟云飞两人面上来回瞄了几眼,便突然对空气中涌动的暗流醍醐灌顶,差不多懂了。
尉迟骁嫌弃向小园时,说自己心有所属,可能也不完全是托词。
不过对他而言不重要了,反正尉迟贤侄这欠削的玩意,注定要付出代价。
宫惟磕完最后一个瓜子,拍拍手跳下树,果然落地时被那巨大的包袱坠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孟云飞一把扶住他:“小心!”
“向小园”年纪太小了,孟云飞习武之人,一掌能抓住他整个手肘。
宫惟不论何时何地,眼睛一眨就能立刻进入状态。他就着这个姿势抬起眼梢,片刻后抿着唇角微微笑了,小声说:“我没有剑。”
孟云飞愣了下:“你……”
“我是非人之物,结不出金丹,没有剑。”宫惟歪头望着他,天真坦荡得似乎都不明白非人之物四个字意思是什么,然后问:“你可以御剑带我吗?”
尉迟骁如遭雷殛,立刻强烈反对:“这怎么行?!临江都路远,云飞的剑不够载两人,你过来!”
宫惟一下钻到孟云飞身后,只露出两个眼睛偷觑他,孟云飞只得:“好了元驹,向公子还小,你不要老吓他。”
尉迟骁简直冤屈:“我吓他?你知不知道在沧阳宗的时候这家伙有多能装,他明明——”
孟云飞一回头,“向小园”眼梢迅速泛起绯红,眼睛一眨,泪雾盈盈而下。
“……”
“……”
孟云飞说:“好了,元驹,你离向小公子远点,就这么决定了。”
尉迟骁:“什么?!”
宫惟抬头仰视孟云飞,一边抽着通红的鼻尖,一边抿着唇角勉强笑了笑,然后警惕地瞅了尉迟骁一眼,满面胆怯无辜。
那瞬间尉迟骁清清楚楚看见他做了个口型:
“嘻嘻。”
尉迟骁连毛都要炸起来了,死命扯着孟云飞的袖子:“你看!你看!!你看他对我是什么嘴脸,你看!!”
孟云飞一把挣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不看!你不准再说话了,快走!”
三个人两把剑,御风而行半日千里。宫惟舒舒服服地裹在孟云飞的披风里,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把瓜子开始磕,边磕边扬声问:“孟前辈,你方才说剑宗跟徐霜……跟我们徐宗主交恶,是怎么回事呀?”
孟云飞可能因为是琴修,不像剑修那般锋芒毕露,相反有种邻家兄长似的温和,一手提着披风后领防止他掉下去,笑道:“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吗?也难怪,那时候你才出生没两天吧。你知道仙盟‘一门二尊三宗’中的法华仙尊,宫院长吗?”
宫惟激动地:“嗨呀那怎么不知道,我们宗主可恨他了!”
徐霜策这人其实跟任何“爱”、“恨”、“高兴”、“悲伤”、“嫉妒”等情绪相关的词都扯不上关系,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冰冷抽象的精神符号。
孟云飞笑起来,但没有纠正他:“也许吧!总之十六年前发生了一些意外,宫院长便仙逝了。仙逝之后几天,剑宗亲自从谒金门赶到沧阳山,见徐宗主闭门不应,便一剑将山门口的门派石碑劈成了齑粉——你们现在的石碑,还是后来重新刻的呢。”
宫惟一颗瓜子在齿间,却没有嗑,静了片刻。
也许是风声之故,他清亮的嗓音变得有些沉缓:“……后来呢?徐宗主如何报复的?”
山门石碑,宗派脸面。此仇绵延十载不多、百载不少,端看徐宗主是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徐宗主从来不是。
孟云飞刚要回答,尉迟骁嗖一声从远处飞近,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大声:“别跟这小子说话——!”然后弯腰冲宫惟怒吼:“休想带坏云飞!云飞是老实人!!”
孟云飞:“向公子你怎么了?醒醒啊向公子!——他好像被你吓晕过去了!!元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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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傍晚才抵达临江都。这座江淮名城一反往日富贵风流的气象,青楼妓舫惨淡萧条,朱门大户家家紧闭,连煊赫的临江王府都锁死了中门。留在城中的各家修士早已齐聚在王府前堂,焦急恭候尉迟公子与孟少主大驾,一见他们御剑落地,顿时蜂拥而至,七嘴八舌把这半日以来城中的情况说了。
青楼妓舫自然是不敢开门了,各家头牌惶恐不安,各自环佩叮当地来围堵修仙门派,一时满街珠翠莺声燕语,堵得少年修士们连出个门都面红耳赤。富贵些的人家则消息灵通,知道死最多的就是玄门仙女,因此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帮没用的修仙之士身上,早已哭天喊地把家里女眷和清俊儿郎都送出了城。
连临江王府都人心惶惶,言说王爷贵体不适,从午后起便闭门谢客了。
孟云飞剑眉一挑,转向堂上一名二十来岁朱红华袍的年轻男子,揶揄道:“王爷,您身体不适?”
临江王倒也一表人才,且风度极佳,可惜此时眉梢眼角都挂着苦笑:“两位仙师,本王之前情急,是答应过将那姑娘投缳的屋子让出来由仙家做法。但今日朝廷文书已至,言辞甚为严厉,已有诸多不满。仙师之前说要将那厉害的邪祟勾引过来,再设法擒之,可万一、万一……”
尉迟骁没孟云飞那么好的脾气,一针见血地问:“王爷是见徐宗主没有亲至,因此才改变了主意,是吧?”
临江王笑起来跟哭似的:“仙师你就非要本王直接说出来是吧?”
徐宗主天下第一人,权威无可撼动。多年前先帝曾朝拜沧阳山,遥封其国师之位,虽然被徐霜策冷淡回绝了,但他威名深入皇室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临江王敢把整个王府送给徐霜策屠戮群妖,但面对尉迟骁却未必敢轻举妄动,也是人之常情。
宫惟从进王府起就一直背着手站在窗棂前,打量玉盆里刚开的白鹭兰,闻言唇角勾了起来。
孟少主实力如何他不知道,尉迟骁臂上那六道金环却不是假的,单论斩妖除魔的业务熟练度可能不比年轻时的剑宗本人差。临江王显然对玄门内事不甚了解,不知道如果今天放走了尉迟骁,往后再请就得是三宗四圣这个级别的大宗师亲自出马了——但这几位轻易是不会理他的。
尉迟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明显压住了火气:“此刻已过酉时,天马上就要黑了。昨晚死了八个人,若是今晚再不解决的话可能会死十个、十二个、甚至二十个,王爷心里是明白的对吧?”
临江王真诚道:“仙师不用担心,这两日还有不少其他地方死过人,本王这就亲自带路送诸位过去,来,请。”
尉迟骁说:“在下告诉过王爷,邪祟初次害人之地血气最重,亦是最有可能再次引它出来的地方,王爷心里是明白的对吧?”
临江王说:“明白明白,本王今晚就麻溜地带全家女眷移居别庄,仙师要不要先去其他死人的地方看看?”
尉迟骁那火气眼见是要压不住了:“除邪祟务必一击即中,最忌拖泥带水,否则一旦化魔遗患百年,王爷不用我再多解释了对吧?”
临江王亲手倒了一盅茶:“仙师真是见多识广,来,喝茶,要不待会咱们先去其他死过人的——”
“王爷,”宫惟笑吟吟道。
他的声音又轻又和气,像是一片在耳边徘徊不去的梦。
满屋子的喧杂仿佛同时静了一静,只见宫惟从那盆白鹭兰前回过头,穿过周遭众人,温柔地望向临江王。
“王爷养得好兰花。我饿了,可以送给我吃吗?”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右眼瞳深处掠过一丝绯红,像是初春桃花飘下枝头,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宫惟,表情都好像凝固住了,仿佛过了很久,才听见轻轻的吸气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吃……吃什么?”临江王好似坠入了某个飘忽的梦中,直勾勾看着宫惟的眼睛,下意识喃喃地重复:“可以……可以吃吗?”
宫惟说:“可以的呀。”??他摘下那朵白鹭兰,撕下半朵雪白的兰花慢条斯理地吃了,微笑道:“王爷,我累了,今晚想睡你家死过人的那间屋子,可以吗?”
临江王眼错不眨盯着他,连移都移不开,结结巴巴地连声:“好……好,本王带你去,这就……这就带你们去。”
宫惟眉眼一弯。
那笑容即便在向小园脸上出现都毫不违和,他就这么笑嘻嘻吃了剩下半朵花,说:“那有劳王爷啦。”
临江王一路上都没能把视线从“向小园”身上移开,他亲自将诸位名门修士领进当初花魁投缳的院子,再三攀谈,殷勤不已,直到天色完全黑沉下来,尉迟骁不得不出声赶人,这位年轻王爷才如梦初醒,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尉迟骁挥手令门生退出房间,然后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
“你刚才是不是对他用了精魅之术?”
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子还维持着案发当时的场景,梁上悬着一条白绫,地上是踢倒的板凳,摆设凌乱珠翠满地,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滴着几滴暗红色的血。宫惟正绕着屋子到处转悠,闻言眉尖一挑,唰然回头,一脸天真讶异地望着他:“尉迟少侠何出此言?我是非人之物,擅用非人的伎俩,也没有什么错呀。”
坐在一旁的孟云飞终于听不下去了,啪一声合上书:“向小公子,你与我等一样皆是常人,那些轻贱言论切记不可放在心上。到底谁跟你说你是非人之物的?”
尉迟骁:“……”
宫惟:“……”
宫惟抽了抽微红的鼻尖,小声说:“没,没什么人。”
孟云飞狐疑道:“真的吗?向小公子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三人。若是曾有人对你出言不逊,我与元驹一定……”
尉迟骁:“云飞,时辰到了!你去外面守阵,我在房中护法,切记不可分心!”
孟云飞满头雾水,被尉迟骁一掌拍出屋,啪地把门关上了,瞬间只听身后宫惟:“扑哧——”
“向小园你!”
宫惟一手扶额,满面笑容问:“怎么了尉迟少侠?‘向公子非人之物,举止常有怪异之处’??,这话不是你退亲时自己说的?”
“……”
尉迟骁深吸一口气,足念了半刻静心咒,告诫自己等事情一了就立刻把这个非人之……把这个见鬼的沧阳宗弟子送回去,然后才睁眼冷冷道:“酉时已过三刻,那厉鬼随时会来。为了防止你发狂自戕,我要封住你全身经脉,使你不能移动分毫,明白了吧?”
宫惟笑意未歇:“不急不急,我还有点饿呢。”说着将临江王刚才眼巴巴捧来的白鹭兰一朵朵地从枝头上扯下来,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被尉迟骁一掌拍在背上,顿时嗷的一声摔倒在榻,直挺挺地定住了。
叩叩叩,屋外修士怯生生地敲了敲门:“尉、尉迟公子,临江王又派人送了两盆牡丹花,问向小公子要吃吗?”
“他不吃!谁整天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尉迟骁一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滚回去守阵!”
修士连滚带爬跑了。
宫惟又扑哧一声笑起来,盯着床顶的帷帐道:“尉迟少侠,你这样可不好。当年剑宗有言,花草树木乃是天地灵气所化,食之可汲取自然之精华。你说我是非人之物可以,说剑宗可不行,人家毕竟是你的亲叔叔呢。”
尉迟骁一手仗剑在屋内打坐,从表情看是不太想搭理的,但还是没忍住:“没有后面那句。”
“什么?”
“没有‘食之可汲取自然精华’。”尉迟骁冷冷道,“后面那句是宫院长说的,为了找理由吃我家的碧玉桃花。”
碧玉桃花?
宫惟轻轻地“啊”了声,心说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可当年尉迟骁也才几岁大,原来那时候他也在场吗?
那是他临死前一年发生的事了。有门派进献了尉迟世家一盆罕见的碧绿桃花,仙盟盟主应恺听说后非常感兴趣,便将他和徐霜策邀来共赏,其实是想借这个由头为两人说合。那时他们的矛盾还不那么尖锐——至少在旁人眼里还不那么尖锐,应恺便借此机会,苦口婆心地劝两人化干戈为玉帛,说你们又不是真有血海深仇,何必成天与彼此针锋相对,让众家门派看笑话呢?
宫惟对应恺的老调重弹不感兴趣,但对碧玉桃花很是垂涎欲滴。他从小就喜欢吃花,应恺在教养他的过程中几经训诫,直到长大才勉强改了一些,但没人的时候他经常偷偷吃。剑宗尉迟锐早把这个狐朋狗党看穿了,便说碧玉桃花百年难遇,谁敢偷吃我就弄死谁。谁想侍女前来上个茶的功夫,满盆桃花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杈。尉迟锐刚拍桌暴起要把宫惟抓起来弄死,便只听“咚!”一声响,端坐在不远处的徐霜策重重放下了茶杯。
那白瓷盅里不知何时飘了好几朵娇艳欲滴的碧桃花,其中一朵已经顺着茶水被他喝进了口,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
周围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清楚楚。只见徐霜策那双锋利黑沉的眼睛盯着宫惟,许久咽喉一动,将噙在齿间的桃花生生咽下了,然后起身拂袖而去。
那天尉迟锐提着剑把宫惟追打出了二里地。
所谓的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成了泡影。从那次起,以沧阳宗为首的北方各大名门联合一致,在仙盟中处处针对宫院长,各种摩擦日益白热化,最终酿成了太乙二十八年初升仙台上的惨剧。
尉迟骁沉默良久,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世上再也没有桃花了。”
宫惟没反应过来:“什么?”
“宫院长临死前,天下桃花一瞬盛放,隔日转而又谢,此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开过一株桃花,距今已经十六年了。”尉迟骁说着轻蔑地瞟了他一眼:“知道曾经有种水果叫桃子么?呵。”
“……”
宫惟愕然瞪着房梁,心说什么,全天下桃树都不开花了?难道天人感应是真的?连老天都觉得该死的是徐霜策而不是我?啊怪不得这一路集市见人卖的都是李子跟枇杷……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圈之后,他突然又意识到什么:
“不对呀尉迟少侠,那徐——那我们徐宗主门前开的是什么?你在那还差点儿捅了我一剑呢。”
尉迟骁:“我没有捅你一剑!求求你别在云飞跟前添油加醋了!那是这世上最后的桃花林,不分四季,一年到头都开着!”
宫惟突然怔住了,心头猛地一颤。
花开四季不败,必然是有灵力维持,且终年到头不断。
他本来还以为徐霜策会在自己死后把那片桃林给铲了。
窗外夜风徐徐,屋内却安静无声,一坐一躺的两人都各怀着不同的心思。良久后尉迟骁悻悻叹了口气,满是不赞同的神情:
“传说是因为宫院长死后,徐宗主在此林中戮尸,鲜血渗入桃花而成。唉,一代仙尊,何至于此啊。”
宫惟:“………………”
宫惟费力地扭过头,幽幽盯着尉迟骁:“你家剑宗把沧阳山石碑劈成粉的事能再说说吗?我突然好想听细节啊。”
尉迟骁立马自上而下瞪过来,一脸劈都劈了你奈我何的表情,刚想说你个外门弟子还想替徐宗主出气不成,突然屋子里的烛火无端晃了两下。
尉迟骁动作如电,一指遥遥定住火苗,此时榻上的宫惟却突然神情一变:“别动。”
这两字如击金断玉,与他平时口吻迥异,尉迟骁眉锋顿时压紧了:“怎么?”
“……”
宫惟的视线越过他肩头,眉头一点点皱紧,轻声说:“你背后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