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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远在阅读手札的时候,豌豆并没有恢复原形,就以耳机的模样一直待在桌子上——从那天以后除非容远需要否则它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但容远清楚豌豆其实更喜欢以本来的模样生活,突然这样让容远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过现在容远觉得,豌豆这样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这样,它就不会看到手札中关于它的记载。
大多数契约者,对器灵的态度都是利用戒备居多,信任亲近很少。有据可查的人多数都把器灵当成是一个好用的随身口袋,对待它跟对待一个道具没有区别,但至少如他们还能善始善终。然而有人总是疑心器灵私自吞没了一部分功德值,或者怀疑它是《功德簿》用来监视自己的眼睛,对它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好。还有极少数一部分人,在发现契约者对器灵拥有绝对支配的权限时,将它当做取乐的玩物,做了很多非常过分的事。
漫长的时光中,也并不是没有契约者对器灵抱着善意和喜爱的态度,只是拥有《功德簿》的时间越长,双方的矛盾就越大,最终的结果往往都是反目成仇,器灵的下场不是被杀就是被封印。直到下一位契约者将它兑换出来。
容远觉得,豌豆这样每次重新兑换诞生以后都会失去以前的记忆,未尝不是《功德簿》对它的保护。否则,那些痛苦的过往固然能让它成长得比现在更加成熟更加睿智,但它的心智会被完全污染,现在陪在容远身边的也必然不是这样的豌豆。
它有时候会犯傻,有时候也会犯错,但它干净,单纯,就像一张白纸,在被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时,也不会失去本质的美好。
容远确保光脑中的手札资料已经被删除的干干净净、再也不会被恢复以后,手指敲了敲豌豆耳机,说:“豌豆,变回来。”
拳头大的小人嘭地一下出现,依然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的样子。
“抬起头来。”容远说。
豌豆似乎挣扎了一下,然后慢慢把头抬起来,眼神游移着,好半天才对上容远的视线,仰头看着他,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看上去更大了,有点可怜巴巴的感觉。
“听着,豌豆,这话我只说一遍。”容远平静地道。
豌豆小手交握着坐在桌子上,背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表情不是一向的无机质而是有些僵硬。容远第一次在豌豆脸上看到这种类似于惊惶的表情。他曾以为豌豆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但他现在鲜明地感觉到,它在不安。
——或许那些被抹去的记忆也并不是完全被清除了,它还在豌豆的脑海里刻下了影子,让它情不自禁地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怀疑和畏惧,让它在日常的相处中,总是显得那么谨慎,那么小心翼翼,总是量度着自己说话做事的分寸,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给我听好了,”容远身体微微前倾,说:“我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还没有懦弱到会将自己犯下的错误推到你身上的地步,更不会把自己的无能和愚蠢归结到你或者《功德簿》上。我能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即使有一天……我失去一切,横死街头,那只能说明我也不过如此而已,并不是你的错。所以豌豆……”
容远两根指头一捏,把呆呆望着他的豌豆拎起来让它站在书架上跟自己平视,然后说:“——不要害怕。我不会迁怒你,也不会伤害你。你不背叛我,我便不会背叛你;你给我以信任,我也会还以信任……我相信你胜过这世上的任何人,你不是工具,也不是受任何人驱使的奴隶,你是我并肩同行的伙伴。只要我还持有《功德簿》,无论是一天、一年、一百年,还是更长久的岁月,你都要陪我一起走下去!”
豌豆张着小嘴,很久很久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连常用的颜文字也不见了,灯光映在它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就像是含着晶莹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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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说了这么多不像是自己会说的话,容远也觉得不自在,接下来的一整天几乎都没有开口,在他的影响下,教室里的气压低得怕人,连来给他们解疑的老师都不由自主地比平常温柔了十倍。
学习一结束,容远起身就走,立刻就回到宿舍挂上免打扰牌,让豌豆注意着有没有人来敲门,打开窗户看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按住脖子里的控制钮召唤了雨梭。
在《功德记录手札》中,容远发现了一个问题:在萧逸飞之前的《功德簿》契约者,大多数都是自己作死才死于非命,也有少数人是死于纷争,毕竟当时的大环境就充满混乱血腥,契约者的身份一旦暴露,立刻会招致无穷无尽的追杀,而其亲眷遭遇厄难的却非常少。在萧逸飞之后的契约者们大多数都是萧氏子孙,他们在手札的指点下能够最大程度上充分利用《功德簿》谋利却避开了各种规则的反噬,在整个家族的掩护下身份也没有泄露之虞,但没有一个人能活到不惑之年,而且基本都是死于各种不幸的“意外”,与此同时其家人朋友也会有不少人横死。
萧逸飞就是这个分界点。
容远原本以为,这是因为萧氏子代代私藏《功德簿》为己身牟利才会如此,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对《功德簿》来说,契约者是谁重要吗?并不重要,否则订立契约就不会那么随意。这本书也不会在乎它的每一代契约者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如果真的有什么是它在意的,那也应该是功德值。在这一点上,萧氏有积累、有底蕴、有准备,虽然目的不纯,但确实比其他人要做的好,他们也避免了无数人为了争抢《功德簿》而丧生的惨剧。只看这两点,《功德簿》也不会随意降下诅咒。
容远就想,会不会是萧逸飞弄丢《功德簿》的时候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所以才会导致之后《功德簿》成了聚集“恶”的存在?
不知怎么地,他就想到了那块在月球上得到的玉佩。
那种隐秘的收藏方式……留言中透露的后悔与怨恨……那字里行间既希望萧氏子可以利用《功德簿》找到他的期盼、又告诫他们不能保留《功德簿》的担忧……那种矛盾的感觉……还有被藏在那句话下面的刻着“萧”字的玉佩……
也许是直觉,容远认为那个男人就是萧逸飞,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月球上死去,在留下手札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相信,那块被他藏起来的玉佩肯定跟《功德簿》有联系!
赶回a市,容远从书架顶层抽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锁扣,取出上面的旧式眼镜——这是他叔爷爷的遗物——再取下隔层,垫在最下面的就是那块绿色的玉佩。容远迟疑了一下,把它拿出来,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冰冷的纹路,问道:“豌豆,这是什么?”
“玉佩。”豌豆说道:“扫描结果未发现异常。”它的语气比起之前稍微活泼了一点点,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忽略这种微妙的变化。
“仅仅只是普通的玉佩吗?”容远掂量了一下,说:“不管是不是,试一下就知道了。”
“怎么试?”豌豆问。
容远道:“如果它跟《功德簿》有关系,应该也有不能轻易损坏的特性才是。”他说着,举起玉佩,用力向大理石茶几的台面砸去。
“砰!”
碎玉飞溅,绿色的玉屑在灯光下迸射开来,容远的手掌边缘被划开了一道小伤口,鲜红的血渗出来,在掌缘凝成圆鼓鼓的一滴。
容远肩膀垂下来,有些失望,掌缘微微刺痛,他抬起手在伤口上舔了一下,新鲜的血味在舌尖化开。
一道异样的亮光忽然闪了一下。
“容远你看!”豌豆忽然道。
容远也已经发现了这处异常,他从茶几台面上捡起一块碎片,看到其中夹着一小截尖尖的东西,跟别处有着不同的色泽和精致的纹路。
容远心中一喜,将其他的部分都敲掉,最后发现在玉佩中竟然藏着一块指节大小的玉叶,叶片上脉络清晰可见,顶端有一个圆圆的小孔,摸上去温润光滑,叩之清越有声。明明不是很厚,也并不觉得坚硬,但容远用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把它掰下一小块来。
“这是……”豌豆站在旁边,小手摸着玉叶的边缘,越看越觉得熟悉,忽然道:“《功德簿》出现新规则,是否查看?”
“说。”
“规则十七,伴生神器叶脉书签可产生功德金光护佑佩戴者。契约者所获功德越多,护持之力就越强。功德金光不可见,不额外消耗功德值。”
容远将玉叶握在手中看了一会儿,说:“既然有这样的神器,萧逸飞为什么没有把它留给后代呢?”
——留下了记录手札让他们对《功德簿》产生向往,却又不留下伴生神器是什么道理?既然《功德簿》都弄丢了,但玉叶还被改头换面地留在身边,难道是他想拿这东西去多换两瓶酒喝吗?或者玉叶一开始也丢了,后来又被他找了回来?还是他在把玉叶自己留下的时候,因为没有经历过,所有不知道《功德簿》还有那么大的副作用?或者说,在萧逸飞的年代,这条规则实际上并不存在,只是后来书和书签分开以后契约者死的太多,才演化了这条规则来提醒契约者要保管好这东西?
真相到底是什么,那在遥远的数百年前隐藏着。容远也不得而知。只是他也没有多少探索历史的*,这书签如今在他的手中,他只需要这个结果就够了。
容远自言自语道:“我得找个普通人来试一下。”
“试什么?”豌豆问。
“这叶脉书签是神器,不是商城出产的功德商品……那普通人接触它,会不会被规则之力抹杀?”容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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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管从手臂上拔下来,尽管用棉签迅速按住,但渗出的血还是将棉签头染红了。
“哎呀,整天这么打针,这胳膊上可全都是针孔了。回头多吃点好的补补。”上了年纪的护士长有些心疼地说。
“嗯,好。”金阳笑笑,柔和地道。他这几天一直在住院,整个医院的护士差不多都认识了,很多人一有时间都喜欢绕进来跟他说两句话或者看两眼,这不可避免的影响了他的休息,所以后来护士长出面,霸道地接管了金阳平时的检查和打针吃药,把其他人都赶走了。
护士长收拾着针头等东西,转头看到桌子上堆了一堆礼物,问:“今天又有朋友来看望你了?”
“是。我身体也没什么,让他们这么担心,感觉挺过意不去的。”金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有什么,有这么多朋友关心你,应该高兴才对。”护士长教训道。
“您说的是。”金阳也不反驳。
“哎?这里怎么有个没署名的?”护士长把今天的药给他放在桌上时,看到窗台上单独摆着一个小盒子,上面夹着一张小纸条,却没有署名,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金阳拿过来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