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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斩藤枝的坐驾驶到离浦滨还有数里地时,他远远看到城外的公路上,有设卡防拦截过往人车的防务人员和枪垒,但这一路上并无车辆和路人,料想这是早就开始的封堵。
三斩心下想着也不免有些庆幸,也亏着军营遭人投毒这事上,军方已派出藤原二十过来协防,不然出这么大件事,责任全落在他头上,他领刑都算是罪小的。
前方路上一辆警用卡车通过路防向着徐家湾方向驶来,烟尘飞扬的与三斩的乘用车擦肩而过。
三斩隔着车窗玻璃看见卡斗上站着十多个穿着疫用防护服的人,有的还背着药箱或消毒喷雾器。
他心里虽很不爽他的部属在他面前经过,一点谦让和致礼都没有,但想到自己军营的情况显然很不乐观,便也释然了。
站在车边踏板上的老鸦头看着那些穿着他之前穿过的衣服头套的人,从他面前一晃而过。
他发觉那些人过去了还在看着他,但他却看不清那些戴着布套和目视镜里的人脸。
“妈啦个巴的,以为我有病呢?”老鸦头纳闷的骂了句。
“是三斩藤枝在车上,我看见他的样子。”疾驶又颠簸的车卡上,马阿六对一旁同样护着栏杆的伍峰大声说。
“掉头回去干掉他。”伍峰显然也猜到驶过的那辆车上坐的是谁,不然车子两头不会有鬼子兵护送。
“你们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吗?”站在同一排车栏边的徐行舟说道。
“可是这是个机会!没理由我们要放走他。”伍峰在头套里嚷。
“你拿稳能杀得了他么?”徐行舟倒是冷静的道:“我们掉头过去,必让他产生怀疑,他车加速闯过一里地,就能得到卡防那边的接应,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就全被打乱了。”
马阿六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拍了拍伍峰肩头。“你领导说得对,这下镇子里的人更需要我们去救的,不能乱了计划。”
伍峰伸手指着那辆离远了的乘用车。“下次再见到你大摇大摆,定要你的狗命。”
卡车驶过去一程路,前方远处出现那队被鬼子押解的乡民,坐在车头副驾驶的那名扮作日军医的交通员白云松,看着远处路上的人群,觉得有必要大伙商量一下前方出现的情况,便叫开车的人放缓车速。
卡车后面的人也看到了前方路上的人群,几个人凑到车头副驾窗上,与坐副驾上的白云松相互问起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众被押往镇子里去的人?
很快便一致认为这是日军要用乡民的生死把投毒之人逼出来,这是历史上屡见不鲜的胁迫手段。
“那这下子我们要不要救人?”伍峰看着渐行接近的人群,押解的日军正把人群赶向路边。
“我认为该救,他们进了镇子会增加我们的负担和顾虑。”白云松对身后隔着车厢的人说道。
“那要怎样救,看上去鬼子比咱们多出一倍人,冒然出手达不到目的。”
“想法子把日军和乡亲们分隔开来,再乘其不备下死手!”
这时离镇子还有十多里路,但路上除了这队押解的鬼子和乡民,再看不到别的人影,想必镇子那头也是被封堵住了。
卡车驶过人群前头停了下来,穿着防护服去掉头套,戴着军帽和口罩,脖子下露出领章的军医从副驾驶上下来,对路上的鬼子兵说:“你们谁是这里的队长?”
押解队伍里一名军曹站出来,看着领章上中尉级别的军医说:“我是,请问官长有何情况?”
“现在的防疫情况非常危险!中午的时候我方防控人员在附近的村子里发现有类似症状的发热咳嗽病人。”
说着一口流利日语的军医的话让听着的鬼子兵立即觉得人人自危的慌了脸色。
“不要慌,军部派我们紧急加入防控区,就是来防止你们外出的士兵有可能被感染的。”军医大声说着。“现在听我命令,军士们都到车头这边来集合,医务会给你们分发伍氏口罩,把支那人都留在车后方。”
“你们下来几个人。”军医跟着车上的防务人员招手。“把口罩和体温器带下来。”
二十多个鬼子兵都听从安排的跑到卡车前头去聚在一起,军医叫他们迅速在路上站作两排,这样更有利于分发口罩和查看体征。
卡车上的人有些从车上下来,有些却挤到车头后面的拦板上,他们偷偷把手伸进防护服的衣裤间纽扣接连处,握紧衣服里面的枪。
从车上下来的人挎着已把手伸进的医务箱,或是两手托着医用布包,走到一众士兵跟前。
军医从衣裤连接处抽出腹间的手枪,同时喊出一声,打。
几乎同时,车上和地面的防疫人员都亮出了准备好的各式手枪向聚在路上的日军开火。
连驾车的司机也探出身子,用警察使用的毛瑟枪向前方毫无防备的人打出子弹。
卡车后面的人群看着突然发生的意外一幕,一下都愣不知反应,都心惊胆跳地看着之前抓押他们的鬼子兵在猝不及防下一个个倒地。
这些原以为车上下来的人会给他们戴上口罩和查体征的鬼子,一下那想到会遭到对方的集体开枪,还来不及举枪还击,也无处可逃地看着个个白衣服白布头套的人向他们紧密打出枪里的子弹。
这劈里啪啦打得一边倒的一幕,不止路上的村民看得惊慌意乱,连不远处偷偷尾随着人群的那个拾荒的老女人也看在了眼里。
她这时正躲在路边林子里借着树身的遮挡,非常意外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不要怕,乡亲们,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从车卡斗后跳下来的一个人,用乡音对村民喊道,同时将头上的布套脱了下来。
人们看见这个露出头脸的人原来是个女人,甚至人群当中随即有人认出了这人,嘴里喊道:“是你么,大小姐。”
这些村民当中有一部分人以前是在徐家做过事打过工的人,也都跟着认出眼前这个说话的女人,也都跟着喊起来,真是徐家大小姐你呢。
“真对不起,让你们受难了。”徐行舟抓着一个最先迎到跟前的村民。“老江叔,知道为什么鬼子要把你们押到镇子里去了么?”
“还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老鸦头!”村人跺着脚悲道:“是他带着鬼子去把咱们抓的,说鬼子要的是以前跟你徐家有过关系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全部要到徐家湾去开会,开的啥子会呀?”
“可是咱们这些明明跟你徐家没关系的人都给抓了过来,小鬼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那能安的什么好心,除了杀人还能干什的!”
“听那老鸦头偷偷说你家里人闯大祸了,鬼子遭你家里人投毒了,有没有这回事呀?”
众人议论纷纷,徐行舟却不停向人躹躬道歉。
这一幕让林间里躲着的老女人看在了眼里,只见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似是要抑住内心的激动,但她注视的目标更多是向乡里人赔不是的徐家大小姐。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路上随时有鬼子过来。”扮作日军医的白云松走过来说道:“乡亲们来一些人帮忙把鬼子的尸体抬到江边的水草中去藏住。”
徐行舟向村民们劝散。“大伙赶紧散开了回家去,收拾一下找地方躲起来,这几天不要走动!记住我的话。”
很快清理掉路上的尸体,卡车驶去时,站在车斗上的徐行舟望着很快散开去跑进树林间走远的乡民。
不远处里躲着的老女人看见徐行舟的视线向着她,还停留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她,她却转过身站直了树身后,嘴唇咬得紧紧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吐出一个字,姐。
这时候,和徐三晚走在一起的一行人,绕开了徐家湾方向的日伪军布控,走在乡野山岭间的小道上,他们要在天黑之后赶到镇子的山头,与先头进入的人汇合,按计划闯入军营救出里面的花二和老谭。
乡野间小路上,风吹来,周围枯黄的树上纷纷洒落的叶子,掉在人们的身上。
徐三晚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戴瓜皮帽子一身长袍背着个四方箱的男人,这时发现这人看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有着过于老成的神态,看人的眼神却有些空洞。
徐三晚走上两步一把搭着方华的肩头,低声道:“身后这个梦游一样的人,你知道他的来历么?”
方华也举手搭在三晚肩膀上,看着前方说:“他是跟你姐一起从北方回来的,你姐说他是甘肃那边的回族人,看打扮就像,至于他是怎么被人发掘出来加入那个组织,我想是之前就无意间向人展露出他的特异之处,消息一经传开,机缘巧合下被收买的吧?”
“你说咱们这么说他,距得三四米他能听得到么?”
“不能吧,你真当他是仙呢?听说他参加过军方的刺杀行动,作用是这个。”方华将她肩头的狙击枪拿过手向徐三晚亮一下枪膛处的狙击镜。“这个瞄准镜也是他带来给我的。”
“啥意思,他是来杀我二姐的?”
“不可能,按我推理,非常行动之下他能知道敌人的方向位置,你听说过脑电波这个东西么?他在这方面是异于常人的,在他集中精神下,大脑的感应波能接收到周围有精神状态紧张的人的脑波。”
“你这说法跟我姐说的不一样,她是说这神人能在集中精神下,知道周围有没有他要找的人,这可是两种不同的感知能力,我姐说的似乎玄多了。”
“道理差不多的,你往深处想一下,如果他能掌握要找的人当下的精神,心境,思维这些状态,是不是就可以感应到附近有没有产生这种脑波的人?这种学问对咱来说太玄了,要么怎会当他是个异人呢!类似的电台的频率信号,就因为发射的信号波和别的电台频段相同,才会被接收到的。”
两人正集中精神的交头说着话,忽被人从身后各拍了一巴掌。
“你们在说我?”戴皮帽子的人看着都一脸慌神的徐三晚和方华。
“没,没,只是想知道老兄您贵姓呀。”徐三晚笑起来说。
“我姓名?连我自己都不想对人说,你们就叫我代号吧,零零九。”
“零零九?你还排第九呢?组织里很多这样的人?你背的箱子里是什么?”徐三晚打量着这个自喻零零九的人。
“代号罢了,没有排列一说。”零零九回头看一眼跟上来的人,说:“既然往下我要跟你们一起行动,那我箱子里装什么,就不会是秘密了。”
大伙凑近来,看着零零九从四方皮箱里拿出一个军绿色的钢盔,将他头上的皮帽子脱下,将钢盔戴到头上。
这个钢盔在旁人看来很是奇怪,与一般军用钢盔不同的是,它居然有数遛儿的螺旋状小鼓包,布满在头盔上,每个鼓包的中心点还有个小小的孔,而且钢盔的尾部还伸出一根导线跟皮箱连接,不知是用来导电的还是接收信号用的。
“您老大是佛祖呢?”徐三晚看着零零九戴上的头盔活像文殊菩萨的头部。
“这个能医头痛么?给我戴下。”人群中的贼精伸出手就要摘人的头盔。
“不要动,你戴上头更痛。”零零九挥手拨开贼精的手。“严格来说,戴上它能缓解我行动时的精神消耗,对我有辅助作用,是我的组织专为我创造出来的,高科技,说了你们也不懂,走。”
零零九就这么戴着头盔向路上走去,实际上他带这个头盔过来,还有另一个意义的,这要到后面才能知道。
接下来徐三晚不再去惹这个行为和精神都显怪癖的另类,他隐隐觉得这人一定是受了重托要找到他二姐带走的,很可能他的组织某项研究面临什么样的难题,只有从他二姐那里才能得到答案。
徐三晚跟一路上走得老大不情愿的贼精搭到一块,对他说:“咱偷偷干掉零零九,拿走他的头盔,你说这事能成么?”
“那菩萨头壳儿对咱有用么?”贼精眼神溜过那人戴的头盔。
“没用过你咋知道,没准戴上能让你知道那儿有金银财宝。”
贼精想了下,怵着脸色说:“还是别吧,我怕发了财没命花哩,他组织知道咱干掉零零九,还不出动零零六,零零七,零零八来要咱的命,到那时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咱对付得了么。”
“你姥姥的。”徐三晚将贼精推开一边。“你继续装死寻活。”
“徐三哥儿,我说的是吧,鬼子咱都干不动,还能干神人?”
一行十三人穿过乡野林岭,在日暮之前赶到山镇后方的山脚近处,走进两个小山岭之间的坳地林子里,前方出现一个靠着岭脚下沿建的二三十户人家的村落。
日头偏下,阳光已照不到岭坳下,只有风不停啸过小道上的行人和周围的野草丛,杉树林。
一声声鸦鸣在附近传来,除此远近好像再无动静。
这一行人还想着在前面的村子里借个歇脚处,随便填个肚,却忽然停了下来。
零零九起初还觉得纳闷,问大伙为何不走了?
贼精气得一巴掌拍零零九的头盔上。“没看出来周围静得可怕么,村子里一缕烟儿都没,这下没过晚饭时候。”
“你没感觉到村子里有没有人么?”方华看着零零九。
“没注意,走神了。”零零九掉头望向距得少说有百来米的房屋。
“你是来作啥的?”一个队员质问道。
“不是说了没集中注意力么。”
“那你可要小心了,别让鬼子敲下你这神仙脑袋。”徐三晚看向周围,树梢随风摇晃着,野草丛也不住起伏。
“要不要进村?”有人问道。
“走,去看看啥情况,小心点,这里要是有鬼子,那可能已不知在那个方向发现了我们。”
徐三晚带头走去,将插腰后的两把盒子炮抽出一把来拿手上。
方华提着她的狙击枪跟上,顺手扯了一把零零九。
这会零零九偷偷伸手进肩膀挎的皮箱里摸索了下,好像是触发了里面的按钮开关,跟着一言不发的走去。
拿着支日式步枪的贼精近到徐三晚身后,道:“村子莫不是被鬼子屠了,还是跑光了人?”
“不可能呀,前两天我还来过这边的,从浦滨拉了个看病的老人回来,村子还好好的。”一个汉子说
“没准就是今天的事,村子要不是被鬼子屠了,那就是人都跑进山里去了。”
“这是什么原因?”方华问刚说下话的徐三晚。
“你想一下镇子里的鬼子军营出那么大档子事,他们不怕有人来趁火打劫吗?为了防备,该不该出动探子和流动哨在外围警戒的,发现有敌情,干不过,肯定得飞奔回去报告。”
“如果是探子和流动哨,没必要屠村或赶走村里的人呀,这样做不是暴露自己么?”贼精对徐三晚的话表示疑问。
“这是我的猜测,至于实际情况是什么,有待揭晓。”
就在他们刚走出林子的小道,走上一处低洼地的小溪流,正处于空旷处,零零九忽然压低声叫道:“后面的林子草丛里有人跟近过来。”
零零九这下并不向身后或者别处观察,而是注目盯着身前水流中一块垫脚石,表情变得冥思苦想,接着又说:“村子里也有人,都是些精神高度集紧的人,显然已经知道我们。”
“是不是真的?”徐三晚还下意识问道:“可别装神弄鬼。”
方华却选择相信零零九,当下冷静说道:“不要慌,镇定点,这空旷处咱乱起来,敌人必发起攻击,咱们就成了枪靶子,照样走向上面这处土坡头,进村边找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