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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到开学,白鹿早早起来洗漱好,前一天她在家窝了一整天,睡觉,备课,收拾屋子,还抽空去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她的教师生涯就算是真正开始了。
白鹿不是班主任,所以不用陪学生上早自习,早自习下课铃声刚响完她就赶到了校门口,正要进去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学校换了门卫。
尴尬重演。。。。。。
“哪个班级的?校服不穿,校牌不戴,你是要上天哪?!”
连对话内容都雷同,白鹿猜想着她们上岗之前是不是都接受了学校的统一培训。
这一次白鹿不用费心解释,她走到门卫室的教师打卡机前轻轻按下指纹,一声“谢谢”从打卡机里传来,白鹿冲门卫礼貌地笑笑然后转身走了。
如果白鹿回头,她会看到门卫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肯定比听到那声“谢谢”还要爽。
刚走到语文组的门口白鹿就看到了徐佳佳,她站在窗户前向下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白鹿注意到她今天穿得很漂亮,一袭白色长裙,还配了双高跟凉鞋。
白鹿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叫了句:“佳佳”
徐佳佳半转过身子应付性地“嗯”了一声,又马上转过去继续望,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没来呢?”
白鹿想了一下才忽然意识到徐佳佳等的是谁。
每周一早自习下课都是要举行升旗仪式的,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开学典礼就和升旗仪式一起办了。
铃声刚响过,学生们稀稀拉拉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满操场的蓝白校服像是一只只小蚂蚁。
徐佳佳拉着白鹿往操场走,刚到教师队伍里站好,徐佳佳就凑过来低声说了句,“看到没?江老师站在最后一排,帅得不行!”
“江老师?”
“我早上听李主任叫他江老师来着,那天只顾看他照片,忘记名字了”
白鹿察觉到徐佳佳的声音中有一丝抖,说:“那你加油”
云淡风轻的一句,不掺杂任何情感,她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告诉别人应该怎样怎样。
“诶,你说他那么高会不会嫌我矮啊?”,徐佳佳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向后偷瞄,十足的小女人模样。
这时国歌声响起,白鹿也没回她,仰头开始看升旗,早上的空气清新,五星红旗随风飘在透澈的蓝天里,白鹿最喜欢这时候了,总感觉学生时代并未远去。
升旗仪式后,校长又发表了长篇演讲,无非就是紧抓教学任务,要学生好好学习,不准早恋,净化校园风气之类的。
还好早上天气不错,再加上第一天开学,学生的新鲜劲儿还在,大家都耐着性子等他老人家讲完,还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开学典礼随着校长的演讲结束就告一段落了,学生、老师随着人群乌泱泱地散去,白鹿和徐佳佳并排往办公室走,没走几步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她身旁越过,似有似无地轻撞了下她的肩膀。
白鹿抬头望过去,那人个子很高,185?187?白衬衫袖口平整挽起,一只手插着西裤口袋。
几乎是同时徐佳佳狠掐了一下白鹿的胳膊,努力压制着心里的小鹿乱撞,“快看,他就是江老师”
白鹿望着那笔直的背影,眼前恍惚了一下。
第三节课之前,白鹿怀里抱着语文书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上课,教师办公楼与教室之间有一个很大的葡萄架相连,结了许多葡萄,满眼的绿色,很赏心悦目。
白鹿刚走到那下面就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葡萄架的另一头,白衬衫别进西服裤子里面,顶着胯站着,两条腿笔直,修长。
好像是那位新来的江老师。
白鹿看了一眼手表,离上课还有一分钟,她加快步子低着头走了过去。
“小白”
小白?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白鹿猛地止住脚步,她慢慢转过身去,有那么两秒钟,她说不出一个字。
眼前这个男人,清瘦的脸庞,勾起的嘴角,两只手虚虚地搭在腰间,似笑不笑地看着白鹿,有阵风吹过来,他身后的葡萄藤晃动几下,果香四溢。
“教。。。教练?!”
白鹿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叫我江河”
话音刚落,他长腿叉开,双手握拳朝白鹿挥去,虽然没有任何防备,白鹿还是向后退一步灵巧地躲开,那一拳贴着她的耳边挥了过去。
但漂亮的开场并不代表她占优势,几招过后,白鹿输了。
她怀里的语文书掉在地上,纸张散落,被风吹得不知翻了多少页。
江河擒着白鹿的双手别在她背后,四周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学生,突然炸开的议论声,窸窸窣窣。
白鹿卸下所有力气,身子软软地被江河捏着,满脑子全是身后那个人,此刻,她需要有人提醒她,刚才那一切,不是梦境。
“。。。。。。江河”
她的声音在抖,不止声音,还有身体,江河贴过来的时候白鹿闻到他身上一直独有的味道,像夏天山顶的风。
阳光下的葡萄藤,枝叶影影绰绰铺在他们身上,随着一声低笑,江河的声音飘过她头顶,“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说完,他撤去了手上的力道,俯身捡起地上的语文书塞回白鹿手里,然后转身走人,他背影笔直,几步路走得利落,好像当师父的把徒弟赢了是件特别光彩的事。
上课铃声这时候响了,所有学生都领会般地散去,边走边回头看,口中还念念有词。。。。。。
“新来的江老师怎么会和白老师打架?”,估计这是他们讨论的核心内容。
有一个人没走。
秦惑站在葡萄架旁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看看白鹿,又看看离去的江河,脸绷着,一句话都不说。
他猜想着江河和白鹿的关系,见面就打。。。。。。难不成有什么过节?
白鹿走到秦惑身边的时候破天荒地跟他说话了:“回去上课!”
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
秦惑张张嘴想问什么,可白鹿已经跑进楼里了,秦惑赶紧跟了过去。
白鹿刚在讲台前站稳就感受到了台下六十几人的眼神,齐刷刷地,像是等着她能就刚才那场精彩“战役”发表点什么。
白鹿深吸了口气,抬头接受众目光,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是打不过他,但那并不代表我打不过你们”
这句话很管用,所有人都低下头开始翻课本。
整堂课白鹿上得浑浑噩噩,她必须强迫自己不去想江河,可他还是会趁着她分神的间隙闯进来,满眼,都是他穿着白衬衫站在葡萄藤下的样子,还有那一阵飘过来的清风。
江河是白鹿学跆拳道时的教练,当时那家道馆在白鹿所在的大学校区刚开业不久,雇了好多人在校门口发传单,说是有打折优惠,白鹿本来没什么兴趣,可她还是没有幸免地被一个小姑娘拦住了。
“同学,想学跆拳道吗?”
白鹿摆摆手。
“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我们有好多课程选择的,和你们学校的课表都串得开,周末也有课”
白鹿一向在拒绝人这方面不太擅长,她接过那小姑娘递过来的宣传单看了几眼,就是这几眼让那姑娘以为有戏,紧接着又说了一堆类似“跆拳道可以强身健体,女孩子练还可以防身”之类的话。。。。。。
最终,白鹿不忍拒绝她的一番劝诱同意去上一节试听课。
也是那时候,白鹿遇见了江河,不能说是命中注定,她也从不相信这个。
白鹿到了道馆后,按照前台指示直接去了四楼的教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对着门口的是两扇窗户,可以看到街角的商场,左面是一整面墙的镜子,地上铺着跆拳道垫,踩上去有点软,白鹿不太敢进去,她把书包放下来直接坐在门口等。
没过几分钟江河来了,白鹿是先听到他声音才看到他人的,他说:“怎么跑这来了?我到处找你”
白鹿应声抬起头,他穿着一身白得晃眼的道服,腰间扎着黑带,英气逼人,第一眼她就觉得江河干净,他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
白鹿穿的是试听学员专用的蓝色道服,说实话,有点丑,相比较之下,她更喜欢江河那身。
“前台告诉我来这的”,白鹿故意说的小声,可在空旷的教室里还是听得很清楚。
“叫什么名字?”
“白鹿”
“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白鹭吗?”,江河问她。
白鹿笑笑,回他:“不是,长颈鹿的鹿,至于能不能上青天要看师傅您教的怎么样了”
说话间白鹿双手抱拳,做拜师状。
江河一只手五指并拢把白鹿合在一起的拳头划开,对她说:“这是跆拳道馆,不是少林寺,我们鞠躬,不抱拳”
“还有,叫我教练,不是师傅”
白鹿懦懦地叫了一声:“教练”
江河随即给她做示范动作,他右手放在左胸处,朝国旗敬了个礼。
白鹿乖乖照做。
两人又互相鞠了一躬。
“头发扎起来!”
白鹿:“哦”,她用手胡乱抓了几下随便扎了个马尾。
“手表摘了!”
白鹿:“哦”,她又把手表摘掉丢进立在门口的背包里。
待回到教室中央,江河说了一句让白鹿当场眩晕的话。
“先跑十圈”
“啊?”,白鹿的脸瞬间石化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河,内心斗争没有超过一秒,白鹿咬着嘴唇,做可怜状。
原来她也曾有过小姑娘的样子。
许是白鹿楚楚可怜的求饶起了作用,又或许这只是一节试听课,江河也不想为难她,最后他把圈数压缩为跑五圈,走五圈。
完事之后白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起来!”,江河还是一如之前的严肃,“刚跑完步不能坐,屁股会变大,腿也会变粗”
江河提起“屁股”这两个字没有丝毫避讳,就像是给白鹿科普一样,而内容本身跟他毫无关系。
白鹿想象着那个椭圆形的画面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立马站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坐了。
“去那边压腿”
白鹿顺着江河指的方向走到把杆前一条腿抬了上去,刚要弯腰的时候江河又发话了,“谁教你的?!”
白鹿瞪着眼睛看他,压腿还有什么花样吗?
“我看电视上都是这么压得啊”,白鹿一脸理直气壮。
“脚尖向里勾”,江河说着就伸手把白鹿的脚向上抬了抬,脚脖代替脚心压在把杆上,然后把她的脚趾向里掰了一下。
“继续”
白鹿轻轻一低头,就感觉到疼了,她刚刚起身江河又走过来手把着她的头就向下按,瞬间的刺痛,“啊。。。。。。”,白鹿本能地叫了一声,腿上的筋好像被江河生生抻开了。
“别叫”
白鹿听江河这么说心里不禁翻腾,“敢情疼的不是你。。。。。。”
还没等白鹿缓过来又被按了一下,比之前还要用力,白鹿受不了了,直起身打掉了按着她的那只手。
和江河一起愣住的,还有白鹿自己。
白鹿看着江河,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愣在那。
“教练,对不起”,白鹿收回把杆上的那条腿,不停往后退。
“咣当”一声,她撞到了墙角半开着的窗户上。
后面没路了。
白鹿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
江河双手卡着腰间的黑带,走回教室中央。
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突然密集响起来,而白鹿却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你就打算在那一直站到下课吗?”
白鹿抬眼,与江河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很沉静。
白鹿咬咬牙朝他走了过去,刚站稳,就看见江河伸过来一条腿勾住了她的脚踝,然后下一秒她就倒了下去。
离地面还有一尺的距离,白鹿抓住了江河的手腕,眼里全是惊慌。
江河看着受惊的白鹿,说:“你刚才那招是幼儿园小孩儿抢馒头才用的”
他把白鹿拽起来,又说:“我教你点儿别的”
白鹿:“。。。。。。”
一个小时的课程,江河教了白鹿一些跆拳道的基础知识和动作,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白鹿已经练得满头是汗,她浑身瘫软地躺在垫子上对江河摆摆手,说:“教练,我不行了”
江河看了白鹿一眼,走过去弯下腰大手扯着白鹿的衣领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还有十分钟下课,走五圈,走完让你休息”
白鹿听后终于长出一口气,开始走圈,而江河则双手插着腰,背靠着把杆站着,离得远,白鹿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最后一圈走完,白鹿站在江河的身旁学他一样插着腰站着,这么近距离一比较白鹿才发现江河比她高好多。
“你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吗?”
整整一节课,江河和白鹿终于有了正常的对话。
白鹿点点头,把那天道馆发传单让她来上试听课的事给江河讲了一遍,他听后也没什么反应。
下课铃声一响,江河说了声:“下课吧”
他说完向白鹿鞠了一躬,她反应慢一拍,然后回礼,也就是迟疑的这一秒,她抬起头的时候看见江河笑了一下。
后来白鹿每每回忆起那次初见,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江河离开时笑的那一下,如清风拂过她潮热的脸庞,微凉,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