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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临近傍晚,风大,气温也有些低,顾泽见了初初抱着胳膊的模样,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给她披上,环着她的肩膀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家costa,里面人不算多,顾泽要了一杯红茶,周梓夜点了美式,初初最作死,捧着大杯可可喝了一大口,瞬间觉得所有凉意与轻微的不悦都消散殆尽。
顾泽侧着身坐在她旁边,看到她如此,微微摇头,眼中含有笑意:“john要是知道你今天中午吃了那么多,下午还喝热可可,一定会作势抹脖子。”
初初吐吐舌头:“偶尔一次。”
她表情俏皮,眼中神采飞扬,美得生气勃勃。
周梓夜坐在初初对面,手还放在咖啡杯上,抬起头直视她,面带好奇:“初初也是演员吗?”
周梓夜的称呼如此亲切,仿佛两人一早就认识,她这样不见外,多少让初初点诧异。因为在她看来,长相文艺、气质颇小清新的妹子多半都不怎么好亲近。
或许周梓夜是个例外?
不过初初心里也明白,周梓夜能成为顾泽的朋友,一定是有优点的,于是她也答得亲切:“是个演员,虽然不怎么出名就是了。”
周梓夜以手支颐,略略回忆了一番,问:“我最近没怎么关注国内娱乐新闻,难道你们是因戏生情?”
初初喝了一口热可可,笑了笑:“不是不是,我们是日久生情。”
因为她在某个字上读的有些重,顾泽听到后几乎是立刻被红茶呛到,咳嗽了几声。
初初无辜地侧头问他:“难道不是吗?”
顾泽:“……你说是就是。”
周梓夜一怔,笑容清浅:“或许是见得少了,没想到顾泽变化这么大。”
顾泽一脸悠闲的地喝茶,并没有接话,初初却问:“话说,我刚才就想问,你高中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面瘫了吗?”
因为是出门旅游,初初的妆容极淡,可在周梓夜看来,她五官的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于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仍旧美得难以形容。
每次看到沈初初那清亮的双眸,周梓夜都只觉都禁不住有瞬间怔忡,似乎是被她的艳光所摄,又仿佛是因为自己内心的酸涩而自嘲。
她定了定神,道:“高中时候就觉得他很高冷。其实说起来,我能跟顾泽认识,是挺戏剧化的。你可能不知道,当初顾泽是我们学校的大众男神,长得帅、成绩好、体育也棒,很多女生都很喜欢他。不过那时候我也就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这么一个大众男神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班门口,说要找我……然后我们就认识了,之后他帮了我很多,简直是万能学长,属于那种说很多很多感谢都觉得不够的。”
顾泽摇头:“没必要这么想。”
这种颇富浪漫色彩的剧情初初有点读不懂,在她印象里,除过拿了他的作业本,顾泽根本不可能专程去一个比他低两级的班级里找一个妹子。
于是她看着顾泽,问得直接:“你去找她干什么?”
顾泽敛着眉想了一阵,道:“时间太久,可能记得不是非常清楚——好像是当时我们班的一个男生给她写了情书,她回了一封拒绝的,却没想到这封拒绝的情书被塞到了我的抽屉。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承蒙错爱,好好读书]几个字,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就拿着信找到了上面写的班级,问了一声,梓夜就出来了。”
虽然外面气温冷,但咖啡馆里也不算冷清,周围是温言低语的外国人,沙发柔软,热可可的香气浓郁,置身于如此环境下,初初早已忘却了之前的寒意。
但此刻,因为听到他们两人这番话,看着他们因为想到多年前巧合地微笑,脸上不由自主地一愣,心里也漫上了难以言语的冷,她咬咬牙:“那封信就写了那八个字?”
顾泽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但到底还是回想了一下,点头说:“只有八个字,信封上倒是写了班级,没有留名字。”
周梓夜笑容不变:“当时觉得不太好意思,拒绝别人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就没写的太详细。”
初初实在没忍住:“呵呵。”
顾泽有些惊讶:“你怎么了?”
她意兴阑珊地把杯子推了推,起身:“累,我先回去了。”
顾泽抓起她搭在椅子背后的风衣,将她裹住,转头跟周梓夜说:“我们先走了,回头再联系。”
周梓夜怔了一下,好脾气地说:“估计是冷到了,最近有点降温,一定要注意身体……嗯,你们先走吧,我想再坐坐。”
初初未置一词,转身离开了咖啡馆,顾泽跟在她身后,语气里有几分意外:“你到底怎么了?”
初初哂笑一声:“就觉得心累。”
顾泽揽住她:“你今天很反常,自从见到周梓夜,你就在反常。之前哪怕面对许映,你都没有这样,她只是我一个朋友,关系并不亲近,你大可不必——”
初初打断他:“我心里挺乱的,亲爱的,我就想静静。”
他们停在一个红灯前面,车辆从面前的马路上开过,声音嘈杂。
顾泽定了一会儿,看着初初良久,最终不顾旁人的目光,伸手抱了抱她,在她头发上落下一吻,声音柔和得仿佛午后日光:“好,你想通了再跟我说。”
初初心里涩得不行,只点了点头。
*
susan很快发现了初初情绪的低落。
晚上,她在房子后的小花园找到了正坐在吊椅上的女生,和蔼地问她:“今晚的布丁你只吃了一点,是不开心吗?”
初初看着充满善意、银发苍苍的老人,很是歉意地道:“布丁很好吃,但我吃不下。”
“这不是个好习惯,”susan坐到她的身旁:“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育我,无论心情多么糟糕,都要好好吃饭。”
初初苦笑:“好吧,susan,你和ben吵过架吗?”
是susan的丈夫,年纪更大些,但他跟许多西方人一样,从来没有因为年龄大以老人自居,平日里小旅馆的许多设施维修都是他在干,话虽不多,但看起来十分可靠。
susan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当然会吵,怎么会有不吵架的情侣?”
初初看向花园里的野花:“我不想跟他吵,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我们今天遇到了他的一个朋友,实话说,能让他称为朋友的人并不多,但这一个……我很不喜欢,我很想跟他说我真的很讨厌这个人,因为她表面和气,实际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但我怕他听了不高兴,他们相交多年,他或许会认为我只是片面之见。我也怕他不相信我——我不想把自己跟他的朋友相比,你知道,女朋友跟朋友是很不一样的,我不想输给任何人,也不想输给他的朋友。”
susan的笑容温柔:“我的孩子,你把他看的太高了。”
初初不解。
susan摇了摇头,看她的模样像是看着自己的小孙女:“我想你应该清楚一点,他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会被骗,会判断失误,会因为一件小事高兴或悲伤,你说实话给他听,就算他生气了,又能怎么样?你们之间如此平等,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只需要走到他面前,大声地告诉他,你不喜欢他那个朋友,非常不喜欢。我想,他希望你这样,因为这样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
初初神色呆呆的:“小心翼翼?”
susan摸摸她的长发:“总是怕他生气,可不是好习惯,让他生气一次看看,你会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比如ben,就算跟我吵架了,他还是会去修水管,这才是爱你的男人。”
明明是平凡无奇的人,甚至在略微脸盲的初初眼中,其实susan与平日里街上各色头发眼眸的异国人长得委实没什么两样,而在这样静谧的夜里,花园里所有草木沉睡,椅子旁边温声细语的老人,却与当初与她说话的院长很是相似。
她心里软软的,握着susan的手:“谢谢,我这就去教训他。”
susan大笑。
*
初初在阳台上找到了顾泽。
他正跟ben一起给阳台上的花松土,背影看起来格外高大。
初初跟ben打了声招呼,一贯沉默的外国人压低了帽子,拍了拍顾泽的肩膀,便转身离开,偌大的阳台就只剩下了初初与顾泽。
初初指了指藤椅:“我们坐下说。”
顾泽放下铁铲,拉着她坐上椅子,说:“不能太久,你穿的有点少。”
初初先是点了头,然后开口:“我是想跟你说,我挺讨厌周梓夜的。”
顾泽没想到她说的这样直白,一时愣住,而后又忍不住莞尔,看不出一点不开心或者生气:“为什么呢?”
初初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很早就认识她了——我跟她是高中同学,同班。我是说,我。”
顾泽的笑容一顿:“是吗?”
初初继续说:“我之前说起过,高中的时候就见过你,在图书馆,我们是校友来着。我跟周梓夜同班,但是交往不多,现在回忆起来,感觉她是一个人缘很不错、学习也不赖的人。高一的时候,某次期中考试完吧,我收到了一封情书,当时周梓夜坐在我后桌,她也知道这件事。”
顾泽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凝重:“然后呢?”
初初接着道:“是一个高三的学长,据说是某次课间操的时候,他因为被同学推了一下,不慎将眼镜弄掉了,而当时我恰好经过,顺手帮他捡了起来,所以他对我颇有好感,写了一封情书来,说他很是喜欢我——老实讲,在收到那封信、看到名字的时候,我完全想不起那个人,更不必说接受不接受,而且非要说的话,我也不可能接受,因为那封情书一共五百来字,竟然包含了三十多个错别字!故而我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如何委婉而不伤人地把他拒绝掉。”
顾泽已经猜出初初想说的:“所以,你写了一封没有名字、只有班级的拒绝信,塞到了他的书桌里。”
她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很神奇?我是放学后去的你们教室,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跟他是同班,我问了一个女生,然后把信放到了她指的那个书桌里,之后就再没有了回应,我以为这件事到那,也就结束了。今天下午听到你说你因为那封信找到了周梓夜,并且因此认识了她,还跟她成了朋友……我觉得这是件很可笑的事。”
顾泽看着她,双眸墨色深沉。
初初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撒谎?”
顾泽拍拍她的脑袋:“沈初初,有时候我会好奇,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告诉我,如果杨之文跟我说的话不一样,你会相信谁?”
初初:“当然是你啊。”
顾泽:“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宁愿相信周梓夜,也不愿意相信你?”
初初:“……”
顾泽叹息:“而当初那件事,你也实在不必介怀。那封信是你写的,那很有趣,不是你写的,也并不能影响什么,初初,自信点,在我眼里,你比周梓夜好很多。”
“哪里好?”
“你能站在这里,告诉我你讨厌她,告诉我你怕我不相信你,就很好。是我不好,我应该让你感觉更加安全——所以刚才ben教了我,他说我要跟你说句话:不要怕,我不会离开你。”
初初仰起头,咽下酸涩:“顾泽,我们回国吧。”
夜风冷寂,顾泽怕她着凉,环住了她,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声音低低的:“想做什么?”
初初道:“我想跟你一起去找找——原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