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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心雪眼里掠过嘲讽,说:“那大妹妹知不知道,与他订亲的是谁?是叶玲娇,叶棠采的小姑!”
“什么?”褚妙书听得整个人都呆了。
“我问你呢,那天你去跟他们一起包饺子,那个叶玲娇在不在?”秦氏道。
“不在!她怎么可能在呢!”褚妙书觉得有些可笑。
“是真的在。”绿枝却皱起了眉,“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进出褚家,都有人看到了。虽然西跨院那边人少,但偶尔还是有两个丫鬟过去的。翠儿就说看到了,一大早叶玲娇就入了褚家,她是亲戚,又是来找三奶奶的,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便没有回禀。我想,她定是早就离开了。”
“她为什么会在那里?”褚妙书脸色青白地站在原地,神情有些呆呆的。
“不用审了,其实那天,三郎把陈之恒带回来,就是为了给叶玲娇相看的。”姜心雪嗤一声笑了,又是怜悯又是同情地看了褚妙书一眼,“这带回家的人啊,居然不给大妹妹相看,给媳妇的娘家小姑相看。大妹妹还巴巴地凑上前去……”
听着这话,褚妙书双眼瞪得大大的,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时觉得羞愤,一时又觉得不甘和愤怒,心里五味翻杂。
“怎会有这种人!我可是他的妹妹!他居然把这么好的人家介绍给外人,也不介绍给我……”褚妙书狠狠地咬着唇,拼命地忍着,却仍然哽咽出声来。“明知我一直在……寻人家……居然……”
“干啥呢?”外头一个声音响起,却是褚伯爷走进来了。
他今日无所事事到酒楼跟朋友喝酒,回到家来,哪里想到,在外头就听到褚妙书的哭声。
褚伯爷背着手走进来,看到褚妙书站在那里,紧紧地捏着拳头,仰着一张煞白的小脸,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却死死地咬着唇,一副要崩溃的模样,就吓了一跳:“这……书姐儿……你怎么了?啊?太太?”
说着望向秦氏,回头却见秦氏一张脸阴没得直可以滴出水来的一般,就连姜心雪也是一脸阴阳怪气的模样。
褚伯爷就惊了惊,皱着眉:“书姐儿……”
“爹!爹啊——我不活了!”褚妙书说着一声尖叫,接着往一边的墙壁撞去。
“姑娘!”绿枝等人吓了一大跳,急忙地拉着她。
褚妙书被绿枝揽进怀里,箍着,但她还不住地挣扎:“我不活了!不活了!”
“究竟怎么回事啊?”褚伯爷被她一声吼,还有她要寻死的举动吓得心惊肉跳的。
“我不活了!”褚妙书还在嘶声叫着。
“为什么不活啊?你怎么了?”褚伯爷急道。
“我哪有脸活在这世上啊!”褚妙书道。
“老爷整天悠手好闲的,什么事也不管,但今儿个怎么也得为我们作主。”秦氏也绷不住了,伏低身子,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捂着胸口,哭了起来。
母女俩呜呜啊啊的,交替哭叫着,吵得整个溢祥院都快要崩塌了!
褚伯爷脑子嗡嗡直响个不停,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吼了:“住嘴!怎么好?啊?一个两个的,倒是说啊!”
“老爷也知道……呃,咳咳,书姐儿都十六了,正要说亲呢!但从去年寻到今年,却连户好人家都寻不着……”秦氏哭道。
“那又如何?唉,一时寻不到,那就慢慢找……何必哭成这模样。”褚伯爷无语道。对于儿女的亲事,他向来不管的,一概交由秦氏作主。
他管过的唯一一桩婚事,就是褚云攀这一桩,结果……
“最近老爷该该听说了,新科探花跟叶家姑娘订亲了!正是三郎媳妇的嫡亲小姑呢!”秦氏说着,满满都是气恨。
“那……那又如何?人家订亲,咱们去说一声恭喜啊!亲戚嘛!唉,闹什么闹的。”褚伯爷急得都快跺脚了。
“若那个叶玲娇订的是别人,我自是会去说一声恭喜的。”褚氏说着,满眼不甘的气愤,“偏她订的是新科探花,订的是三郎要好的同僚。这么好的人家……为什么不介绍给书姐儿?为什么不先想到的是书姐儿?”
“这……”褚伯爷一怔,心里也觉得不妥,但现在他只想大事化小,皱了皱眉:“说不定人家亲科探花自己相中的呢?”
“若他不穿针引线,人家能相中?”秦氏尖叫一声,那声音像过年放的窜天猴一般,吓了人一跳。
“就是三哥撮合他们的。”褚妙书双眼瞪得大大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掉,像断琏的珠子一般滚下眼眶再滴到地上去,“那天小嫂嫂突然约了叶玲娇上门,三哥就把那个陈之恒带了回家,他们一起包饺子做糕点玩,也不叫上我们。如果我不去,都不知道……他们是在相看!故意瞒着咱们!”
“既然要相看,为什么不叫书姐儿,也不叫画姐儿,却叫娘家的小姑!他心里还有没有妹妹们?有没有这个家?或者是说……他就是不把两个妹妹放在眼里,跟本就不认她们!因为都不是跟他同母的!我是嫡母,他就恨死我了,也恨死书姐儿!也不把大郎和二郎当他的亲哥哥。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怎么对会咱们,咱们一窝全死了他才高兴!他夺了大郎的世子之位才高兴……所以什么好的东西,自然全都往外顶。”秦氏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心口,一翻肺腑之言全都嘶叫了出来。
“这……三郎不是这样的人,你莫要多想,唉……”褚伯爷被她的话震得心惊肉跳的。什么同不同母,嫡庶之间的……唉,他只想一家人和睦相处。
“你自然不会多想,因为那都是你的孩子,但他不是这样认为的,他只觉得咱们都不是他的母亲和妹妹!”秦氏看着褚伯爷还要维护褚云攀,心中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怒,“若非如此,他为何有好的人家,不介绍给自己的妹妹,而是顶给外人?”
“那……那也不算外人,那是……那是他妻子的小姑。”说着这话,褚伯爷都有点心虚的感觉。
“你自己也说不流利了吧?妻子的娘家小姑?”秦氏呵呵冷笑,“果然娶了媳妇忘了娘!妹妹都不及妻子娘家的小姑亲了?什么是亲疏有别?什么是血脉相连?连这点亲疏都不懂之人,连畜牲都不如!咱们褚家,全都是外人!那边叶家,才是他的至亲。呵呵,这果然是事实啊。瞧瞧那个叶筠什么德性,以前为了个外室气得亲娘吐血的孬种,三郎也跟他一个德性,亲疏不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褚伯爷也觉得,褚云攀把好人家介绍给叶玲娇而不是先紧着亲妹妹,实在让人心寒。但他现在最不想的又闹腾起来了,便皱着眉头:“哎……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对,一定是有误会……”
“才不是什么误会!他们就是把好人家顶给叶家,不把我当妹妹,不把我当亲人……呜呜,我不活了!不活了……”褚妙书呜呜地哭起来。
“唷,妹妹怎么又寻死了?”一个嗤笑声响起来。
褚妙书和秦氏一惊,抬头,只见珠帘晃动,一个媚艳逼人的身影款款而来,一身浅红绣海棠花的交领月华裙,手里执着一柄绣着清凉碧叶粉荷的半透明团扇,正是叶棠采来了。
一看到叶棠采,褚妙书双眼像粹了毒一般,但想到以前陈之恒来提过亲的事情,又有些怯。
秦氏想到被陈夫人打脸的事情,也是人色一阵青一阵白,眼里闪过心虚。
“你来得正好,唉!”褚伯爷看到叶棠采,便唉了一声,“正有事问你呢!听说……叶三姑娘跟新科探花订亲了。”
“是啊,已经说好,差不多该订了。”叶棠采点了点头。
听着叶棠采这漫不经心的语气,褚妙书恨不得扑过去,抽叶棠采几个耳光。
“听说……是你和……你穿针引线的,让他们相看上的?”褚伯爷说着一脸为难。
叶棠采知道,叶玲娇出入伯府的事情不可能瞒着,就点了点头:“是啊!觉得他俩适合,就约出来让他们见了一下,那陈公子就相中了。”
“那你们……”褚伯爷都有些不敢问了,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那是三郎的同僚吧,既然要相看人家……为什么不先相看你大妹妹,你大妹妹也在说人家呢!唉!怎么这样呢?”说到最后,褚伯爷的语气也带些抱怨。
“大妹妹?大妹妹不是……”
叶棠采唇角一挑,正要说,不想,那边褚妙书却尖叫一声,扑过来:“你就是偏心!就是不把我当妹妹看!把我当外人……”
一边尖叫着一边扑过去,但秋桔和惠然早就有提防,她一声吼,二人就猛地冲了过来,拦住了她:“大姑娘想干什么?”
秋桔狠力地一把将褚妙书推开:“大姑娘想杀人不行?”
“啊——”褚妙书被推得扑通一声,一个屁股墩跌坐在地上,震得她股骨一阵阵的生痛,似要裂了一般痛,褚妙书发出一声尖叫:“杀人啊!呜呜……杀人……”
“书姐儿!”秦氏猛地扑过支,抱着褚妙书,抬头对秋桔和叶棠采吼:“你们这是要杀人吗?啊?一个低贱的丫鬟,居然也想打推主子?”
“我不推开他,是等着让她扑过去打杀我家三奶奶吗?”秋桔气狠狠地道。
“够了!吵个什么?”褚伯爷怒吼一声,他又不是瞎的,自然看到褚妙书先扑过去要打杀人,哪里恨得叶棠采的丫鬟推开她来,“有什么话,好好地话,何必动手动脚的!咱们都是读书人,讲道理!”
叶棠采嘴角一抽,这个褚家……才是最该动手动脚的家族啊!
“呜呜……我不……她就是欺负人,不把我当亲妹妹,把我当外人。我们都是外人……”褚妙书却耍泼,怎能让叶棠采说出那些话来。
叶棠采才不理会她耍泼,只看着褚伯爷:“父亲,那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咱们说到什么?咱们说到为什么不先说对大妹妹?父亲有所不知……”
“你个贱人,我……”褚妙书张牙舞爪地要去阻止。
但她的动作可不及叶棠采的嘴快,叶棠采已经开口了:“大妹妹早就相看过了啊!”
“什么?”褚伯爷听着就是一惊,“什么相看过?”
“就是陈探花。”叶棠采道:“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我娘上门做媒,要把陈探花说给大妹妹,但大妹妹和母亲不愿意。”
“怎会这样?”褚伯爷呆了,回头看着还坐到地上的褚妙书:“书姐儿,这究竟怎么回事?”
褚妙书小脸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地咬着唇摇头:“没有!才没有这回事!没有!没有!没有!呜呜呜……都欺负我!都欺负我!”说着,就咧开嘴哭起来,那哭声震天一般。这是要将耍赖进行到底!
“对,才没有这回事!”秦氏却是双眼微闪,下定决心,然后狠狠地点头,“才没有这回事!老爷,她不过是想掩饰自己才编出来的事情……呜呜……”说着便抱着褚妙书哭起来。
当着叶棠采的面,秦氏心虚,原也没敢不承认的,但褚妙书开了口,她心一狠,也不承认了。
对,就是不承认,那又如何?还能找到证据出来?
当时是说亲阶段,一般还未正式订下来,不会让人知道,否则不成事就会闹出笑话来,损了两家名声,瞧叶玲娇和孟鑫就是例子。
去年来做冰人的是温氏,那是叶棠采的娘,可以说他们串通一气,说什么都不能作数。叶棠采夫妇是陈叶两家的大媒人,陈家的立场所说的话也不能作数。
毫无证据的事情,不能凭着他们一张嘴,就说存在过那样的事情。
所以,不承认就可以了!
秦氏出身闵州的书香门第,向来颇为自命清高,不作这种耍赖之事,但今天,不做也得做!
不做,更没脸!
做了,反而整件事都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