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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容远淡淡道。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客气的词汇,因为他行动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帮助什么人,而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结束这场骚乱。
甘正奇异地理解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她执着地说:“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因此得到了帮助。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不能假装不知道。”
容远闻言,抬头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她。
虽然容远一向不喜欢关注不相干的人,但在这个天才扎堆的地方,他还是对那几个成绩跟他相差不大的几个人多了几分注意,甘正也是其中之一。
甘正跟聚在这里的少年男女们有很大的区别,她特殊到一眼就能让旁观者觉得他们并不属于同一种类型。
这些经过层层选拨从全国的同龄人中脱颖而出的青少年尽管在集训营中有上有下,但每一个人在自己的生活环境中都是天之骄子的存在,眉宇间带着那种被长久的期待、崇拜、仰慕、赞扬等培养出来的骄傲和自信。哪怕后背被沉重的书包和不良的生活习惯给压弯了,但眼神不会跟着一起低下去。
但甘正不同。她的测试成绩也算是名列前茅,但眼神总是闪躲着不敢看人,有时候就算不想笑也会勉强自己去笑,就算想哭也会把眼泪吞下去,总是会下意识地迎合自己几个朋友的看法,被当成跑腿的差遣也从不拒绝。看到她的人,第一眼的印象是“贫穷”,然后是“寒酸”,接下来就是“好欺负”。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让人觉得没有威胁,尽管她的成绩并不差,但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环境中她反而是人缘最好的人。
此时容远觉得,或许她的好人缘,也来自于她的这种明澈。
得到《功德簿》以来,容远帮助过很多人,有些人感激涕零,但大多数人是属于一转身就能忘记的类型,还有人非但不感激反而不知足地抱怨。无论哪一种人,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容远一向是置之不理。这些人在他眼中只是得到功德的道具,就像的坐的时候需要椅子,吃饭的时候需要筷子,有谁会在意椅子和筷子怎么想吗?反正容远不会。
不过不管怎么说,被感激总比碰到忘恩负义的家伙要好。所以容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甘正察觉继续说下去只会惹得对方厌烦,再次轻声道谢以后起身离开。
容远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询问她自己手表的下落,这让甘正松了口气——有些事,哪怕不是自己的过错,提起来也会让人感到无地自容。
教室里的喧闹很快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笔尖在纸面上书写时的沙沙声。
傍晚夜色降临时,教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的都去吃饭了。容远收拾东西离开教室,便看到倪子昊妈妈正等在门外,手里抱着一个圆柱形的保温饭盒。而里面倪子昊正沉浸在数字和符号的世界里,心无旁骛的计算着,好像已经忘记了书本以外的所有世界。
同样的场景这些天已经重复过很多次,容远跟倪子昊妈妈点点头,走出教学楼。在他绕过操场的时候,听到了豌豆的声音:“容远,赵祥有异常举动。”
“赵祥?”容远想起那个负5879,戴上眼镜的同时问:“他做什么了?”
“他没有带手机、提着一个不透明塑料袋离开教工宿舍。从道路摄像头监控中发现,赵祥在学校东门的公交车站乘108路公交车,五站以后下车,进入公共厕所。十分钟以后更换衣物,作于异常装扮离开厕所。”
说话的时候豌豆将一副图片显示在镜片上,正是赵祥进入厕所前后的对比图。进入前他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离开的时候换了一身深色衣服不说,还戴上了口罩和帽子。b市的空气质量不好,雾霾很大,做这种打扮的人很多,但突然换了这么一身,怎么看都很奇怪。
容远转身走向校门,同时道:“豌豆,保持监控,随时报告他所处的位置。”
“是。”
“嘎——吱”一阵刺耳的刮擦声音突然传来,豌豆快速提醒道:“容远,三点钟方向出现险情!”
容远抬头一看,一辆深红色的车子失控冲过来,路上的行人纷纷惊叫着闪避,正前方一个低着头玩手机听音乐的女生明显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靠近,在路上慢悠悠地晃着。
“砰!”
女孩的身体像轻盈的蝴蝶一样从容远身边飞过,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飘散,带着奇异的美感。然后她的身体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手机发卡钥匙等零碎的东西飞了满地。红车一头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车头陷了进去,发动机还在嗡嗡地转着。
容远觉得脸上有些湿润,他伸手一抹,指腹是几点鲜红。
他看看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在光脑的扫描结果中,她现在脑出血,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及时立刻施救,以当前的医疗条件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超过百分之五。能保证救活她的,只有功德商城的治疗类药物。
容远没有动作,看着她胸口的起伏变得越来越微弱,半睁着的眼睛渐渐合上,最后的生命气息一点点消失。
头发和血污盖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一个白皙小巧的下巴,还有胸前挂着的一个闪闪发亮的美人鱼挂饰。
红车的车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男人连滚带爬地从里面爬出来。他很年轻,穿着打扮很潮,看上去就像是在校的大学生,头发刻意打理成略微凌乱的发型,苍白的脸上写满惊惧。
男人腿软得站不住,靠在车边跪坐在地上,颤着声音问:“她……死……死了吗?我撞死了人?”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好半天都没有人敢靠近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
容远看着那个哆哆嗦嗦像是快要被吓死的男人,总觉得他的脸上除了害怕以外还有几分放松,复杂的感情使得他的表情显得又哭又笑,十分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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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呜呜”地开进学校,没多久又开走了。毫无疑问,女孩早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就已经死了。警察正在现场侦查,尸体已经被装进一个裹尸袋里带走,肇事的男生尽管吓得语无伦次,但还是有问必答地非常配合调查工作,据说他因为才学车不久,误把油门当刹车踩了,才会造成这场悲剧。警察询问了现场的一些目击证人,跟这个学生的说法也没有什么出入,调取监控也没有发现疑点,最终当成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进行处理。
容远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不停地忏悔流泪的男生,一个警察忽然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容远转头一看,是个胡子拉碴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眉毛半截耷拉下来,眼睛很小,蒜头鼻,方形脸,个头一米七多点,是个外表普通的大叔,但看着人的眼睛白多黑少,显得有些瘆人。
扫了一眼他肩上的橄榄枝和星花,容远淡淡道:“没什么。”
吴贤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一个下属好奇的看了看他视线的方向,问:“队长,你在看什么?”
“他洗过脸了。”吴贤没头没尾地说。
“什么?”下属不明白。
“你看监控了吗?”吴贤问。
下属说:“看过了,没有问题,就是一桩意外事故。”
“我说的不是这个。”吴贤道:“有人就在眼前死了,还能那么冷静,这是普通的孩子该有的反应吗?在警察来之前,还有闲心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你觉得……这是什么样的人呢?”
下属想了想说:“……是挺冷漠的吧?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你看看周围这些学生,死者是他们的同学,可是有几个人感到悲伤了?对他们来说,比起关心死者,更关心自己的微博关注是不是上涨了。这就是我们现在这个社会的常态,想想也让人觉得挺可悲的。”
“是吗?”吴贤低声问了一句,放下心中忽然生出的一抹疑问,继续去安排工作。恰在这时,他手机忽然响了,接起来听完后,他对下属说:“杨夏,这边的事交给小郑他们,你跟我去石潭公园。”
“怎么了?”杨夏问。
吴贤说:“石潭公园,刚刚发生了一场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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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潭公园?消息确认了吗?”容远问。
“是。”豌豆说道:“尸体已经被发现了,也报了案。四十五分钟前赵祥曾经在那附近出没,离开的时候已经换回普通服装。他是凶手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
容远沉默不语。
豌豆斟酌了一下,说:“对不起,因为命案发生地附近没有监控,所以我……”
“为什么要道歉?”容远打断它的话,问道。
豌豆顿了顿,说:“因为我觉得你在自责。”
“我?”容远失笑,问:“自责什么?”
“因为你本有能力阻止这次谋杀却没能阻止,从人类的道德逻辑判断,所以会产生类似负罪感的情绪……”豌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轻声反问:“不对吗?”
“唔……这种情况嘛,能阻止自然好,因为不可抗力没能阻止……”容远问:“《功德簿》扣分了吗?”
“没有。”
“那就行了。”他说完,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来,书包放在一边,两腿随意搭着,手枕在脑后。路灯昏黄的灯光闪烁着,婆娑的树木投下大片阴影,将容远完全笼罩在黑暗中。
赵祥从出租车上下来,提着塑料袋脚步轻快地走进学校,嘴角含着一抹压抑不住的浅淡笑意。忽然听到路边有人喊他:“赵老师。”
赵祥其实并不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只是行政处的工作人员。只是很多学生为了表示尊敬,也因为分不清职能关系,通常都会称他一声“赵老师”。
赵祥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碰到认识他的学生,心中跳了一下,转头找声音发出的地方,就听对方接着道:“我嗅觉比平常人灵敏一些,有时候女生从旁边走过去都能闻到血的味道,感觉挺尴尬的。”
“是吗?”赵祥觉得怪异,他强迫自己笑了笑,说:“感官灵敏也是一种天赋,在很多职业上都很有发展前途。同学你是……”他看到了那个黑暗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