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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秦心心。
十五岁前的秦心心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邺国甘水村女孩。
她的姥爷是个猎户,听娘和姥爷说,她们家是祖祖辈辈都是靠山吃山的猎户,她爹也是猎户,只不过爹在她出生那年就过世了,娘说当年爹想猎头野猪,给她补补身子,没想到却误入深林遇到大虫,最后连尸骨都没有剩下。至于姥姥就走得更早了,之后姥爷一直没有再娶,守着她娘和心心,祖孙三代人依靠打猎为生。
一开始秦心心还不大懂,只晓得晚上家门口总有些怪声,还有人半夜会对着娘的房间吹口哨,再大点看着愁眉不展的姥爷和娘也晓得了这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在秦心心三岁那年,他们就举家搬到了甘水村旁的乌龟山里居住,靠着姥爷一手打猎的绝活,虽然日子过得更加清贫,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太久,最先离开的是娘了。娘走时,秦心心已经五岁了,渐通人事。如今回想起来,这一切原来皆是这样有迹可循…
那一晚,从来不让她干活的姥爷却使唤她出门采药,甚至特意吩咐了要摘几株离家很远才有的墓头回才行。已经有了几份心眼的她却背了药筐出门,绕了一圈又回到草屋前,果不其然,隔着窗子就听见姥爷和娘在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又不怎么真切的交谈声。
“爹,是女儿不孝…”
“不要说了,是爹识人不明,将你错付给了那个畜生,以至于…”
“不,不是的…爹,要不是他,我生不出心心那样贴心的女儿。我不怨的,我真的不怨的,我这一辈子有您,有心心就足够了…只恨自己这身子不争气,恐怕看不到心心出阁的那一天了…”
“爹,我再求您一件事好吗?”
“你说罢……”
“爹,我若是走了,记得千万不要告诉心心她的身世,那个男人配不上那样好的心心。我不想她一辈子活在怨恨之中,我的心心要一辈子做个快乐的女孩……咳咳咳……原本想着自己还能多陪心心几年,还能慢慢教她,谁想竟是不成了……爹爹,又要麻烦你了。”
“你瞎说什么,我一个老头子了,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可不会再帮你管孩子了,快点好起来自己管心心!”
蹲在窗外偷听的秦心心,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忙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的抽泣声漏出来。
心心的娘终于没有熬过难过冬天。
很多年后,她回想起来,仍旧清楚地记得,似乎自己还趴在娘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娘半卧在床上搂着她,瘦白的手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替她轻轻地顺着头发:“心心,娘的小心肝啊,这个世上,你要记得,没有一个男人是值得你为他受委屈的。”
秦心心似懂非懂,那晚她听了姥爷和娘的对话,隐约晓得这番话娘或许是说过年轻时的她自己的,可是并不妨碍她牢牢地将这句话记下来。
自从娘去世后,姥爷便要秦心心做男儿打扮,开始把原先不愿传受的打猎技巧一一教授给她。娘还在世时,每当她做错了事,只要往姥爷身后一躲,姥爷就会拦住拿着鸡毛掸子的娘:“女孩儿是要宠的,心心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已经没有了亲爹,你就别总是对孩子那么严厉。你小时候,我什么时候打过你!”那个时候娘总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做了错事的自己和老母鸡似的把自己护在身后的姥爷,高高扬起的鸡毛掸子最终也只是轻轻地落下….可是娘走后,那个慈祥宽厚的老人对自己却变得越加严厉,但心心却对他生不起一丝怨恨。
自己和姥爷都晓得,姥爷留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漫漫人生,往后的日子很有可能得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了。随着姥爷一天天的老去,姥爷再也不能将自己护在身后了。没了娘,如果等往后的日子再没了姥爷,又没有求生能力的她该如何活下去?从那之后,秦心心褪下裙装,开始充男孩教养,如何安放陷阱,如何引箭拉弓,摔打搏斗…..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到了秦心心是十五岁生日前一个月。
十五及笄,这本该是个女孩儿的大生日,即便是娘去世后,对她日渐严苛的姥爷也难得露出几分喜色,张罗着要给她庆生。便是秦心心自己也很开心,即便她早慧晓得姥爷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没日没夜地窝在山沟沟里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地摸爬滚打,便是个铁人也受不住,更何况是从小娇滴滴地被养大,一直到近几年才开始过上这种苦日子的她。
虽然晓得姥爷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能中间偷懒回家喘口气那也是好的。
于是到了生日那天,秦心心提前一天便回了家重新又换上女装,姥爷还替她邀请了原先在甘水村里居住时那些交好的小伙伴们。虽说男女五岁不同席,可那是大户人家才讲究的事,他们这么个偏僻小山村倒是并不兴这个。姥爷又想着要替心心大办,因此村子里的男女老少请了许多人,热热闹闹地开了好大的席面,自从母亲去世后,向来满面愁苦的姥爷望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秦心心也露出了笑容,连脸上皱成一团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因他们家原本就是猎户,这次姥爷又是下了血本的,秦心心的生日竟是过得极为热闹,席面之丰盛能与山下的王大财主过寿时相媲美。好在乡下也没有什么男女礼教大妨的说法,秦心心和她儿时的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好不热闹。在席上,有个促狭的,听说秦心心长那么大了还没有喝过酒,就拿了米酒来骗她说是果酒,“甜滋滋的,跟果汁儿似的,一点都不醉人。”
秦心心那天也是高兴,竟然没有防备,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在众人的起哄间,不知不觉连饮了数杯。谁知道那米酒跟果酒味道查不了多少,都是甜滋滋香喷喷的,入口是都尝不出什么酒味,可是后劲老大。秦心心之前又是从来没有喝过酒的,效果更大,她只记得自己之前还和同伴聊得好好的,下一刹那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晓得了。
只是闭眼前,她依稀看到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外乡人神情倨傲走进了她家的小院…
再睁眼时秦心心就发现自己被驾到了马车上,连后脑勺都隐隐作痛,用手一摸还能发现鼓起了一个小包。
这是…?
秦心心挣扎地想要直起身,却见着一个陌生婆子的脸凑了过来,自称是宋婆,更可笑的还说是她父亲派来接她的,她姥爷也已经同意让秦心心跟着他们走。因为赶时间,来不及等她醒来,就先带着她上路了。如今他们已经离开甘水村有七八天的路程了。
七八天,难道我睡了七八天?
秦心心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不过是贪杯又遇上第一次饮酒,没有什么经验,拿了后劲极大的米酒当果酒喝,就算是醉酒一两天也醒过来了,哪里会睡过去七八天?
更别说这破绽百出,荒诞至极的说辞,她对爹爹的身份确实早有疑虑,可是姥爷与她相依为命,之前偷听娘和姥爷的谈话,晓得娘和姥爷都对自己身份不明的父亲怨念极大,姥爷再如何担忧她下半生无依无靠,也不可能让这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就把自己突然带走了,连个交代都没有一句。
而且她后脑勺鼓起的小包又是什么情况?
可待秦心心还想再仔细回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她后脑勺顿时一阵抽痛,瞬间一股极大的信息量喷薄而出灌入她的脑海中。秦心心捧着脑袋再次痛苦地晕了过去,第二次醒来,她终于想起了另一段事实:
原来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古人,而是来自数百年后的现代。
这是…穿越了,还是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上一世,她的名字叫秦心,穿越前还是个大学生,专业是国际关系,看着是十分高大上,可是学的内容极为不接地气,毕业后就业也堪忧。但当年秦爸爸秦妈妈替女儿选这个专业,完全是为了日后好出国。他们家庭条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也勉强能算得上中产阶级,因为秦心心的分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因此最终定了一所中外合作大学,挂着世界名校的名字,全英文授课,2年国内2年国外。
不过如今…
秦心心不由地苦笑,穿成一个古代猎户女,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最拿手的科目却是英语,这个真是史上最没用的穿越技能了…哪怕上高职读新东方学厨师也比她这个学国际关系的本科生强了。秦心心原先也看穿越文,什么《厨神王妃不好惹》,《厨娘皇后偷心跑》题目虽然略显羞耻,可是也都是瞄过几眼的…
至于其他穿越女必备技能:造肥皂、制玻璃、改良黑火药…对她来说更是一窍不通。
这一世多了一个心字变成了秦心心,这是什么冷笑话吗?难道下辈子自己要叫秦惢?
秦心心闷闷不乐地想道。一下子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她如今看什么都有些不太真实,庄周梦蝶,到底是是蝴蝶梦到了庄周,还是庄周梦到了蝴蝶?
原本十五年在邺国的生活经历突然如梦幻泡影,亦真亦假,她顿时怅然若失,无数滋味涌上心头,一下子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秦心还是秦心心了。
正是带着这种恍惚的心态,所以秦心心没有立即发难,一方面太多的信息需要整理,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引起那个宋婆子的警惕。毕竟在古代,她是一个十五岁从来没有出过甘水村的无知村女,这个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自己及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姥爷怎么肯让她一个人离开,她的生父又是谁?
秦心心一边装傻充愣,一边又引着宋婆子等人对她放松警惕,不知不觉漏出些信息来…
想到这里秦心心平复了下心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正在这时她听见了隔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吱——呀”,接着是两个男人的低声交谈,因为隔着薄薄的墙壁虽然听不真切,可是秦心心却一下子反应过来,那两个正在交谈的男人应该就是宋婆子和老李口中的大宛人了。
秦心心竖起耳朵,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听得懂大宛语!
这到底是个什么年代?大邺、魏国、大宛?按照她那个时代的历史,确实有个魏国,可是和魏国同时期的却绝对不是大邺和大宛这两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名字的政权。
想起了前世的记忆,秦心心仔细回忆,发现大邺通行的语言更像是他们后世南边的方言,反而是如今听到的大宛话有些她穿越前官方用语的发音。虽然音调仍旧是有些怪异,可是凝神细听竟然也能听懂个大概。
“靡星,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大哥如此狠毒,竟然派人埋伏在半路截杀,这次多亏有你…”
“二哥不必说了,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大哥一旦动手,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呼~~噜~~呼~~噜~~”秦心心正听得专心,不妨宋婆子的鼾声突然响起,隔壁房间两个人的交谈声顿时戛然而止。
“咦,隔壁什么时候也住进了人?”
“我去查下。”那道低沉的声音说。
听到这里,秦心心忍不住心头一跳:糟糕!自己只想着这驿站的墙壁那么薄,可以听见那两个宛人的交谈,却忘记了他们也能听到这里的声音,想到这里,秦心心赶紧闭上眼睛,慢慢调慢了呼吸。
深夜的驿站中,一片寂静,耳边只有宋婆的呼噜声,可秦心心在那一刻却听见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仿佛战鼓擂起,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