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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山河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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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前面,小郭跟着,老楚断后。”赵云澜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从裤腿里拉出一把备用的枪,问郭长城,“射击考试过了吗?”

    郭长城羞愧地低下了头:“考官说除非他还阳,不然不会让我过的。”

    赵云澜只好叹了口气:“那刀呢?能用吗?”

    郭长城把头埋得更低了一点。

    楚恕之讥诮地冷笑了一声,这个态度显然加深了郭长城惶恐。

    “我招了个世界和平大使。”赵云澜忧伤地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洞穴,最后无计可施地从裤兜里摸了摸,摸到一个袖珍电击棒,丢给郭长城,像教刚会走路的小朋友怎么擦屁股一样,拖着长音,没耐心地说,“拿着这个,嗯,很简单的,手这样捏住,不用做其他的事,碰到危险的时候挡在面前就行,别吓傻了不会动就成,这个可以吧?”

    郭长城把那个疑似电击棒的小玩意拿在手里晃了晃,什么也没发生,那东西就像个小手电筒,郭长城当然不会认为领导在涮他,他怀疑是赵处教的时候,自己因为太笨而没能领会他的精神——郭长城一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自己的智商。

    可是赵云澜没有一点要给他复习的意思,一马当先地拎着手电筒往山洞里走去了,郭长城只好一路小跑地追上去,也不知自己是该问还是该忍着,一个正常人类的理智告诉他,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他不该一知半解,可是……

    郭长城抬头看了一眼赵云澜高挑的背影,心里恐惧的想,要是问了,一定会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的。

    就在他想道赵云澜发火,哆嗦了一下之后,郭长城手里的那个小“电棒”突然毫无预兆地冒出一串能闪瞎狗眼的火花,冲着赵云澜的后背就冲了过去。

    幸好赵云澜神经绷得很紧,听见不对,立刻往旁边闪去,那一串火花带着灼热的温度冲进了洞穴深处。

    楚恕之:“卧槽!”

    赵云澜:“卧槽!”

    楚恕之惊奇地看着郭长城,没想到这个废物竟然做出了一件众多特别调查员都敢想不敢做的事——干翻这个混账领导。

    赵云澜狼狈地拍了拍从山洞壁上沾来的水和泥:“你他妈干什么!”

    郭长城异常无辜:“我、我不知道……它它它它突然就动了……”

    “废话,那玩意会随着你的恐惧而攻击,你怕得越厉害,它的能量就越大,完全是给你量身定做的东西好吗?”赵云澜简直抓狂了,“你没事走在路上,盯着老子的背影脑补了什么玩意,能把自己吓成这样?!”

    经过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后,郭长城终于战战兢兢地抬起手,指着暴跳如雷的赵云澜说:“就……就是您现在这个样子。”

    赵云澜:“……”

    楚恕之实在忍不住,爽得笑了出来。

    笑完,楚恕之对郭长城伸了出手:“给我看看。”

    这是楚恕之为数不多的几次跟他主动说话,郭长城立刻受宠若惊,屁颠屁颠地上交了。

    楚恕之把“小电棒”放到耳边晃了晃,又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眼珠一转,丢回给郭长城,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云澜:“赵处,这可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吧。”

    赵云澜嗤笑一声:“别说得好像你是什么正经人……小心!”

    他一句话没说完,脸色倏地一变,顺手郭长城往旁边一推,自己就着这姿势单膝跪下,只听一声巨响,厉风刮着他的头皮而过,掀起腥臭的味道,只见凭空飞过来的是个巨大的梳子形的东西,底部是厚重的木头削成的,一丈来长,上面镶满了利刃,人沾上这玩意,绝对能在瞬息之间就被戳成肉馅。

    楚恕之贴墙而立,手指一翻就夹住了一打符咒。

    那足有一丈长的“大梳子”凌空转了个弯,再次从高处挥向他们,楚恕之手中的符纸飞镖似的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正黏住那密密麻麻的刀刃,可不知是不是他没选对符咒的缘故,那大家伙竟然丝毫不受阻,依然横劈直下,带着让人肝胆俱寒的劲风。

    赵云澜的枪已经滑到了手里。

    谁知就在这时,反应比别人都慢了半拍的郭长城回过神来,爆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妈呀!”

    接着,一股足有两三米高的烈焰一下从他手里的“小电棒”上喷了出来,威力简直堪比瓦斯爆炸,赵云澜和楚恕之不由同时避让,只见熊熊烈火一下撞上了几十把利刃,上面的大“梳子”整个一滞,剧烈地抖动了几下,随后竟然在那烈火里被烧化了,落成了汤,洒在了地上,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有那么一分钟,没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楚恕之才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真心诚意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郭长城,发自肺腑地说:“你牛逼。”

    郭长城方才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正忙着心跳如雷,恨不得抓一把速效救心丸放嘴里,听到这句话,顿时百感交集。

    “我还以为你只是在普通的电棒里封了一只地缚灵,怨灵小鬼能以恐惧为食,变成自己的力量,”楚恕之颤颤巍巍地转向他们领导,“你……你到底做了个什么东西?”

    赵云澜已经以光速从呆愣状态恢复成装逼状态,整了整衣襟,他用一个正经人的口吻说:“私自封魂是违法的,我作为一个合格的人民公仆,怎么能知法犯法?”

    楚恕之:“……”

    “……里面是被处斩的一百只恶鬼的灵魂碎屑,大部分是从斩魂使那要的,还有一点是跟阴差拿冥币换的,用三昧真火融在一起……”

    楚恕之崩溃:“火又是哪里来的?”

    “去年去抓私逃的毕方,我跟它借火点了根烟,后来就留了个火种。”

    楚恕之沉默了一会,感到无从评论,于是伸手拉起还在地上的郭长城,无力地说:“算了,还是接着走吧。”

    他有一个横跨黑白两道、跟三界称兄道弟的大混混领导,有生之年,用正常的方法,楚恕之认为自己恐怕不能达成揍此人一顿的夙愿了……说不定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始终是要落到办公室吉祥物郭长城同志身上的。

    赵云澜笑了笑,刚想叮嘱他们小心,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啸,一团闪着荧光的灰雾飘了过来,一路滚到了赵云澜怀里,荧光和雾气在碰到他的手的一瞬间就消失了,一封信函出现在了赵云澜手上。

    熟悉的气息,漆黑的信封,血红的字迹。

    楚恕之表情一凛,迈出来的半步又缩了回来,而赵云澜生怕郭长城再干出误伤队友的事,于是主动往前走了一段,尽量躲那家伙远点。

    楚恕之在后面问:“是斩魂使?”

    “嗯。”赵云澜两下撕开信封,里面的内容却让他皱了眉。

    斩魂使这人从来拢看嗡嫡轮埃己么跻推副椋薏荒馨讯苑狡叽蠊冒舜笠潭嘉屎蛞槐椋缓蟛帕攘仁锏愀稣猓凑孟运僦厝羟岬奈娜耸降暮睿饣氐男湃匆斐a什荩尥肺尬玻蛑毕褚徽疟闱谌葜挥幸痪浠埃骸拔o眨鹱罚俟椤!

    楚恕之:“斩魂使怎么会把信送到这里,出什么事了?”

    赵云澜把信叠好塞进兜里,一时没说话。

    斩魂使通常是直接把孤魂贴送到特别调查处办公室,要不是十万火急,不会直接跟到外面来,毕竟,他也不愿意被不相干的人看见。

    现在是出了什么事?

    斩魂使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赵云澜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转了三圈,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身后不明所以的两个下属,对楚恕之说:“这样,老楚,你带他先回去。跟林静他们汇合。”

    楚恕之:“什么?”

    郭长城:“我们不去找汪徵姐了吗?”

    “我自己走一趟,你们俩先回去。”赵云澜拍拍郭长城的肩膀,“把我给你的东西拿好了,路上小心点,回去帮林静把山头上那个祭台毁了,别让沈巍和他的学生们乱跑,等救援队把路清理出来再说。”

    虽然赵云澜什么内情也没透露,但是楚恕之还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感觉到了一点不安:“你一个人?”

    赵云澜点了点头,没多说。

    楚恕之皱了下眉,然后果断拉住还想再说什么的郭长城:“走。”

    郭长城:“可是……”

    楚恕之:“可是什么可是,别浪费时间,头儿还等着把事赶快办完,回去谈恋爱呢,快点。”

    郭长城:“……”

    郭长城一边不由自主地被楚恕之拉着往洞口外面走,一边担心地回头张望赵云澜。

    赵云澜胳膊肘夹着手电筒,带着皮手套的手插在外衣兜里,一直站在那目送他们离开,等两个人已经看不见了,他才在身后的大门响了一声之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这时,方才散开的小灰影子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在他面前凝成了一个四五岁小孩高的小骨架,张开细细的白骨胳膊,站成一个“大”字形,仰着头挡在了他面前。

    “哟,还有这么小的傀儡,是斩魂使让你跟着我的?”赵云澜挑挑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小的缘故,小傀儡黑洞洞的眼眶里愣是能让人看出一点天真无邪的味道来,它好像不是很能听懂人话,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就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不让过。

    赵云澜抬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没想到这不言不语的斩魂使竟然还颇为了解他,要是一个大傀儡也敢这么大喇喇地挡在他面前,说不定早被一脚被踹散了,这么个没法交流的小东西,骨头那么细,他实在不好意思为难对方。

    赵云澜端详了一下坚定地站在那里的小傀儡:“你让不让?”

    小傀儡下颌骨一动,发出“嘎嘎”的叫声。

    赵云澜摇摇头,迈开长腿,丝毫不费劲地从小骨架的脑袋上迈了过去。

    小东西显然没弄清怎么回事,脑袋随着他的动作一致往后仰去,险些掉下脖子,这才用力地扑棱了一下——它发现赵云澜已经不知怎么的通过了它的防线,正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小傀儡赶紧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一只手拽住赵云澜的衣角,不让他走。

    赵云澜也懒得和它废话,头也不回,拖着小骨头往前走——反正那小玩意也不沉。

    要是它也有眼睛,估计已经急哭了。

    越往前走,腐烂的味道就越重,而空气似乎也愈加潮湿。一层一层的破旧古老的台阶往下绵延而去,越发的狭窄,到最后,赵云澜嫌小骨架碍事,一弯腰,像抱孩子似的,把小傀儡抱起来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表。

    乍一看,明鉴的表盘平静得几乎有些诡异。

    赵云澜盯着它看了两秒,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发现,自己的表针正在倒着走!

    不……也不完全是倒着,那秒针一路回倒,分针却继续往前,而时针卡在十二点的位置上动也不动,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正把三根表针吸引到一起。

    最后,它们一同停在十二点整的位置上,像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了。

    赵云澜伸手抠下一点墙壁上的泥土,凑在鼻尖闻了闻。

    “可能是我的错觉。”赵云澜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肩膀上坐着的小傀儡说,“我觉得自己已经入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