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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若君在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缓缓醒来,揉了揉眼睛,发现有一只小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若君转头一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眨巴着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些惊慌,有些疑惑,像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
“早啊,小美女!”若君眯着眼对她微微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谢天谢地,总是是退烧了,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眨着眼睛注视着自己,若君噗嗤笑了出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你看我,我都没有好好自我介绍,你当然不认识我啦。”
轻抚了两下她的头发,若君想了想,微笑着作起自我介绍来:“我叫梅若君,你可以叫我姐姐,从今往后呢,你再也不用流落街头了,因为……我会照顾你的。”说着用手指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下,看到洵美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若君有些纳闷要怎么才能让这个小姑娘相信自己,亲近自己,开口说话呢?
她侧过身,撑着头,转了转眼珠,用极其温柔的声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孟……洵美”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细小而稚嫩,却是那么的动听,若君心中很是兴奋,忙问道:“啊,对了,你饿不饿?”
孟洵美微微点点头,若君顿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坐起身来穿衣服,又将洵美的小手放进了被子里,盖紧了,自己翻身起来,嘴里说道:“我去给你做点稀粥。你好好的躺着。”
翠柳敲门进来,身后跟了一个小男孩,舒志,跑到若君面前鞠了一躬,朗声说:“早上好,我来看看我妹妹。”
若君见他穿着瑞康小时候的长衫,头发梳的很整齐,神清气爽,很是可爱,笑道:“你妹妹退烧了,我去给你们做早饭,你去陪陪你妹妹吧。”
洗漱完毕,若君快乐的往厨房走来,淘米,熬粥,又想着不知道舒志喜欢吃什么,于是和了些面,做了点花卷,煎饼。
看着舒志吃的津津有味,若君觉得比自己吃还要香,她捧着小碗,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着洵美稀粥。
舒志吃完后,很恭敬的对若君说了声“谢谢。”站起身来收拾碗筷,他的一举一动让若君觉得很不可思议,“舒志,你放着吧,待会翠柳会来收拾的。”
“不,我自己来。”他头也没抬,将碗筷放进了托盘里,自己拿了出去。
若君不解的摇摇头,问洵美道:“你哥哥一直都是这样吗?”
洵美摇摇头,扬起细长的睫毛,看着若君道:“爹爹,娘没了,哥哥说他是大人了。”她说的很平静,脸上并看不出又难过的痕迹,这反而让若君觉得很辛酸,轻叹了口气,点点头,拿起手绢给洵美擦了擦嘴角,微笑道:“你多吃点,等身体好了,就可以去花园玩了。这里的花园可大可好玩了,后花园里还有个荷花池,里面有很多的鱼儿。”
小洵美眼睛里闪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张大嘴巴,若君笑着喂了一勺稀粥给她,心想,毕竟是小孩子,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能忘却烦恼的。
“姐姐,你和昨天的那个哥哥都是好人。”小洵美已经不再害怕若君了。
若君微微一笑,只见翠柳一边回头看一边走进屋里来,似乎身后有什么有趣的事,嘴里嘟囔着什么。
“你嘟囔什么呢?”若君问她。
“哦,大少奶奶,那小男孩可真稀奇呢,端着碗碟在院子里瞎转悠,见了我问我厨房怎么去,我想帮他拿过去,谁知他还不领情呢,非要自己拿过去。”翠柳歪了歪脑袋,撇了一下嘴角,摇摇头,表示不解。若君笑道:“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随他去吧。”
翠柳也不再追究,点点头,走上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若君,说道:“您的信。”
“哦?”若君接过信,将手中的碗交给翠柳,低头一看,是若梨写来里的家书,心中一沉,赶紧拆开来看,果然如她所料,和前几封的内容一样,问候了两句,就开始询问瑞康的消息。
若君拿着信缓缓走出屋子,在院子里看了一遍,看完后若君不由的抬头看着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梨一直追问为什么若君不再请她到周家小住,还在信里提醒自己曾经答应过要帮助她撮合和瑞康的姻缘的,可是如今周程两家已经定了亲事,若君不知道还要怎么撮合,她这两天正想写信告诉妹妹这个事,但是瑞康强烈的拒婚,使得她没有提笔,没想到若梨的信先到了,这让若君感到很为难。
她缓步走出了採菊园,顺着小道,远远的看着“咏梅园”的门,他两是那么的近,只是二三十步的距离,却远的跟天边一样。
“你在看什么?”
若君恍若梦醒,身子一颤,低头一看原来是小舒志,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只脚岔开了站着,脸上满是研究思考的样子,看上去像个小大人般,有些滑稽却非常的可爱,若君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没看什么。”
正在此时,瑞康一身优雅的灰色长衫,手上拿着几本书从咏梅园里走了出来,若君一见他就不由的心跳加速,赶紧要转身躲起来,谁知舒志见到瑞康,不假思索的挥着手,大声的喊道:“大哥哥!”
瑞康寻声望来,他看到了若君转身要避开自己的样子,稍稍犹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摸了摸舒志的头,问道:“睡的好吗?吃饱了吗?”
“嗯”舒志点点头,“大姐姐做的早餐很好吃。”
“我知道。”他说道,他的视线朝她的脸上扫去,她低着头,双手在身前扣着,他看到她受伤的伤疤,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抬起睫毛,快速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容道:“已经没事了,只是疤痕还没完全褪去,有些难看。”说着她将双手藏到了裙子后。
他很想看看她的伤疤到底愈合成了什么样子,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这是他可以和她保持的最近的距离了,他只要再多做一点点,或者多靠近一点点,她都会逃跑,那天在假山旁就是如此,他宁可和她多呆一会,也不想她受到惊吓而逃走。
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舒志身上,和蔼的说道:“哥哥现在要去上学,等我回来,我陪你打球好不好?”
“好!”舒志干脆的回答,眼神中依然是那种小男子汉的坚毅,瑞康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又朝若君说道:“真是辛苦你了,人是我带回来的,却要你来照顾。”
“我乐意的,有了他们的陪伴,我觉得很充实,很快乐。”若君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眉轻锁着,他的眼有疲倦之色,他的嘴唇闭的很紧,他看上去不快乐,而且有中很烦躁的情绪笼罩着他。
“唔,”他闷应了一声,吸了口气说道:“那我先走了。”他刚一转身,若君看了看到手中的若梨的信,心想,既然瑞康不同意程家的这门婚事,那就再帮妹妹一把,再给他们制造一个机会,如不成功,总算自己也算对得起妹妹的嘱托了,忙喊住他:“瑞康!”
他有些吃惊她会叫住自己,自从她嫁进周家,她总是很小心,很规矩的和自己保持着距离,甚至可以说是把自己当成妖魔鬼怪一样的躲避着,怎么今天会突然叫住自己。
他回头看着她,等着她的吩咐,若君发现自己又叫了他的名字,轻轻捂了下自己的嘴唇,忙改口轻声的喊了声:“二叔“?她犹疑的停顿了一会,有些为难的请求:”……如果您有空,能不能替我去看看我家里的情况,尤其是我父亲,我很是担心。”
她的那声“二叔”很刺耳,但是他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如果能够帮到她一丝一毫,他也是愿意的,只是心里并不好受,“唔”他点点头,不再多说一个字,朝前院走去。
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缓缓离开自己的视线,若君心里很矛盾,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她知道若梨的个性骄傲自负,就算知道了瑞康定亲,也不会放手,私心来说,相比程嘉祺,她还是更希望若梨能够如愿以偿的和瑞康在一起的,但是她知道瑞康对若梨并无意,自己这样的努力撮合,只不过是想成全一份姐妹情深,她突然发现自己对瑞康是残忍的,自己是想要做什么?把他当做东西吗?当做礼物吗?难道他就不该选择他心之所爱?可是,他的心之所爱……咳……死结!……围绕着瑞康的问题,总是死结,她除了躲他,避他,把他推向其他女人,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她的手被人拉了一下,“大姐姐!”若君的思绪被打断,才发现原来自己一手抓着身边老榆树的树枝,看着前院的方向,站在那发呆了良久,竟然把一旁的舒志给忘了,赶忙收拾了自己的思绪,蹲下身子换上了温柔慈爱的笑容,“对不起,舒志。我们一起去看看洵美,姐姐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舒志点点头又摇摇头。“嗯?你不喜欢?”若君好奇的看着他的小脸。
舒志仰起头来,撅着嘴说道:“故事都是讲给小孩子听的,我想看书。”
“哦?”若君看着他稚嫩的小脸,心想,这个小大人,还真的当自己是大人了呢,当真有趣。微笑道:“好好好,姐姐那里有几本诗集。”
“唐诗三百首么?那些我早就会背了。”小舒志有点骄傲的抬下巴。
若君惊讶的看着他,有些不信,拉起他的小手,缓缓的往採菊园里走去,嘴里说道:“那我可得考考你,嗯……?《春晓》你背背看。”若君选了一首简单的。舒志眼中流露出不削的眼神,摇摇头,嘴里极快的念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像和尚念经般的背完,有些埋怨的说道:“这也太简单了,此诗是孟浩然所作,姓孟,名浩,字浩然,襄阳人,四十多岁才到了京城,却因一句‘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被唐玄宗李隆基贬官。你考我难点的。”
若君很惊讶,正在思索要考他一首难一些的,谁知道舒志已经等不及她出考题了,自己朗声念道:“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唯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杜甫的……”听着他的小嘴嘚吧嘚吧,极为顺溜的一口气辈出了七八首较为偏冷门的诗作,若君惊讶之余,也从心底佩服他的父母能如此悉心的教导他。只是想到他们生在这个乱世,悲惨的身世直教人感慨。然而,此时的若君并不知道这个乱世将会对她自己的命运产生多大的影响和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