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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晓辉今天回来晚了,手里拎着一些菜,若君开门迎接他,接过了菜蔬,照常给他递上了温热清香的毛巾,又给他递上了拖鞋。
丁晓辉满足的笑,他喜欢她的柔顺和贤惠,这是很多男人都喜欢的。
“今天怎么那么晚,天都要黑了,再晚山路就不好走了。”她接着她递过来的毛巾,口中问道。
“我去了一趟医院,看了看瑞康。”他换上拖鞋,坐到桌子边,拿起早就沏好的茶,喝了一口。
她愣了下,心中一紧,装作不在意的走到一边将毛巾挂起,平静的说:“他怎么样了?”
他抬头看她,微笑说:“他恢复的不错,虽然还不能认人,不能说话,但是颅内的淤血应该是散了,能吃能喝,人也胖了不少。”
“不能认人?不能说话?为什么?”她忍不住紧张的追问,但是一看到丁晓辉收敛的笑容,马上故作自然的笑了笑说:“我只是好奇。”
“医生说,他需要时间休养。对了,周老伯和嘉伟来了重庆。”
“什么?!”若君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
“是的,这么大的事,嘉琪想瞒也是瞒不住的,他们大概来的一个星期了。”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周家离我好远好远,我好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一般,那个周家大院,周家的每个人……如今都离我是那么的遥远。”她叹了口气。
丁晓辉走到她身前,轻轻拥住她,吻她的头发。
“谢谢你,晓辉。你真好。”她倒进他的怀抱:“如果我不珍惜你,一定会遭天谴。”
他笑:“你是怕遭天谴才和我在一起?”
她抬头看他,攀住他的脖子,扬起睫毛摇头:“我早就离不开你了。你说的对,过去的总是要让它过去的。”她轻轻摘下他的眼镜,细细打量他,漂亮的眉毛和眼睛,使那么的俊秀:“你不戴眼镜更好看。”
他笑意更深:“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现在还是在瀑布那?”
他一提瀑布,若君的脸就涨红了起来,羞涩的咬着下唇,轻轻捶了他一下。
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那天你可是把我都看光了。”
“哎呀,别说了啦。”她捂住脸。
“呵呵,好好好,我不说,那时候不害羞,结婚了倒害羞了。”他揶揄她,轻轻捏了她一下鼻子,笑起来。
两人的身体不停的碰触着,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手将她一按,让她感受自己健壮的男性身体,开始热吻住她的唇。若君回应他,强迫自己把瑞康从脑海中挤出去,她必须一心一意的对自己的丈夫,瑞康已经苏醒,正在渐渐的康复,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她就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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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远洋的安排下,周瑞康出院后,全家搬进了远郊一幢漂亮的带花园的老房子里,房子不是很大,却布局精巧,花园里花草繁茂,绿树茵茵,羊肠小道蜿蜒有致,后院廊下种了一片竹,书斋旁零星的栽着几株梅花,此时已到梅花飘零之时,落红纷纷飘入泥中。
“这房子啊,可是有些历史的了,当年江南的一个文官被贬入川,没想到还没到任,又被罢官,于是就在这里落了脚,建了这座小院,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你们看,这廊窗,这回廊,这景致,移步换景,是不是颇有江南苏式园林的味道?”宋远洋一路介绍着。
周老爷此时哪还有什么心思挑剔住所是豪华还是简陋,在梅家那破旧的小院子里一住就是五六年,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锦衣玉食的周家老爷了,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自己唯一的儿子周瑞康身上。但是宋远洋一片热忱,大家也就附和着赞美了一番。
瑞康眼神呆滞的看着稀稀落落飘下的梅花花瓣,不言不语,身旁嘉琪小心的扶着他,他的外形正在渐渐恢复,但是精气神却早已判若两人,周老爷拄着拐杖在身边焦急的指着梅花树道:“瑞康,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对,梅花,你最喜欢梅花了,你记不记得咏梅园里的梅花?对了,你还邀请了你的同学在家里开赏梅大会,你记不记得?”
瑞康眼珠木然的转向周老爷,皱了皱眉,眼神一片茫然,紧闭着双唇,径直往前走去,如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在花园里游荡,在人间游荡,是的,他的心没了,灵魂没了,神智没了,他活在一个浑浑噩噩的世界里。
他的样子让周老爷想起了瑞安,心痛的撕裂一般,不停的摇头,大半年前,他从嘉伟处得知了瑞康的情形,便再也坐不住,决定立刻动身来重庆,路上得了一场病,还被土匪抢光了盘缠,吃了很多苦才来到这里。
他原以为他们的父子亲情能够唤醒他,可是奇迹没有发生,瑞康自从再次睁开双眼,就一直是呆头呆脑,给他吃,他就吃,不给他吃,他也不喊饿,除了头痛的时候会大声喊叫,其他时候他都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嘉琪扶着周老爷,心事重重,她要面对的问题还不止瑞康现在这种痴呆的状态,她一直在挣扎是不是要再去找一次梅若君,她已经几近崩溃,没人可以帮她,没人可以依靠,没人可以商量。她的直觉告诉她,梅若君可以做到,可是她的自尊和自我保护都不允许自己再去找另一个女人来拯救自己的丈夫了。
让她纠结的事还不止这个,每每当她看到周老爷抱着定邦玩耍的时候,她都有种愧疚感,她不知道要不要向周老爷坦承定邦的身世,周老爷毕竟是定邦的爷爷,他是有权知道的,但是她要怎么说出口?
周家经受的痛苦已经太多太多,瑞康是周老爷最后的希望,如果告诉他定邦不是瑞康亲生,而自己又不能生育,周家的香火将从此断绝,对周老爷会是致命的打击。而周老爷和定邦玩耍时,脸上经常露出的疑惑神情,也让嘉琪坐立不安。
夜晚,回到房中,周瑞康又开始翻箱倒柜,他的神色十分焦躁,嘴里发出哼哼呜呜的声音,不知道他想要找什么,自从他出院,每天晚上他都要这样子胡乱的翻找一遍,房间里的抽屉,柜子都被打开了,东西被扔的乱七八糟,找不到他就坐在床上大喊大叫,像个孩子般的发脾气,摔东西,佣人们根本就没办法阻止。
唯有当嘉琪一走进房间,瑞康就会突然安静下来,但是眼神中却有一种恐惧和无奈,他的这种神情,让她很难过,他好像很怕她,为什么他要怕她?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他的师长多过妻子。
“瑞康,告诉我,你要找什么?”她蹲下身子在他身边轻问。
瑞康却本能似的往床上一缩,皱着眉摇摇头。
“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好么?”她再次提议。
可是他翻了个身,睡到了床上,面对着墙,不再言语,他眼底的那抹苦痛,让她很伤心,整晚她尝试用自己的温暖怀抱温暖他,可是他就是全身紧绷的一动不动,有那么一刻两刻,嘉琪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死了,攀着他的肩头,探头一看,却又见他明明是眨着眼睛的。
她难过的哭了,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瑞康,瑞康,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好起来吧,求求你,看看你的父亲,如此高龄,翻山越岭来看你,还有我哥哥,你最好的朋友也不计辛劳,千里迢迢的来看你,还有,还有我,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难道我们这些人都比不上她重要么?”
她哽咽了,泣不成声,良久,她接着说:“她已经嫁人了,已经嫁人了,而且有了孩子了,她已经忘了你,放弃了你,背叛了你。为什么你还要如此痴心不改?”
但是他还是一动不动,犹如一块石头般,这让她的心一沉再沉,犹如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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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冬去春来,瑞康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只是依然神智不清,每天晚上都要翻找东西,没人知道他在找什么,没人能够让他开口说话。
再次敲开缙云山上小木屋的房门的是宋远洋,丁晓辉不在家,梅若君抱着越来越可爱的小念安打开了房门。
她很是吃惊的看着宋远洋,不知道他的造访有什么意图:“宋先生!您怎么来了?”
梅若君把他让了进来,宋远洋微停脚步,看了看她手中的念安,只是一愣,轻轻的用手指逗弄了一下他的小脸,摇摇头,回头朝若君笑道:“好一个小瑞康!”
梅若君心中一紧,赶忙将念安的脸轻轻的按在自己的肩上。
“宋先生,您说什么?”
宋远洋推了下眼镜,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只要见过周瑞康的人,不用费力也能猜到这个孩子是谁的。”
“不,你错了,这是我和我丈夫的孩子。”若君坚持着说。
“哦?是么?好吧,你说是谁的就是谁的。”宋远洋无意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直接开口说明来意:“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去看看周瑞康的。”
梅若君扬起睫毛,吃惊的瞪着他,心开始突突的跳起来:“他怎么了?”
宋远洋摇头:“他并没有康复,如今的周瑞康只是一个睁着眼睛,会吃饭的活死人。”
“可是,不是说时间久了,他就会康复的么?这都已经三个月了,难道……难道……?”她急的不知道要用什么词句。
“他不说话,不认人,一到晚上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没人知道他要找什么。他是醒了,可是跟一个废人没有区别。所以我想,既然你能让他从沉睡中苏醒,或许你也能让他开口说话恢复神智。”宋远洋期待着梅若君点头答应,他认为她会很爽快的答应的,他感觉到她与周瑞康之间那种无形的关联。
可是他错了,梅若君只是愣在那,眼泪扑簌而下,将脸埋在小念安的身体上,良久,她抬起头来心痛的说:“对不起,我不能去看他。我和他已经结束了。医生说他会慢慢恢复的,我想他会好起来的。”
“什么?”宋远洋对自己的判断错误有些吃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梅若君:“你不愿意去看他帮他?你怎么会是这么冷酷的女人?无论如何,你们曾经相爱,难道你就希望他这样浑浑噩噩,废人一样的活下去么?”
“不!”她痛苦的坐在了凳子上,宋远洋不懂,他不懂,她不是不想去,她是害怕,她怕她一去就再也不想离开了,她怕她一去,就会投入他的怀抱,再也不愿与他分离了,她怕她一去,一场巨大的风波又将开始,她已经被过往的风浪折磨的很累很累,她珍惜现在平静的生活。
“你真的不去?你真的不愿意救他?”
“我…...不能去……”她轻掩住嘴,眼泪如雨点般低落在桌子上,轻轻的摇晃着头。
“Unbelievable!”宋远洋不可置信的叫起来,“?你知道周瑞康有多爱你?连我这个算不上他朋友的人都看的出来,他在上海对曼琳那么的冷淡,现在对程嘉琪那么的敷衍,只有对你的呼唤他才有反应,可见你在他心中是多么的重要?而他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怎么可以如此……如此……cold?and?cruel。”
宋远洋一着急嘴里不停的冒着英文,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对爱情的态度已经很西式,觉得爱情应该是热烈的,奔放的,刺激的,私有的,他无法理解若君的犹豫和顾全大局的想法。
过了一会,宋远洋尝试着用中国的爱情观思考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些,无奈的点点头说:
“我明白了,你是怕你的名声有损吧?好吧,如果你觉得你的名声比周瑞康的生命重要,我不强求你,那就让周瑞康继续做一个废人吧,反正所有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了,你是他最后的机会,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Fine,这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址,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远洋生气又失望的在桌子上留下了地址,便匆匆离去了。
梅若君艰难的拿起桌子上的那个地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宋远洋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他把程嘉琪,丁晓辉,周老爷这些人都忘了,他不明白如果自己跑去见瑞康,将会有多少人受到伤害。
将地址小心的装在一个盒子里,收在了柜子里,上了锁,好似要锁住自给心中蠢蠢欲动的渴望,她的心隐隐作痛,开始胡思乱想,眼前不停的闪着瑞康呆滞痴傻的样子,难道自己真的能去拯救他么?
那天晚上,丁晓辉回到家后,没有了满是花香的热毛巾,没有了拖鞋,小念安在摇篮里哇哇乱哭,而梅若君恍恍惚惚,神游似的说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跑去一旁做饭。
“你怎么了?孩子哭成这样也不哄哄。”晓辉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摇篮旁抱起念安,温柔的哄着他。
“啊,是么?他哭啦?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我来吧……”若君慌手慌脚的一转身,“哐啷---”一声又把锅子打翻在地。
丁晓辉道:“没事,孩子我来哄,你做饭就好。”
“哦……”她捡起锅子,慌慌张张的切菜,“哎呀----”她喊了一声,刀刃切到了她的手指,鲜血从手指冒出来。
丁晓辉忙放下孩子,跑过来查看,将她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去了鲜血,心疼的连连道:“你怎么搞的?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
边说边拿出药箱来,拉了她到桌子边,替她包扎,眉头紧锁,好似比自己受伤还要疼,她愁眉紧锁,眼前模糊了,他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没事的,过两天就会好的,你看你,怎么还像孩子,一点点伤就哭了呢?”?说着将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晓辉……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报答你?”她垂下睫毛,泪水溢了出来。
晓辉将她揽进怀里温柔的说:“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你是我老婆,对你好是我应该的啊。”
她无法隐瞒他任何事,隐瞒他任何事都让她有罪恶感,终于,她哽咽着将下午宋远洋的到来和关于瑞康的情况说了一遍,拿出了写着地址的纸片,交给了晓辉,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丁晓辉沉默良久,走到她身前说:“告诉我,你想去看他么?”
她摇头说:“我不想骗你,是的,我想去看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说话,不肯认人,可是如果你不高兴,我不会去,你是我的丈夫,我听你的。”
他盯着着她的眼睛,良久,嘴角勾出一个微笑,将她揽进怀里,柔情的说:“我好高兴你对我坦诚,如果你想去,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我去给他把下脉。”
她吃惊的看着他,感恩的看着他,激动的看着他,踮起脚,亲吻他,他的爱,他的善解人意,他的宽宏大量,赢得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