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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汪老夫子领二人吟诵完,问二人,“性善,性不善?”
“性无所谓善与不善。”不同于做文字搬运工的林熹,萧宏事先做了预习,也思考过课的内容,她认真答,“若性善,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烧杀劫掠的人?白起动辄坑杀数十万人。”
“见孺子于井边,如何?”汪夫子一断,转口却说,“人性中肯定有善的那部分,我们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天下皆浑吾亦浑,天下皆浊吾亦浊?人所以区别于牲畜,在于我们有思想。”
“‘天下皆浑吾独醒,天下皆浊吾独清‘”
汪夫子知道女弟子心中憋着股暴烈之气,他不忍她小小年纪心事重重。
“综观商周至今,秦行霸道两世而亡,汉行王道四百载,人心思汉,王道仁义,合古合时合已。”
说完,汪夫子又开始孟子告子篇逐句释义。
下了学,萧如意令蔷薇来领两人去正堂,换了锦衣梳了双丫,到大厅上,只见厅上围了一圈人,正是司农寺安西副监杜致文的夫人钱氏领了两个女儿来。
萧宏随侍在林熹身后问了安。
杜氏为太宗朝新贵,当时出了位开国相,至今传了三代,代代在朝中做官,这一辈,主事的是在长安新进升了从三品银青官禄大夫的杜致新,杜致文是其同母弟,性好农事,因林瀚重农事,他被借调到此处,新进忙着种适合酿酒的葡萄,植树造林,改进犁具,他做的水车火遍了塞外,两家时常一起共事,关系十分的亲近。
杜致文为人和软,家里是岭南大商出身的钱顺娘当家,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杜曦月才貌俱佳,前几年选入宫中,今升位昭仪,是一宫主位,虽不盛宠,素有贤名,是宫中排位第三的妃嫔。
二女杜曦言比两人大5岁,小女儿杜羲和比两人大两岁,曾做过近两年的同窗,刚过了生日,年十四,同是安西只有女儿的人家,走的近,几个小女生时常一起马球,乞巧,很是和睦。
钱夫人见了两人,笑,“可齐整一对姊妹花,这几日怎么不到我家去,你曦言姐姐给你们留的好酒酿。”
“今日可有么,相这味道有一阵了,”桂花酒酿配江米圆子加白糖,林熹的最爱,“夫子年岁渐长,年前要家去,正赶功课。”
“好好,用心向学是好姑娘,别听一干酸文假醋的混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纯他娘的放屁。”
萧如意见话里带气,连忙对曦言说,“你们自己玩去,如今你曦言姐姐有婆婆家了,见一面少一面。”
杜羲言脸红着应了,领着三人到了林熹的自在居,在左厢书房里坐了,围着火盆说话。
翠香端了茶果来,四人却不饮茶。
林熹端着茶,双脚在胡椅上晃,满脸写着我不乐意,快哄我。
杜羲和憋不住,捏着她腮帮子笑,“要疯了,知道的说一句我们姐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相公被人抢走了呢!”
说的大家都笑了。
“定的是谁家,夫人为什么生气?”林熹不客气的追问。
杜羲和瞪了她一眼,杜羲言倒笑了,说,“这人你们都知道,就是杜仲,年初春闱他中了进士,同伯父议了亲,下了定。”
“杜先生年近三十还未成婚?”萧宏推开窗户,见窗外无人方坐下来说话,一语中的。
曦言差异的看了她一眼,“母亲寻访得知他老家有一妾,已养了一儿一女。”
“这是骗婚,言姐不嫁,我去同父亲说。”林熹怒了,一拍桌子往外跑,萧宏拉住她,“你听言姐说完。”
曦言赞赏的看了萧宏,说,”妹妹们知道,我家只有姊妹三人,大姐才貌出众,当日为我们搏一条出路,搏了三载,算是四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宫里宫外没有不赞的。“
”大姐姐贤淑良德。“林熹当日在安西出生,当日就极喜欢那个温柔的大姐姐。
“然而刘丽妃疾病而亡,姐姐在宫中贤名,朝臣中请立她为皇后。”曦言默然。
“无宠无子,如何为后?”林熹不妨,直言出来。
“姐姐称病婉拒,可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羲和愤然,“清清静静的过个日子,如此艰难。”
“无人请立慧妃?”萧宏好奇的追问。
“如何没有,丽妃临终有言,若立慧妃请废太子诸子,圣人怜其情,曾言不立后,这不过是慧妃为宫权将姐姐放在火上烤。”羲和气愤已极。
“你几时管管你这顾头不顾尾的脾气,”曦言喝止,“如今在这里还好,若在别处,你非议圣人妃嫔,嫌命有九条吗?”
“哼,”羲和气的脸红,终究只是哼出口气,听了姐姐的话住了嘴,又察看了左右不见丫鬟,明显松了口气。
“为何是杜师?”因杜仲曾为林熹启蒙,于杜羲和也有附学的半师之仪,只因女子未拜师,无师徒之名。
曦言红了脸,羲和却没有顾忌,“是杜仲先提的,当日他到我们府里教我时就品评过姐姐的诗,中进士后不知怎的,伯父也同意了。”
“是可以编个话本子了,”林熹咂舌,打趣的曦言起身追她,“我把烦心事说给你们听,你却戏弄我。”
林熹笑着躲在萧宏身后,‘好姐姐’叫了几万声。
一时笑闹,几人又坐一处说话,不仅是曦言,羲和也同舅家定了亲,不知杜家怎生操作,杜致文这支日后由羲和同钱进二人所生孩子择一男孩入杜家为继。
“我连他幼时不穿开裆裤,同人比谁尿的远都还记得,如今却要同他成亲,”羲和叹了一句,“长大的日子怎么这样艰难。”
她叹了一句,但她知道比起姐姐已经好太多了。
“不提这些扫兴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城里来了个胡旋舞的高手胡玄玄儿,就在福景酒楼,听说还有一出《射雕再记》可火了,择日不如撞日,去看看。”
杜氏儒门世家,门禁森严,不比林家自由,她们到林家每每同林熹凑趣溜出去玩,钱夫人对此默认,萧如意也因此不管。
“我今儿还有两篇字要临。“
“我今晚陪你一起临,”说着,羲和嘱咐婢女,“告诉太太,今晚大娘留宿,明儿再回,我们要抵足长谈。”
“回来,我可还没应呢!”林熹扬了下巴,很是高傲的样子。
“你只管去,”羲和笑着膈她的痒痒肉,“好啊,下次我也这么钉是钉,铆是铆的。”
百合笑着去了。
“我怕你呢,你用我多我用你多?”
“好吧,胡玄玄儿也没什么,我往日去京里也多,练字吧。”
林父镇守边关至今十数年,林熹一次未去过长安。
听了这话儿,林熹急了,“好姐姐,我攒的钱又有十金了,正想出门见识见识。”这胡玄玄儿是长安久负盛名的舞姬,府里护卫近几日都议论开了,只因父母都忙,不放心她们,她早等着曦言姐妹来带她去凑热闹。
因杜家世代清流,林熹做点什么出阁的事儿,总要有杜氏姐妹在一旁做个尺度。
“走吧,”曦言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脑袋,“你们两个每次见面不做过这场就说不了话是吧?”
说着,曦言带丫鬟到了萧宏的陶然居,林熹同羲和打闹着去正房换衣。
眨眼功夫,四人都穿了青蓝胡锦做的胡服,一水儿小羊皮靴子,宝蓝羽缎大麾,头束金冠,同几个侍卫往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