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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中,亮起一抹红色的火焰。诺景与苏婉儿同时仰头,神情严肃。
“这才半夜,疯了吗?”
诺景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黑子手执银色长枪,端坐在马背上,仰头望天。身旁的修罗面具在火焰下很是醒目,像是一座黑暗中的神祗,让人有一种情不自禁的膜拜感。
身边整齐划一的儿郎,纷纷跃上身边的高马,静待命令的下达。
有兵将上前分发水壶,然后退在了黑暗中。
“这些人都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婉儿好奇的问着身旁的诺景。
刚才从营帐中出来的时候,明明只看到信塔上的兵将。这四周根本就没有见到多余的人,现在这些人难不成是突然出现的?
诺景摇了摇头,抬眸见一旁的齐宥鸣一言不发,好奇的问道“齐兄怎么如此淡定?”
“我劝二位还是省着点水喝,还有,护好自己的水”
二人还在疑惑,见有秦家军,骑马护在四周。像是牧羊人挥舞长鞭驱赶着羊群一般。
这里是茫茫的黄沙,入眼皆是丘壑。没有山、没有树、没有水。
头顶的烈阳,炙烤着脚下的沙土。众人骑在马背上,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现在算是明白齐宥鸣那句话了”
诺景一手搀着苏婉儿,一手牵着马匹,缓慢的行走在黄沙之中。
“这暗卫都是如此训练过来的吗?简直就没把大家当人对待嘛,这要是撑不过死了,直接就被黄沙掩埋了。我当时怎么就想着进入秦家军呢?哪怕是进入破军也是不错的啊,这秦家军里的人就是魔鬼。他们就像是没有舌头一样,声都不出一个、、、、、、、、、”
苏婉儿滔滔不绝的说着话,为的就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云正兄,你还是少说会儿话吧”齐宥鸣摇头劝道
一路上大家都会疲惫了,这云正还滔滔不绝的说话,上辈子是没说过话吗?
“齐兄,我说你是怎么想的,这秦家军如此训练,你却每年都上赶着加入?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还是说,你齐宥鸣天上喜欢受虐?”
“云正兄,怎知我每年都参加秦家军招考的?”
苏婉儿呵呵一笑,又道“齐兄,我觉得你可能是捡来的。这家产你不争不抢的,这秦家军简直就是要命的存在,你父亲还让你来参加,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齐宥鸣停下脚步,拉住苏婉儿,眼眸如矩的上下打量。
苏婉儿微微摇头,见齐宥鸣朝自己脸上的面具伸出了手,立即拍掉,笑道“齐兄,不过三年未见,怎么就不认识了?”
齐宥鸣蓦的瞳孔睁大,惊愕的不敢言语。
苏婉儿呵呵一笑,“齐兄,故人相逢,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郡~~郡~~郡主?”
齐宥鸣结结巴巴的喊道,苏婉儿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闭嘴。
“不对,应该是夫人”
苏婉儿摆了摆手,找了个能背着点太阳的地方,坐在黄沙上,微烫。
“您、、、您怎么?怎么也参加秦家军了?这侯爷、、、难不成是侯爷允许的?不可能啊?这、、、这、、”
“别这这这了,我来秦家军侯爷不知道”苏婉儿喝了一口水,看着话都说不利索的齐宥鸣,只觉得好笑。
当初只认为他是一个有趣的人,现在觉得确实是有趣的一个人。
“啊!”齐宥鸣跨步上前,蹲在苏婉儿面前,又道“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啊?”
“您难道就不怕死吗?”这小郡主到底要干什么?怎么做事都没有一个章程的吗?全凭心情来。
“死?齐兄,我问你,战场你怕吗?”
齐宥鸣摇了摇头,“幽州常年战乱,我早已习惯了战场,自然是不怕的”
苏婉儿又道“那你怕死吗?”
齐宥鸣垂首不言语,苏婉儿淡淡一笑,继续道“你怕死,我也怕死,大家都怕死。可怕有什么用?只有让自己更强大了,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齐兄可想过,令尊为何要让你入这秦家军?”
齐宥鸣再次摇了摇头,抬眸静待苏婉儿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
齐宥鸣哑然,好吧,根本就不能指望苏婉儿给出答案。
人群中,有人惊呼“是沙尘暴~沙尘暴来了”
只见远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怒吼,满天的黄沙狂舞在苍穹,呈压倒式向着队伍压了过来。
狂风吹着黄沙,卷起厚厚的尘土,诺景将苏婉儿护在身下,黄沙、石子、尘土,似刀割利刃一般打在身上,就连空气中,都是呛人的黄沙。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停止了,有人在奋力的刨着黄沙,口中的呼唤,似有恐惧的哭声,还有暴怒的吼声、连连求饶的声音、、、、、
苏婉儿微皱眉头,缓缓的睁开有些疲惫的眼睛。明亮的帐篷中,一张巨大的沙盘横在中间,两边是不同的兵器、、、、、
这不是自己的营帐。苏婉儿蓦的坐起身,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触手冰凉,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你醒了”
京墨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进来,淡然的语气中夹着些许笑意,“放心吧,齐宥鸣将你直接送到了我这儿来,没人知道”
“好一个齐宥鸣”苏婉儿猛锤床板,手微疼。
京墨微微一笑,“夫人回幽州,侯爷必定很欢喜,京墨不知,夫人为何要入那秦家军?”
“以前只是听说秦家军如何如何厉害,好奇罢了”苏婉儿起身,看了看漆黑的药碗,微微皱眉“京墨,这秦家军真有十万吗?”
就这样每天的训练,能有十万?
京墨脸上随意一笑,抬高手中的药碗,示意苏婉儿喝下。又道“秦家军从建立开始,确实有十万。这些年幽州常年征战,加上皇城滇京对暗卫的需求,秦家军哪里还有十万。不过就是为了应付陛下的说辞罢了”
“这算是欺君吧?”苏婉儿紧皱眉头的将药一口喝下,口中的清苦顿时涌了上来,让人有点想作呕。
“其实陛下心中也是明白的,先不说这些年幽州的战乱。单单是十年前的那场战争,秦家军便是损失最严重的。尤其是侯爷当初率领秦家军闯入敌军营地,将老侯爷与几位少将军的尸首带回来,就损失了三万秦家军。十年来,秦家军是只减不增。我们也是多番规劝,是否要降低秦家军的招考”
苏婉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京墨又道“夫人如今在子号营地,觉得可还好?”
一说起这些,苏婉儿立即愁苦了起来。“你不说还好,这秦家军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吃不饱就先不说了,条件差也不提了,哪有欢迎方式,是用饿狼的?这不是明摆着要人性命嘛!”
京墨呵呵一笑,奉上一杯茶水。苏婉儿笑着接过,轻珉茶水,口中的清苦顿时消了大半。
“人只有在恐惧与威胁之下,才能爆发最大的潜力。侯爷如此做,也是想对招考者进行最后一次的筛选罢了。”
“魔鬼”
“好在夫人无碍,不然,那二十人怕是无一幸免了”
苏婉儿撇了撇嘴,眼眸一闪,问道“你的营帐应该是在破军中才对,齐宥鸣怎么会、、、、、、”
话还未说完,京墨便哈哈笑了起来。苏婉儿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真是糊涂”
这哪有每年都招考不过的人,在破军中是个副将,那秦子阳哪里会容忍,一心想往别处跑的下属?
“侯爷此法也是煞费苦心”京墨抬眸,见苏婉儿面色略微有些不悦,又道“南星在滇京与夫人身边的诺景交过手,当日在练武场就一眼认出。同我细说之后,却还未来得及告知侯爷,昨儿沙漠中起了沙尘暴,齐宥鸣背着夫人急匆匆的来到我的营帐。所以夫人不必担忧侯爷知道此事会如何?”
苏婉儿看了看沙盘上的排兵布阵,拔起其中的一枚红色小旗帜,问道“这地方尽是丘壑,且进退都有黄沙阻碍,在这里布兵,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京墨不语,从苏婉儿手中拿过小旗帜,重新插回了原处。“夫人准备何时回侯府?”
“现在回去,秦顾必会生气,反正他都是要生气的,何不如等我在待上一段时间?”
京墨眼眸微转,面上淡淡一笑,“也好,这些年侯爷一人处理秦家军与破军事宜,也是疲惫得很。若是夫人能成功的进入秦家军中,替侯爷分一杯忧,也不算负了‘贤内助’的名声。只是,这秦家军每日训练很是困苦,夫人可要做好准备才是。这磕了碰了,只是皮肉。这几日夫人在子号营地中也瞧见了,死了就当告慰黄沙了。”
“三年未见,京墨如今也不信任我了?”苏婉儿取下脸上的面具,伸手拔下一根蓝色的旗帜,又道“原以为再见面时,京墨如三年前一般。没想到却是对我言语试探,京墨,你既不信任我,又何必与我说这么多?”
“夫人此话何意?”
苏婉儿面色一凛,把玩着手中的旗帜,又道“其一,秦家军对于秦顾而言,比命还要重要。岂是我说能帮就能帮的?其二,你告诉我这些年秦家军只减不增,是因为招考太过严苛的原因,至少我这些天所见到确实如此。可京墨你言语出卖了齐宥鸣。
齐宥鸣每年都参加秦家军招考,为的不是试探那些儿郎的本事,而是将你们所看重之人,单独挑出,与齐宥鸣一起进行训练。我想这些才是真正的暗卫。至于那些被淘汰的人,何去何从,想必不用我再细说了吧。其三,依南星对秦顾的忠诚而言,认出诺景之时,想必就已经告诉了秦顾,岂会告知你而不告知他呢?”
招考三关胜出的,便是秦顾从众多报名参加的儿郎中选中的暗卫人选。所以秦家军有五个营地不假,秦家军有十万亦是不假。只是这十万中又有多少是暗卫,便不得而知了。
京墨微微一笑,苏婉儿又道“这沙盘中的排兵布阵看似严密,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端倪。这些旗帜都是被人随意插上去的,这个营帐虽大,可里面的摆设都有些刻意而为。我想,这些都是京墨你匆匆忙忙让人布置的吧?”
京墨笑而不语,诺景从外面挑帘进来,脸上半月的面具还在。双手环胸的站在门口,见到京墨微微垂首以示见礼。
“夫人聪慧,京墨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赐教”
“你说”
京墨看了看诺景,面上淡淡一笑,语气淡然“夫人如此聪慧,既然早已经识破在下这些把戏,可为何还要与京墨说上这么多?为什么夫人给人的感觉,是永远琢磨不透,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夫人?”
苏婉儿冷哼一声,见一旁的诺景不言语,立即沉下了脸色,“诺景呢?”
京墨好奇,用手指了指站在门口的诺景,“夫人莫不是认不出了?”
苏婉儿震怒,上前揪着京墨的领子,道“他脸上的面具虽在,可那人却不是诺景。说,诺景呢?”
“夫人何出此言啊?”
“诺景的双手有护腕,名为‘屠方’。因为要藏匕首的原因,所以护腕做的比较大而且厚重,且护腕的四周有很多的小孔,里面布满了银针。那人的手上虽有护腕,可却不是‘屠方’。再者,师兄岂会对你客客气气的?”
京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屠方’?出自岷山墨氏《千奇兵器谱》,这岷山墨氏想必夫人比在下清楚?”
苏婉儿松开了衣领,垂手不语。京墨挥了挥手,便见那人挑帘子出去,整个营帐安静得出奇。
岷山墨氏,很熟悉的名字,熟悉到,人人口中的叛臣。可为何心底会很慌乱?会觉得充满了恐惧?
四周充斥着喊杀声,浓烟刺鼻。入眼之处皆是火红一片,被锁在大宅中的人,争先恐后的砸着大门,求救、呼喊,响彻天际。大火掩埋了一切,焦土覆盖了一切,葱郁的山峰,瞬间成了焦黑的一片,前一刻的欢声笑语,淹没在了云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