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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怎么了？”陆巡问。
黄纯欣笑道：“别提了，从回来之后吃了点糕点就在这里发呆，说是要好好回忆一下李象都说了什么。”
陆巡笑道：“不是吧，这么会儿功夫，就全忘了？”
净觉挠挠头，略带埋怨地语气说道：“师兄，你刚才不跟我说话的话，我应该还能记住一点儿。”
陆巡哈哈大笑，摸着自己师弟可耐的小脑袋瓜子，他说：“算了，做这件事的确是有点难为你了。别想了，让你姐姐给你做点好吃的，休息休息吧。”
黄纯欣闻言问道：“你要出门？”
“嗯，去一趟狄府。”
她知道陆巡一定又要去做非常危险的事情了，她虽然非常担心陆巡的安危，但也知道不该妨碍他。
“让净觉陪你一起去吧。”
陆巡摇摇头，“不行，他留在店里给你帮忙。”
说着，他又将黄纯欣拥入怀中，再一次亲吻了怀中的美人。
离开观月楼后，潇湘并没有急着逃走，而是选择了自己早就物色好的地方藏了起来。
她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她只有在刚刚看到金吾卫布防的刹那间才觉得有一阵心悸。
但随后，她就冷静下来。
她不认为金吾卫立刻就会想明白杀死李温的凶手到底是谁，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呆在观月楼是一定会出问题的。
真正可怕的人，从来不是木鱼脑袋的金吾卫，也从来不是碌碌无为的县衙差役。
真正可怕的，是白天来观月楼的那两个人。
他们一个叫狄飞斩，真实姓名是狄飞燕，是新任大理寺丞狄仁杰的女儿。
另一个人叫陆巡，曾是大慈恩寺的一名僧人，后来被寺院赶出，还俗后经营着一家小的可怜的饭店。
这就是她掌握的全部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这也导致她迫不得已，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之所以消息网突然断掉，是因为唯一和她单线联系的那个人突然失踪了。
他的代号叫长风。
潇湘也曾试图寻找过这个人，但无奈她本身实在是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以使用的私人时间本就不多。
她没能找到他。
不过根据他失联前最后留下的信息看，他应该也是被人给盯上了。
可能是内卫的人，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组织。
她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苦心经营了两年多的暗网会突然被人发现。
这换做从前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是在观月楼的日子过得太舒服，让原本如野狼般机敏的她神经也开始逐步松懈了。
长安人的日子过的真的是太好了。
潇湘不禁想到了自己远在草原荒漠的夹缝中生存的族人，他们如果也能过上长安这样的生活，那该是多么令人激动和高兴的事情啊。
可惜，这不过是不可能实现的痴心妄想罢了。
既然是痴心妄想，那便不去想了。
长安的这些色鬼只知道她有胡人血统，却不知道她根本就是吐蕃人。
她的家乡是在十几年前被吐蕃攻陷的，自此之后，他们的族人就被迫以吐蕃人自居。
后来吐蕃连番与唐军交战，并且在前几年一举夺得唐朝边境多个重镇。
可连年的战争也导致吐蕃境内的百姓哀声哉道，民生疾苦。
战争带来的所谓的胜利，也只是少部分人的胜利。
大多数的吐蕃人，仍然生活在温饱线的边缘，有的地方甚至连续数年都面临无粮可吃，无药可医的窘迫局面。
而当政的大吐蕃王却完全没有将他们这些处境艰苦的百姓当回事，不仅仍然用重兵镇压他们，还时常从村子里征调男丁充军。
到最后，她的村子已经没有男人了。
没有男人的结果是什么，当然是女人顶上了。
可女人的体质根本无法适应战争的强度，那么她们这些可怜的女人又会有什么下场呢？
下场可想而知。
长得普通的，被送去军营慰劳那些饥渴难耐的士兵。
长得稍微有点姿色的，被送到吐蕃高层的那些人手里供他们玩乐。
而长得十分出挑的，则被秘密训练成间谍，被派到了唐朝境内的长安、洛阳等重要城市。
或是送去青楼，或是送到一些对边境战事有话语权或是知晓内情的官员府上。
因为她们的长相有着浓郁的异域风情，普遍的身材也都比长安那些羸弱雍容的女人强得多。
所以自然也就深受这些王八蛋的喜爱。
她就是在两年前被人送到观月楼的。
一开始她非常不习惯，不习惯长安的饮食，不习惯长安的风土人情，不习惯每一个长安人。
她觉得他们都是些生活在幸福之中却毫不知足的魔鬼，他们贪婪，好色，不务正业，他们每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吹牛和女人。
她最开始每天都会忍不住内心的恶心，长时间的呕吐。
即便她在吐蕃接受的是最高级别的训练，她以为她完全可以适应任何困难的任务。
可当她真的来到这里，她才发现最难完成的不是任务，而是面对自己厌恶至极的人。
她的族人虽然生活在地狱里，但是心灵却是纯洁的、高贵的。
他们知道感恩，感恩每一天来之不易的一点点的幸福，感恩多活了一天。
可这里的人呢，恶心，丑陋，死不足惜！
潇湘每天都在咒骂他们，后来慢慢的，她的心也不再对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有任何不适的反应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她变得麻木，变得冷漠，变得会变着花样伪装自己，来讨男人欢心。
按照她的姿色和才华，在观月楼这样的地方，排到前三名一点儿也不意外。
甚至拜月、荔月之流她也从未放在眼里。
可她来观月楼不是为了争奇斗艳的，她必须要让自己处于低调且神秘的位置，她不能太讨喜，也不能毫无魅力。
如何协调这两段的平衡，一度让潇湘苦恼不已。
不过她也真不愧是吐蕃引以为豪的赤色玫瑰，她几乎是最快适应新环境，并反馈给吐蕃极具价值情报的间谍了。
为此她的家乡被准许一年不需要缴纳赋税。
她唯一的家人，她的老母亲也被安排了两个贴身的侍女侍奉起居。
她村子的老村长曾给她写过信的，说他们现在的日子过的比以前好多了，她的母亲也每天开心的合不拢嘴，说他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潇湘在长安城里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觉得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长大了，才能为母亲，为家乡做点事情。
她一切的付出都有了意义，她为此变得格外自豪，那段时间甚至有客人觉得她魅力四射，隐约有观月楼头牌花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