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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爷去世后,周家在香港的大宅子更显的冷清,程太太也跟了嘉伟回了北平,期待嘉伟的孩子出世。
大宅子里除了仆佣,司机,花王这些人外就只有程嘉琪,定邦,胡小芬和定国,嘉琪在梁志宏新成立的公司里,忙的不亦乐乎,她发现忙碌的工作是一剂有效的止痛剂,可以让她忘却她与瑞康那失败的婚姻里的种种痛苦和不舍。
不舍,是的,她依然不舍,虽然她同意了离婚,但是心底里依然爱恋他,他是她的王子,她用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换来与他的婚姻,她舍不得,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她很怕瑞康会催促自己去办理离婚手续,所以她不断的用工作来麻木自己,尽量的避免与瑞康见面,而梁志宏正好也是个工作狂似的老板,或许工作比感情这种事要简单的多。努力的工作总会有所收获,梁志宏的公司业务发展的很快,大半年的时间,已经基本转亏为盈。
公司里也从一开始的他们两个人,已经发展到了八个人的规模,狭小的办公空间已经不够用,梁志宏又把隔壁的办公室也租了下来。
傍晚时分,其他员工都早已下班回家,办公室里如往常般,只剩下了梁志宏和程嘉琪还在埋头苦干。
他正认真的在审查一张图纸,嘉琪则在核算一系列的账单。
突然他敲了下桌子,大声嚷起来:“错了,错了,错了!这里肯定计算有误。”
嘉琪抬头看看他,全神贯注的脸上,双眉紧锁,手指在图纸上敲的咚咚作响。
“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小王回来改一下?”嘉琪问。
他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趴在那细细的研看着图纸,皱着眉头,很是不满意的呼着气。
嘉琪只好坐下,继续做自己的事。
室外的光线渐渐暗沉下来,夜色降临,嘉琪走上前去,为他打开了台灯,他这才猛然惊醒一般,抬头看了看她:“呃?你还没走?几点了?”
嘉琪看了看手表:“八点二十五。”
“这么晚了吗?你快回去吧。”
“唔,好吧,我先下去给你买个晚餐上来,你想吃什么?”
梁志宏原本投入在工作中都没有觉得饿,此时被她这么一提,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是饿了。”又看了下桌子上的图纸,丢下笔,捏了下眼角,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下去吃完馄饨面就行,走,我送你下去。”
说着,眯着眼,咬着唇,挺了下僵直的腰,站了起来,抓起外套,嘉琪也拿起手提包,两人一起下楼去。
在电梯里,梁志宏奇怪的看了嘉琪一眼,问道:“你怎么每天都加班到那么晚,家里人不担心吗?”
“不会,我儿子有保姆照顾吃饭。”
她的答案有点答非所问,梁志宏深看她一眼:“那你的先生呢?”
嘉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淡淡说:“他不回家吃饭。”
“……哦”梁志宏没有再追问下去。
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两人走出大楼,嘉琪刚要往公交车站走去,梁志宏轻轻挡了一下她的去路,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粗茶淡饭,我请你吃晚饭吧。”
“嗯?”
梁志宏笑道:“我待会还得上去重新把图纸画一遍,估计得通宵了,所以不能请你吃大餐。”
“好吧。”嘉琪淡淡一笑,她宁可在外面吃馄饨面也不想回去那个冷冰冰的家,她知道瑞康不会在家里,就算在家里,他也不会给她一丝温暖,她捂不暖他的心。加上家里还有个精神恍惚,情绪不稳的胡小芬,不是和下人争吵,就是自己一个人胡言乱语,她真的是心力交瘁。
两人来到一家茶餐厅,点了两碗馄饨面,一碟酱油鸡,还有一个炒菜心,相对而坐吃得很香。程嘉琪有些好奇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他从来也没说过自己的家庭,但其实嘉琪是知道的,因为嘉伟告诉过她,梁志宏在老家有妻子和一双儿女。
但是她却从来也没见过他打电话回去,或者寄信回去,而且那么久了,为什么他没想过把妻儿接到香港来呢?甚至对自己的妻儿是绝口不谈。
想了一会,嘉琪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或许,这又是一个周瑞康,一个躲避妻儿,躲避责任的男人。而在他的家里,也有一个程嘉琪在苦苦等待,苦苦思念……男人!她不由失望的摇摇头。
他一抬头看到她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有些吃惊,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没什么。只是没了胃口。”
梁志宏也没有再问,只是点点头,继续专注在他自己的食物上。
他不算很英俊,却也五官端正,眉目清朗,眼内锐气内藏,颇有男子气,尤其额头宽广饱满,看上去很聪明。
两人吃完东西,嘉琪买了两盒蛋挞,将其中一盒交给梁志宏说道:“这盒你带上去吧,晚上饿了可以吃,或者当早餐吃。如果吃不完,明天早上他们也会吃的。”
梁志宏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过去。
他送她到街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塞到她手上说道:“这是你的加班费,拿着吧。现在公司还没有赚钱,等公司盈利了,我就请你吃海鲜大餐。”说完也不再说话,拎着那盒蛋挞就走进了办公楼里。
嘉琪拿着钱,走到公交车站,坐着车,回到了那个齐齐冷冷,甚至有些阴森可怖的家。
一进家门,就听到胡小芬在和下人吵架,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下人吴妈气呼呼的从胡小芬的房间里走出来,下楼正好撞到了嘉琪,一见到嘉琪就立马大声说:“太太,那个女人又在发疯,她不让我喂定国少爷吃饭啊,还打了我好几下,唉,我虽然在你们家做工,但是不是来受虐待的,你们这的工,我不做了。”吴妈卷起袖子给嘉琪看自己身上的伤痕。
嘉琪赶紧安慰,然后把刚才梁志宏给她的加班费,全部都给了吴妈,并再三的道歉,吴妈这才叹气道:“太太,你得和先生说说啊,这个女人精神不正常了,再这么下去要出事的。今天下午,她还把定国少爷头下脚上的抱着,吓死我了,是我冲上去把小少爷给抢过来的。”
“先生今天没有来过吗?”
“没有。太太,您赶紧给先生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处理一下吧,我真怕一个错眼,这个疯女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吴妈退了下去。
嘉琪先上楼敲了敲胡小芬的房门。
“进来!”
推门进去,只见胡小芬正穿着睡衣,坐在镜子前梳头,手上拿着梳子,梳了两下,又停了下来,看着镜子发呆,然后又放下了梳子,拿起口红涂抹起来,定国被她丢在地上,似乎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
嘉琪走上前去,抱起可怜的定国,看了看镜子中胡小芬的样子,眼神涣散,神情呆滞,披头散发,不停来回的用那鲜红的唇膏涂抹着自己的嘴唇。
“小芬,你再这样下去,会彻底疯掉的。”嘉琪摇头道。
胡小芬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语不发。
“你这样折磨自己,他也不会心疼你。你还有孩子,为什么不精力放在定国身上呢?”
“他为什么会这么无情?为什么?”胡小芬渐渐将视线集中起来,微弱的理智又重新回到她的意识里。
“他不是无情,是情有独钟。他从始至终都只爱着一个女人。”
“梅若君!”她咬牙切齿的喊着这个名字,重重的将手中的唇膏摔在了桌子上。
“小芬,我劝你早日醒悟,离开他吧。你还年轻,还可以重新找寻幸福的。”
胡小芬肩头轻轻一颤:“呵,幸福?他已经彻底毁了我的幸福。他毁了我的人,我的心,我的孩子,他毁了我的世界,我哪里还有幸福?”胡小芬流着泪说。
“程姐,定邦是个健康的孩子,就算你离开他,将来也老有所靠,而我呢?你看看定国这样子,他将来要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立足都是隔问题,更不要说让我依靠了。”
“你不要太悲观了,或许你也可以出去找一份工作。”
“工作?我要工作做什么?”她缓缓走了过来,站在嘉琪面前,捂着脸,哭的很伤心,一会又抬起头:“我要他,如果得不到他,我就毁了他。是的,他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他。”
程嘉琪心头打了个冷战,瞪大眼睛说:“你要做什么?”
胡小芬咬着牙,眼睛发直的盯着墙上,全身因为激动而颤抖:“程姐,告诉我,那个梅若君在哪?告诉我她的地址,我去找她。”
“你……你……要找若君做什么?”嘉琪有些恐惧的看着她。
“呵呵,我要为我们讨回公道,为我们两个的苦难讨个说法。他毁了我们的爱情,毁了我们的人生,我也要毁掉他的爱情,毁掉他的梦想!我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情消亡,让他的下半生与痛苦相伴!”
程嘉琪将定国放在了床上,摇头道:“小芬,瑞康和若君的故事你并不知道,不要动这个念头。你或许可以杀了周瑞康,但是如果你伤害梅若君的话,他会毫不犹豫杀了你的。”
“程姐,我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的人。”胡小芬用手指拭去了眼泪,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而我是个掠夺者,是一个破坏者,我曾经想过要拆散你和瑞康,要取代你的位置。可是到了香港,瑞康的无情,一心想要赶我出门,如果不是周老爷和你的收容,我和定国是进不了这个家门的。或许我们已经饿死在街头,所以我感激你。”
“程姐,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只需要知道梅若君的地址,你放心,我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我只想让她见见我和定国。我也想会会她。”
“这……”程嘉琪犹豫的低下头。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似乎都是善恶难辨,黑白难分,或许是因为程嘉琪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和痛苦,或许是因为她嫉妒瑞康对若君这种一生一世的爱情,是的,她虽然同意了离婚,但是心底的积怨,委屈,嫉妒,却并未消失,她知道自己和瑞康再续前缘的机会渺茫,但是她也想出出胸中那积压了十多年的恶气。
她犹疑着皱着眉,看着胡小芬,沉默不语。
胡小芬继续加码说道:“程姐姐,你放心,我就是想去看看她到底是哪方神圣,能把瑞康弄的五迷三道的,这么多年,有了你这样的如花美眷,他都不珍惜。如果她真的比我俩好,我就带着定国回美国去,再也不出现,如果她比不上我俩,我就奚落她几句,然后离开。姐姐,如果我见不到这个梅若君,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她摇晃着嘉琪的手臂,哭着说。
胡小芬又是发誓又是赌咒,说的情真意切,楚楚可怜的,程嘉琪心软了又或者是糊涂了,她点下了头,将嘉伟告诉她的小阁楼的地址告诉了胡小芬。
“小芬,我找到若君后,千万不可伤害她。”嘉琪心中有些后悔,但是世上就是没有后悔药可买。
周瑞康生了一场病,在酒店里躺了三天,当他再次回到周家,想带定国去看医生的时候,却发现胡小芬和定国都不见了。
瑞康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把推开嘉琪的房门。
“胡小芬和定国呢?”他焦急的问。
嘉琪心虚的惊跳起来,闪烁其词的说:“我……我不知道……”
“是吗?好吧,那我报警!”瑞康转身出门,嘉琪忙冲上来一把将房门关上。
她的身子因为紧张而发抖,脸上泛红:“别,别……”
“别什么?胡小芬带走了我的孩子,我不能报警?”
“我……我想……她是去了北平……”
“她去北平做什么?”
“她……她去找梅若君……”
“什么?!”瑞康当场愣在那几秒钟,头脑都无法转过来,等到明白了嘉琪的话时,只觉一阵天昏地暗,连连退了两步才站稳:“她为什么要去找若君?她怎么知道若君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