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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雪山苍鹰扑天峰下,蓝月湖边。
前几日雪山崩塌,塞满了湖中的雪花已经消融,蓝月湖面映着正高的日头,清澈透亮,让人一眼忘忧愁。
戚辰大大咧咧,自然没有忧愁可忘,但他另外一个人抓耳挠腮一脸苦恼,显然这湖水解忧的能力对他作用不大。
很是钦佩身边的沐斌,自然不是因为他很可能是下一代大明沐国公,戚辰只是觉得,这个人要么就是疯了,要么就是生在王公贵族高门大户之家,见腻了娇弱柔媚的莺莺燕燕,反而对性格暴烈的山间猛兽生出了特别的嗜好。
这可不行,虽说佛门讲究姻缘,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但看他这一路毫不顾忌身份,戚大哥戚大哥的喊得恭敬又热切,戚大哥身为地藏王菩萨法相的修习者,心中大发慈悲,情真意切的劝解到,
“小公爷,为兄觉得,你还是放弃吧。”
沐斌本来就挠成了鸡窝的头发更乱了,禁不住抓起身边的碎石,对着蓝月湖砸去,凌乱的波纹在湖面上冲撞,沐斌头晕眼花的仰天长叹一声,躺在湖边晒起太阳来了。
应该是放弃了。
要说沐斌烦恼的源头,不仅仅是昨天大战后,回军的路上,好几次凑到大军后面想找铁凌霜套套近乎,可铁凌霜丝毫不搭理自己,反而和那巫蛊族一个半大的孩子有说有笑,还因为自己屡次受挫后,失魂落魄的走回父亲身边去当护卫,父亲瞄了眼后面的铁凌霜,叹了口气,劝慰到,
“算了吧,儿子,铁家的女儿,要是柔弱之人,父亲觉得你还有一丝机会,可这女孩子在战场上那股,那股,”
看见儿子少有的苦闷,当代沐国公也斟酌用词,想了半天,才找到稍微贴合一点的词,
“那股舍我其谁的劲头,你绝非对手,不过她姐姐,为父觉得有当家主母气韵,可惜跟秦家那个有了婚约,不然你可以试试。”
沐国公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真正的担忧,铁铉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朱家铁家这仇恨,看不出来一丝消解的苗头,若是铁家后人柔弱,搅.弄不起风云,那还好说,可是儿子中意的那个女孩,战场上那疯狂的劲头,看的出来,生来就是要把天捅破的性子,再加上一身功夫是九天真龙钟离亲手九调教,以后拎着刀出现在皇宫里的可能是很大的。
咱们沐家,压不住这样的性子。
懵懂情爱苗头还没有烧旺盛,就被各方冷水扑来,沐斌很是失落了一阵,不过没过多久,就振奋起精神,不理会父亲,又擅自脱岗跑到后面,这次倒没有厚着脸去找铁凌霜,反而和戚辰秦扶苏套起了近乎。
孙子兵法云,正面不敌,侧而击之。
一路击到了这玉龙雪山下。
戚辰见自己劝解的有了效果,开始闭目调息起来,此次大战,还是和上次一样,只能在外围打转,这让常年叱咤杭州府的戚辰很是烦躁,专心的修炼起来,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为了能够真正能像张铁师傅一样,可以独当一面。
蓝月湖底。
秦扶苏憋着一口气,全力下潜,睁大眼睛在湖底寻找着什么。
秦扶苏很是羞愧,昨天凝眉一直扶着已经半面焦黑的前建文皇帝在后面走着,自己每次想要靠近,都被铁凌霜一把拽回,耐着性子铁凌霜争辩了几句,没想到铁凌霜一把抢过秦扶苏手中的苍龙泣血枪,扔下了一句,
“雪蛟画眉你都扔了,想必这份婚约也跟着扔了,秦大公子,南疆到金陵,路途遥远,不送了。”
额。
秦扶苏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又回头看着手中也没有雪蛟画眉的鐡凝眉,然后不禁把目光移到了她天鹅般的白皙脖颈,隐约可以看到白衣领边贴着一根红线,应该是佩戴着玉佩金锁。
想起当年她羞红着脸从母亲手中接过的紫鸾玉佩,秦扶苏干笑一声,坏了,凝眉还留着信物,自己的丢了。
在荔枝树下辗转反侧了一夜,也是没有睡着,想来想去,雪蛟画眉应该是丢在了玉龙雪山,天还没亮,就拉着戚辰,两人冲出院子,迎头撞上拎着丰盛早餐在后门口转悠的沐斌,三言两语一过,三人就一路对着玉龙雪山飞奔而来。
眼角隐约闪过一道微弱白光,湖底的秦扶苏艰难的游到白光附近,伸手搭上,熟悉的心安感觉溢满胸口,不用细看了,十几年形影不离,雪蛟画眉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不会错的。
“呼~”
喘着粗气,秦扶苏爬上湖案,开心的看着自己手中长枪,畅快的大笑着,头发上湖水顺着俊朗面颊流下,像是欢快的小溪。
“秦兄弟,小声点,你看咱们沐小公爷都快哭了。”
三人行,既有欢喜也有忧愁。
沐斌心中堵塞,此时耳中大笑仿佛嘲讽,不禁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恨恨的瞪了秦扶苏一眼,一头扎向湖水之中,是要洗去三千烦躁了。
长枪抱在怀中,秦扶苏渐渐平稳下心情也盘坐下来,看着湖水中翻腾弄浪的蛟龙,脸上掠过一抹凄凉,以未来姐夫的身份感叹起来,
“凌霜小时候,和安静的凝眉就很不一样,天不怕地不怕,铁家叔父叔母都头疼,如今性子没变,脸上多了两道伤疤,她嘴上不说,心里想必是十分在意,唉,钟离先生,虽说事出有因,下手也,也太,唉。”
身边戚辰在荔枝园偷听,知道铁凌霜母亲是七彩灵凤,那她半身神兽血脉,就是左统领说的血舍,可以延长寿命得血袋子。
不过有一点没有明白,南疆阴山中铁家大女儿靠着韧性撑过了九重紫雷劫,以那母老虎的性子,抗过九重雷劫的可能是很大的,左统领为什么还要抽出铁凌霜身体里血脉,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吗?
再说,就算要抽出,就不能温和一点?一定要废了内息,留下那一脸刀疤?
“什么!秦大哥,你说凌霜脸上的伤是钟离先生下手的?”
沐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秦扶苏,脸上色彩变幻,一会铁青一会冷白,他见过温润平和又嗜酒如命的钟离九,也见过南疆阴山上癫狂的魔龙,但还是没想到铁凌霜脸上的伤疤竟然是他下手的。
秦扶苏面色也不太好,嘴巴张了半天,也说出那个“狠”字,最后只是摇头叹气,把雪蛟画眉顿在湖边,拍了拍沐斌的肩膀,
“你当着面可不能直接喊她凌霜,小心她的锤头。”
不去管他愣神,对面露出一丝不解的戚辰喊道,
“戚兄,再等我一会。”
说着一头扎向蓝月湖中,湖底应该还有一张琴。
琴瑟和谐的琴。
......
荔枝园中。
暂时止住了伤势,钟离九也没有偷懒,整理了一会卷宗,对身侧朱雀轻声吩咐到,
“南疆的玄卫黄卫各留下十人,其他的分成两份,一半分往西域,到玄武那边隐卫处报道,另外一半去辽东大山中,归青龙调配。”
“是。”
“你带着地卫,在此停留到年底,不要放松心神,南疆地域广阔,没了岱舆仙宗,余下三宗,可能会趁虚而入,等过年时,带着他们回金陵,过了年,再安排。”
“是。”
朱雀恭敬一礼后,出去分配任务,钟离九拎起酒壶仰头大灌,另外一侧的胭脂见自己没有任务,不禁有些焦躁,瞄了眼那边的小竹屋里两道身影,还有守在茅屋前的胡源节,更是烦躁,就要去追朱雀。
“别跑,你也有任务。”
胭脂转过身来,看着面泛酒意的钟离九,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脸色稍冷,还是耐心的等着任务。
“你跟着胡源节,带着玉玺,还有你哥哥回京城。”
哥哥,朱允炆。
妹妹,朱青鸾。
没有那三尺龙椅,就只是哥哥妹妹。
胭脂闭目调息片刻,睁开眼睛,看向坐在小屋里面安静看书的朱允炆,铁家的大女儿静静站在他身边,叹了口气,轻声说到,
“我父皇长年沙场,一条人命从来不放在心中,更何况是他,统领,他要是回了京城,就真的一丝生机也没了。”
失了皇位的皇帝,能活十年,说是个奇迹也不为过,如此还要多谢这南疆代寒舆了。
钟离九却没有多想,拎出一本卷宗翻仔细看着,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说一点,不是押送,是护送,他要回京城,生死,是他的选择,你们明天就走,行程不用向我报告。”
杀人杀妖,一刀过去,鲜血滚滚,胭脂很熟悉,但护送着这位哥哥,一路看着他走上死路,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
胭脂低头沉默了许久,面色变幻不停,最后还是收回杂乱心思,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不过自己心中难受,别人也不能跑,看着拎起酒壶的钟离九,胭脂嘴角挑起,
“统领,你绕道去青城,是打着送仙人小师弟回去的幌子去怀念故人的吧?”
钟离九递到嘴巴的酒壶顿了一顿,不禁苦笑摇头,仰天大灌。
......
金陵城,武英殿。
殿外一片寂静,没有护卫,也没有值守的太监,殿内也是空空荡荡的,姚广孝一身黑衣静静盘坐在大殿中心。
正对他的龙椅上,永乐皇帝朱棣盯着下方盘坐的姚广孝,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
“真的?”
真的?
笑话,几十年杀伐铁血的军中主帅,现在更是帝王之位,一语定人生死,下属汇报若是有一丝作假,被发现后免不了诛个几族,真的这两个字,还真的是十几年没有说过了。
姚广孝点头确认到,
“真的。”
见朱棣还是盯着他,姚广孝呵呵一笑,不顾那开始泛起杀意的眼神,补充到,
“这是钟离九的骨鸟传讯,不出三天,胡源节的详细密信就会传到,沐国公沐晟的奏折也会到京城,不过沐晟那奸猾狐狸大概只会提及出兵缘由,不会说其他事。”
这就心烦了,朱棣目光从那颗光头上移开,盯着桌案上那张纸条,目光越来越冷,杀气控制不住,涌出身体,大殿内冰凉如冬。
面前书案上,静静躺着一张纸条,墨迹尚新,依稀能闻到徽墨的醇厚香气,上面寥寥几行小个字:
寒宗亡,玉玺归,朱允炆,求见皇帝。
这一刻什么仙门寒宗什么玉玺都不重要了,朱棣眼中只有三个字,朱允炆。
被朱允炆喊了二十几年的四叔,最后四叔抢了侄子朱允炆的皇位,侄子也失踪了十年,虽说自己也在一直寻找,但终究也是没有想清楚,自己是希望找到一具残骸?活生生的人?还是不了了之最好?
如今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稳坐龙椅的四叔忽然不知所措了,身为皇帝,怎么能不知所措,看来他还是死了的好。
杀意翻腾更盛,朱棣眼光瞄到朱允炆后面那个“求”字,心中才畅快了些,不禁对着下面的光头和尚轻笑到,
“钟离先生,一直称呼他为建文皇帝,如今既说朱允炆,又用到求字,看来也是想给朕的侄子,求一分生机吧。”
第二部-豺狼虎豹,完结。
请看第三部-酒色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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