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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婚礼的正日,厨房里传出“咚咚咚”剁肉糜的声响,锅灶里煮着开水,门后面绑着几只鸡鸭,是待会喜宴的主角,灶台上放着一堆的青菜,蘑菇,土豆,胡萝卜。
几个中年妇人在里面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手里麻利的择菜的择菜,切丁子的切丁子,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欢乐,她们是梅家的邻居,特意来帮忙的。陈玉琴在一旁和面一边和那些妇女们拉着家常。
“梅大嫂啊,你家若君可真有福气啊。攀上周家这门亲事,以后那可真是衣食无忧了。”
“是啊,若君长的那模样,一看就是做少奶奶的命,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都不敢来提亲。”
“是啊,去年王二婶家的狗子就看上若君了,说要找媒人来提亲,我当场就和她说,趁早打消这年头念头,梅家那两个丫头一看就是非富则贵的相貌,哪能嫁她家的狗子呢?她还和我吵了一顿......”
“梅大嫂,这门亲事你可是定的好。”
陈玉琴听着众人的恭维,心中踏实了许多,之前她虽然极力促成了这段婚事,但是心中总是带着些许的不安,毕竟周家大少爷有些残缺,而若君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她怕别人背地里说她不厚道,如今一听众人这么一说,她心中宽慰舒畅许多。
卧房里,梅雪飞小心翼翼的从一个小首饰盒里拿出了珍藏了很久的一串有些发黄的珍珠项链给女儿带上,说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爹爹没用,没有什么体面的嫁妆给你……”说着咳喘起来。
若君担心的在父亲的背上轻轻顺了几下,难受的说道:“爹,您快别这么说,您是好爹爹,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她看着父亲苍白消瘦的脸,心头一酸,落下泪来,她知道父亲的痨病已经到了晚期,随时都会离开人世,这也是父亲不得不同意了这门亲事的原因之一,若是早几年,梅雪飞是绝不会让女儿嫁的如此委屈的,可是如今,他自知时日无多,家中已经困难到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地步,他也没有力气和自己的妻子争辩了。
化了妆,穿上新娘喜服的若君美的让人晕眩,只是脸上写满了忧愁,梅雪飞不由的落下泪来,说道:“若君啊,都是爹不争气,让你受委屈了。”
梅若君强忍着悲伤摇头道:“爹,您放心吧,我自会照顾自己,做个贤良的好媳妇。”
陈玉琴走进来,在一旁倒是满脸喜色,说道:“哎呀,周家是书香门第,家产丰厚,若君不会受苦的,你就放心吧。”
梅若君心中也知道,陈玉琴毕竟是后妈,虽然这么多年并没有怎么为难她,但是对自己和若梨肯定是有不同的,就如若梨能上高中,将来还能去上大学,而自己只是在家里跟着父亲学习。如今把自己许配到周家,得到了丰厚的聘礼,在陈玉琴的眼里自然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梅若君并不是很介意后妈的这种厚此薄彼,她爱妹妹若梨,也爱这个家,如果自己的婚姻能够帮助家里度过难关,能够让若梨完成学业,那她是心甘情愿的。
过了一会妹妹梅若梨穿着一身粉色的新衣裙,欢快的跑跳着进来,一看到化了妆,穿上喜服的姐姐,惊艳的直拍手:“姐,你知道么,若是在古代,你被选进宫里,皇上一定会看上你,让你做娘娘的。那时候,你一定比杨贵妃还要得宠,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就是形容你的了。”
“噗嗤”梅若君被她夸张的说法逗得笑起来:“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看你要怎么形容你自己。”
中午梅家请了周围的一些近邻吃了一顿饭,黄昏时分门外传来滴滴答答的礼乐声和鞭炮声,周家的迎亲队伍已经来了,陈玉琴忙将大红喜帕盖在了若君的头上。
左邻右舍的街坊们纷纷出来看热闹,议论着:
“嘿,这周家可是名门望族呢。”
“是啊,听说祖上是当大官的呢。”
“是啊,没想到梅家能攀上这么一门好亲啊。”
“哎哎哎,你们看啊,那骑马的新郎官可真是一表人才,和梅家的大姑娘的确是天生一对呢。”
“不是,你搞错了,那是新郎官的弟弟。”
“啊,怎么是小叔子迎娶嫂子呢?”
“咳,你们还真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啊,今天的新郎官是周家的大少爷周瑞安,是个瘸子,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的主,骑不得马,这才让二少爷周瑞康替哥哥来迎娶的。”
“哎哟,是个瘸子啊,这可亏煞梅家的大姑娘咯。”
“唉,这就是命啊,你们说说,这梅家大姑娘的样貌人品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啊。”
“瘸子就瘸子呗,一个有财一个有貌,也算相配了。”
一路上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一会迎亲队伍到了梅家门口,张媒婆欢喜的引着周瑞康走进梅家的院子。
梅若君紧张局促的坐在床沿上,梅若梨则兴奋的前前后后的跑着,看到周瑞康走进门,赶紧跑进来在梅若君耳边说道:“姐,周瑞康来接你了。他好帅啊。”
梅若君在喜帕后面苦笑一下,周瑞康再帅也与自己无关,她现在需要鼓足勇气去面对的是她素未谋面的丈夫周瑞安。
张媒婆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和若梨将梅若君搀扶了出房来,向父母磕头行礼,周瑞康也替哥哥向梅雪飞夫妇行了礼。
喜娘背着若君缓缓往花轿走去,走到院子里,身后传来了父亲梅雪飞一阵急急的咳嗽扯气的声音,父亲的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喘声传到若君的耳朵里,是结结实实的敲打在她心上,她想起前天晚上父亲咳血的样子,突然间很害怕,害怕自己这一出嫁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她落下泪来,她还想再看看父亲,虽然喜娘关照过她不能下地,不能回头,但是听到父亲的咳嗽声,她还是忍不住猛的一个回头,此时也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借着她转头的力,将整块喜帕吹了起来飞到了一旁周瑞康的脸上,大家都吃了一惊,周瑞康下意识的接住了喜帕,看到了她,她化了妆,明亮的双眸里含着泪水,小巧饱满的双唇红润诱人,肌肤胜雪,头发上带着发钗,耳旁插着一朵大大的鲜红绢花,她美极了,美到周瑞康心中狂跳,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有她的容颜,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梅若君也一愣,看了他一眼,挣扎着从喜娘的背上下来,转身快步扑倒在父亲梅雪飞的怀里哭道:“爹,你要不要紧?你这样我不放心啊。”
喜娘赶紧把她搀扶起来,嘴里说道:“哎呀,新娘子双脚着地可不吉利啊,快快上花轿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梅雪飞颤巍巍的扶起女儿,满是皱纹的眼角尽是不舍,但是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放心,爹会照顾自己的,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陈玉琴忙从周瑞康手上拿过了喜帕走上前来,替她盖上,急急忙忙的拉开她,叽叽喳喳的又将若君扶上了喜娘的背上。
一路上又是热闹的喜乐声,走了不知多久,轿子缓缓的停了下来,周瑞康从马上翻身下来,踢了三下轿门,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喜娘又背起若君走进了周家,跨过火盆,进了周家的大堂内。
大堂里聚满了宾客,但是主人家却只有周老爷一人在那烦躁的来回踱步,既不见新郎官的踪影,也不见周太太的身影,大堂里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周瑞康一看这情形,忙上前问道:“娘和大哥呢?”
周老爷一脸焦急,但是当着众多宾客,又无法言语,一边安抚着宾客,一边忙拉这瑞康道角落里,说道:“你快去劝你哥哥出来拜堂。”
周瑞康急道:“哥还是不愿意拜堂?”原来从一大早,周瑞安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突然之间就嚷着说要退婚,怎么也不肯结婚,闹了一天,周家众人怎么劝也不行,只得先让瑞康先去迎亲。
“是啊,我快急死了,你娘正在里头劝他,你快去。快啊!”说着催促着瑞康往内院去。
周瑞康皱着眉一跺脚,赶忙往内院跑去,到了大哥周瑞安居住的“採菊园”,在门口就听到了母亲的声音:“瑞安,娘求求你,新娘子已经到了,如果你不去拜堂,这可怎么收拾啊?”周太太无奈的恳求道,说着掉下了眼泪。
“娘!”周瑞康急匆匆的大步走进来,说道:“新娘子已经到了,大哥怎么还不去?”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瑞安,你这样反反复复可不行啊,你这要让爹娘怎么立足啊?”周太太抹着眼泪求道。
凳子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左半边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尤其是左手不停的痉挛着,神色非常的犹豫痛苦,坐在那不言不语。
周瑞康上前道:“哥,你若早些反对这门亲事也就罢了,可是事到如今,新娘子都到了,你若不去,让爹娘怎么见人,让那姑娘怎么见人?”
周瑞安抬头看了看弟弟,见他神采俊朗,更是觉得自卑,低下头沮丧的说道:“你去。”
他这么一说,周太太和周瑞康都愣了一下,瑞康皱着眉低下头去。
周太太说道:“这怎么行呢?聘书,礼书都是替你下的,你弟弟已经替你把人接来了,如今连拜堂也要他替你,外面都是亲戚朋友,这不是成了笑话了吗?孩子,娘求你了,不要在这节骨眼上使性子,不然也为难了人家姑娘。”
这时前院里周老爷又派了两个家人来催,说道:“太太,老爷说了如果大少爷不肯拜堂就让我们抬着去。”
周太太皱眉道:“哎呀,老爷真是急糊涂了,抬着去拜堂成什么样子?”
此时院外的礼乐声又再一次响起,周瑞康突然上前一把拉起周瑞安的胳膊,绕过他的后背,使劲把他架了起来,沉声说道:“她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这样对她。”说着不理会周太太和家丁们的吃惊,半拖半夹的拽着周瑞安就往前院大堂走去,周瑞安挣扎了一下,但是毕竟弟弟周瑞康身强力壮,自己又是个残疾人,手脚不便,根本无法反抗。
兄弟两到了大堂,周瑞康将红绸带塞到了哥哥和若君的手里,自己默默的走到了一旁的角落观礼。
周瑞安见到事已至此,叹了口气,勉强的和若君拜了堂,行了礼,被送入了洞房,总算周老爷和周太太是松了一口气。
周家二老是欣慰的,来宾们是喜悦的,酒宴也是丰盛的,与外面的热闹场面相比,新房里的情形就显得太过冷清别扭了。
新房里红烛映人,桌子上摆着各种果品和一壶酒,喜娘笑呵呵的递上了喜秤,说道:“大少爷,快来掀喜帕吧,看看新娘子。”
周瑞安犹豫的接过喜秤,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紧紧的握住喜秤,他的手心冒汗,一转身对着丫鬟和喜娘喝道:“你们出去,出去!”
喜娘不由的有些尴尬说道:“大少爷,这不合规矩,您掀了喜帕,咱们伺候你们喝了合衾酒…….”
“出去!”周瑞安大声的喝道,挥舞着手中的拐棍,朝着喜娘和丫鬟们就要冲过去,喜娘和两个丫鬟一看他如此动怒,也不好多说什么,吓得只得赶紧退出房去。
周瑞安的吼叫把坐在床上的梅若君给吓了一跳,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房内一片寂静,静的若君怀疑房内是不是只剩下了自己。良久,她听到有人在倒酒的声音,知道周瑞安依然在房内,她的心紧张的噗通噗通直跳,以为周瑞安是要来和自己喝合衾酒了。谁知等了很久,只听到酒杯砸在桌子上的声音,原来周瑞安已经自己喝上了。
她不知道是要自己掀去喜帕,还是要继续坐在那等着新郎来揭开自己的未来,她双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捏的手心都是汗,刚才瑞安的吼声,让她很是害怕,周瑞康曾经告诉过她,瑞安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可是他刚才对下人的怒吼怎么也无法和性情温和四个字联系上。
周瑞安侧头看了一眼他微微发抖的新娘,苦笑说道:“你……你……害……怕?”他口齿很不清,而且有着严重的口吃,说话断断续续的。
梅若君躲在喜帕后面,轻轻的摇了摇头。
周瑞安又喝了一杯,这才缓缓的拄着拐杖,拿着喜秤,一步步的往梅若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