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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留守宫人去洛阳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了都尉大人暂住的小黑屋里。
“石榴,等着我,很快就能从洛阳回来。”小槐子披挂停当,坐在桌边给罗公公写信。石榴穿上他拿来的小号禁卫服,挨过去瞧信件内容。
“这是什么?”石榴眼尖,一下子就从纸堆中认出了司膳坊三个字。挑出来细读,原来哑师傅也在随行名单中。石榴放下单子,嘱咐他一路上多多照顾颜宫人。“我师傅要茶要水不便利,你记得每天帮她在车里备好。”
“遵命。”封好信口,半蹲下来,拍拍肩膀说:“昨夜辛苦,你是伤员,我背你回去。”
石榴戴好沉甸甸的头盔,笑着伸出胳膊扑过去,伏在宽厚的肩头,一手揽着脖子,小心避开了他肩上有伤的地方。另一手甩开油伞,撑在头顶:“走吧,背媳妇的都尉大人。”
院中半宿没睡好的禁卫们顶着大黑眼圈目送二人离去,其中一个还不忘冲着姜都尉背上的小禁卫挥手道别:“妞,有空常来坐坐。”
“他们叫我常来这院里玩儿呢,你说,我要不要替你关心下属送点糕饼来?”石榴蹭了蹭小槐子的半边脸。
“不行!我走以后,你哪里都不许去,安生待在老地方。”小槐子边走边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上路?这样我才能放心。”
石榴立刻否决了。她宁愿冒着禁卫再次减少后被抢劫偷盗的危险在长安宫里隐居,也不要到洛阳去招惹麻烦。
“那好吧,照顾好自己,养得胖胖的等着我。”靴子踏在湿漉漉的石板上,稳稳前行。
“知道啦,半辈子的幸福全都指望你了,路上小心。”撑伞的胳膊举酸了,未曾偏斜。
“为何是半辈子,不是一辈子?”走路的人耿耿于怀。
“剩下另一半时间用来给你幸福呀,合在一起是一辈子。我会烤蛋糕,会蒸馍馍,会制蜜饯,会缝补衣服,只要你别嫌针脚太粗。会在下雨天给你打伞,在下雪天替你暖床,在春天陪你郊游,在秋天支个架子烧烤。满意否?”举伞的人没说她不会炒菜这个致命缺点。
“不满意。”
“为什么?我都这么乖巧了,还不够贤妻的标准?”亮出虎牙冲他示威,喂,别太贪心。
走路的人停下步子,扭头吻住背上的人,缠着舌尖戏了许久,才回答:“石榴,你没说在白天让我随便亲,在夜里让我随便……你懂的,没有这一样,为夫怎么会满意呢?”
“这个很好解决,多纳几房美妾嘛。”石榴抬手捏住他的脸,没好气地说:“我说呢,没有几房美妾,威武的都尉大人怎么会满意。你放心吧,包管个个如花似玉。”
“……都写在信里说不纳了,你还踢我……小心踢到铁片上戳痛脚趾头。”小槐子把她往上托一托,拐过路口,继续前行。
宫路两侧植着守宫槐,被雨水滋润得郁郁葱葱。
小槐子背着石榴走到司膳坊门前时,守在那里的人已经从哑师傅一人增加到三个了。
“石榴,你这身打扮挺精神啊!”宫装女子笑着对身边另一位宫装女子说:“姐姐,要不然我们也女扮男装吧,瞧石榴扮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窦氏和刘氏笑盈盈看着她。
石榴不明白眼前这两位妃子加公主到底搭错了哪根筋。她先按了一把小槐子的肩膀,示意同样认出了二妃的小槐子不要声张。
从小槐子背上滑下来,石榴还是尊重了两位娘娘的宫女装扮,先行礼喊了声:“莲姐”,然后扶住满眼担忧的哑师傅,跟她轻声解释:“师傅,昨夜雨大,泥水弄脏衣裙崴了脚,就留在小槐子屋里歇了一晚叙旧,他……他现在是都尉了,您别往坏处想,徒儿一切都好。”
哑师傅点点头,石榴夜出未归,雨又急,她还担心小槐子所说的那个都尉不安全。如果仅是跟太监叙了叙旧,倒没什么。
哑师傅拉过石榴,把名单指给她看,告诉石榴,自己要去洛阳了。
“师傅,徒儿会好好看管您的枣林,已经拜托了小槐子照顾您。”石榴也点点头,她知道哑师傅放心不下那一院子上品蜜饯。
“哎,石榴,你不一起去洛阳?颜宫人就交给姐姐们照顾吧,姐姐也去。”大概是石榴的一声“莲姐”,让窦氏和刘氏觉得青春尚未远去,她们满脸都是高兴。
“您也去……?”石榴忐忑的看看李宪他娘和李隆基他娘,再看看小槐子。这可比擅离锦莲殿到处遛弯严重多了,一溜达就奔着洛阳去,倘若日后追究起责任来,她可承受不起。
窦氏她们本来趁着雨好,带了茶具来司膳坊找点心。听到要从大明宫往洛阳调人的消息,思子心切,立刻决定铤而走险,换衣裳装宫女搭一趟顺风车。
都尉大人竟然是罗公公的干儿子,昔日常侍李旦左右的殿前太监。都是自家人……这样好的机会,岂容错过!
只见两人一左一右挽住颜师傅的胳膊,目光坚定,异口同声道:“去洛阳。”
刘氏颇具深意地看了小槐子一眼,说:“都尉大人护送,想必不会出差错。”
“属下定不辱命。”小槐子施礼,默认了二妃要离宫的举动。“他们在洛阳也时刻挂念着两位……两位宫人。”混在队里带过去,回来的时候再带回来,应该没事。
他始终是跟着他爹向李旦一家尽忠的,从小便是。
刘氏满意地收回目光,指着哑师傅手中的单子讲:“我们就作为伺候体迈颜宫人的普通宫女随行吧,登车造册时写上莲大姐,莲二姐即可。”
“莲姐、师傅、都尉大人,路上小心。我去给师傅打点行装。”石榴无奈地看着他们。小槐子这次是真得小心了,两位妃子公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十个小槐子也不够抵账。
小槐自一把拉住了她:“石榴,你也去。”
“我得留下来看家。”石榴指了指蜜饯房的方向。
“你当禁卫,守在两位莲宫人身边。我不便频繁照料在宫女乘坐的车子旁,派别人不稳妥。”小槐子拍了拍石榴的肩膀,看上去就是在拍他手下的一名禁卫。
石榴转瞬就明白了,她们身份尊贵,万一路上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禁卫闷得无聊了,当她们是普通宫女,调戏两三句事小,乱了规矩或者闹出点荒唐事来,可了不得。
“石榴,跟我们一起去,大家有个照应。你在,我放心些。遇到麻烦还能一起商量商量。”窦氏亦希望石榴同行。窦氏还有个暗地里的小心思没说出来,那便是她对石榴的好感日益增多,替儿子相中了此人,打算把她送到儿子跟前。
如果儿子不喜欢,就留她在自己身边做个女官。窦氏打量着石榴,越看越满意。
石榴考虑片刻,与其在大明宫提心吊胆的为他们一行人担忧,不如随行。师傅需要照顾,两位娘娘需要服侍,小槐子需要她的帮助。
至于洛阳么,有什么不敢去的呢?洛阳那么大,不愁没地方住。想找一个人很难,想躲一个人很容易啊。
将种种关节思虑一遍,石榴恳求过刘氏和窦氏为她的行踪保密之后,才扶着哑师傅入内收拾包裹,把枣林诸事托付给宫官代为料理。
二日后,天气放晴,姜都尉选出品行皆优的精兵,护着十几辆马车驰向洛阳。
他们是东行的,这天煞南、冲虎,宜出行。石榴扮作禁卫,坐在车夫旁边。她们这一车是小槐子特意安排过的,驾车之人算他半个生死交,就是那天夜里曾为石榴振臂高呼过的禁卫之一,人其实挺忠厚善良。
所以当车夫看到都尉大人驱马从前头跑来他的车边巡视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大人,您放心,车里什么都不缺。您带这位小兄弟到别处转转?”
话音未落,石榴已奉上了一枚蜜枣:“大哥,咱能不打扰都尉大人公干不?好歹我也贿赂了您不少好吃的啊,做人要厚道。”
都尉大人在马背上笑笑,没有多做停留。越是重要的车子,越得平常心待之。
日行夜宿,这天早早的在驿站补给粮水,预备进一段山路林路。但车上都是经不住颠簸的宫人,走得太慢。姜都尉看看天色,赶不及在日落前过去,便下了官道,就近找了个镇子驻扎下来休息过夜,等天亮再继续走。
安顿完诸车,他对副手交待照看营地的事务,说前几天下雨,也不知道林子里是否泥泞,他要先带人到前面探探路。他牵着马四处转了一圈,若无其事地把正在跟车夫掷色子玩的石榴点出来:“你跟我去探路。”
石榴依言跟在后面,小声问:“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个半时辰呢,走得好好的干吗下了官道。前面会不会有山贼强盗啊?危险不?”
“一点事都没有,那林子安全得很,白天走更太平些。乡人说此处前几天大雨,路上估计有积水,我怕天色暗了看不清泥洼,还得垫草抬车,太麻烦。”眼看着渐渐远离了驻扎地,小槐子抱着石榴上了马:“想你了。”
“……原来不是探路,是私奔呀?”石榴坐在鞍上,拍了拍这匹枣红马。
“确为探路,你料错了。”姜槐都尉笑着更正,从后面把手伸到石榴肋下,解开革甲系带,撩起衣角一路探进去,将她左边胸前那团暖软之处握在手中揉捏。
“坏人。”石榴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被别人看到说你有断袖之癖,我可不管。”
“那带你到没人的地方去。”不依不饶地向下探,拽开小衣暗绊,覆手摩挲。顺便抖抖缰绳,吆喝着枣红马撒蹄子慢跑起来。
“想我么?”滚烫的脸颊贴住了石榴脖颈。
石榴把鞍下挂着的水囊摘下来举了举:“不是天天都见面嘛,我不想你。”
“前面有一眼泉水,不用这个。”小槐子了然,笑着吻下去:“太不公平,我想你,你却不想我。今夜就调你到我帐中值夜,以儆效尤。”
左手却是很老实地收回来了,规规矩矩只游走在上半身。石榴想要干干净净的,他怎会去逆她的意。迎着风行了一段路,放慢速度按着记忆中那眼泉水的位置找寻,不到一刻就听到了汩汩水声。小槐子把石榴抱下马,指着清冽的泉水问:“水很清,可以洗石榴吃石榴了吧?”
“我不要在上面,也不要在下面,你看着办吧。”石榴捂着滑落了一半的护甲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