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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的易知足浑不在意的遣人询问恭王的行踪,载垣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元奇将上海经营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恭王又是重点监视保护的对象,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恭王的去向。
易知足吩咐之后,语气随意的道“太后可是召恭王回京?”
载垣点了点头,道:“恭王身份尊贵,兼的差事也多,此番离京时间已然不短,再拖延下去,难免引发猜疑.......。”
“前几日,恭王还提及想要出洋考察,希望元奇能妥善安排。”易知足不紧不慢的道:“如今太后下旨召其回京,看来是事情有转机,太后已同意全面清理整顿部队?”
载垣暗忖这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颌首道:“出了青军社这档子糟心事,太后本身也有意严厉整顿新军,不过是担心牵连过广,动摇军心罢了,恭王既然奏请,正好顺水推舟。”
“军队不听号令,擅做主张,是为大忌,确实也该好好清理整顿。”易知足顺着话头道:“对于政治暗杀的行径,我也主张严厉打击,此风不可长,否则必然上行下效,暗杀成风,引发朝局更迭,社会动荡,人人自危。”
上行下效,暗杀成风?这是在警告他们吗?载垣心里一紧,元奇若是也采取暗杀的方式,他们这些保皇派官员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天天都的提心吊胆,他勉强笑道:“镇南王说的是,历来暗杀都是最卑劣的手段,确实必须严厉打击。”
话才落音,林美莲在门口亲生禀报道:“大掌柜,严世宽在外求见。”
“正要找他,他倒自己来了。”易知足语气轻松的道:“让他进来。”
载垣心里却突然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很清楚,严世宽明面上是元奇总号的一个掌柜,但实则却是掌控着上海两大帮会,可以说上海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见,他预感到严世宽前来必然是与恭王有关。
严世宽神情有些焦急的走进书房,一瞥见载垣在座,不由的迟疑了下,这才躬身见礼,易知足则是径直问道:“恭王如今在哪里?”
听的这话,严世宽看了载垣一眼,道:“属下正是为此而来......。”
见他犹豫,易知足道:“直说无妨。”
“恭王失踪了。”严世宽沉声道:“昨天中午之后,就失去了恭王的踪迹,暗中保护的几个人开始没在意,但发动人手寻找了一日夜仍无消息,不敢之隐瞒,这才报了上来......。”
“一个大活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了?”易知足放下翘着二郎腿,坐直了身子,语气严厉的道:“是什么情况?”
“属下闻报之后,仔细的询问了一番。”严世宽躬身垂手,语速很快的说道:“基本可以排除被人绑架的可能,以属下大胆猜测,恭王应该是微服易容,自行离开了上海。”
“你们还真是越来越长进了!”易知足讥讽道:“居然能让重点保护对象在眼皮子底下失踪,这要真是有人刺杀,你们如何能防护的周全?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居然失踪了整整一天才来禀报!”
严世宽不敢解释分辩,一脸诚惶诚恐的道:“属下已经派人前往车站码头车行船行仔细询问......。”
“必须尽快查找到恭王的下落。”易知足厉声道:“恭王若是有什么不测,提头来见!”
“属下明白。”严世宽说着也不逗留,躬身行礼后快步离开。
奕訢失踪了?载垣心里有若一团乱麻,被绑架了?这个可能应该不太大,以元奇在上海的势力,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们眼皮子下将奕訢绑走,况且,绑架奕訢的目的是什么?
若说奕訢是自行离开的,他为什么要偷偷离开上海?离开上海又会去哪里?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元奇与奕訢联手演的一出戏?
见的载垣脸色阴晴不定,易知足也不吭声,点了支烟,木着一张脸默默的抽烟,千算万算,却是没算到奕訢前脚离开,慈安后脚就下旨着其回京,如今这情形,他不能帮着着隐瞒,而是必须先将元奇摘出来,不能让慈安察觉是元奇与恭王联手夺取在倭部队的兵权,那有可能导致元奇与朝廷的关系直接破裂。
不管慈安会否怀疑,他都必须把姿态做足,至少态度要明朗,这才会让慈安心存在一丝侥幸,不至于铤而走险。
半晌,载垣才会回过神来,道:“恭王在上海离奇失踪,若是消息传开,必然朝野震动,横生枝节,还望镇南王尽快查明恭王的下落。”
“放心。”易知足沉声道:“除非是恭王乘船出海前往西洋,否则,必定能在短时间内查出其下落!”
载垣心乱如麻,也没心思继续留下来,当即起身告辞,赶着去发电报向慈安禀报此事,以他的猜测,奕訢若是自行离开,极有可能是去了倭国,真要如此,这事可就非同小可!
看着载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赵烈文轻声道:“恭王的去向不难判断,太后可能会第一时间召僧王回国,会否影响京都的战事。”
易知足缓声道:“以伐倭为第一要务,阻拦僧王回国,如何?”
“这只怕不妥。”赵烈文缓缓摇了摇头,“对于朝廷来说,伐倭是次要的,兵权不能旁落才是最重要的,大掌柜若是阻止,必然与太后翻脸。”
易知足轻叹了一声,“目前可不是与朝廷反目的时候。”
赵烈文试探着道:“要不,让恭王悄然返回上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易知足缓声道:“这次机会如果不能把握好,以后他们再想掌控兵权,就只能流血了。”
京师,紫禁城,养心殿,东暖阁。
奕訢竟然在元奇的眼皮子下离奇的失踪,极有可能是秘密前往倭国?慈安放下电报,一双精心修饰的峨眉微微蹙了起来,奕訢若是秘密前往倭国,目的就只有一个,通过僧格林沁掌控在倭国的四万八旗新兵!
果真如此,只须将僧格林沁召回,没有僧格林沁相助,仅凭奕訢不可能从奕譞手里夺走兵权,奕譞不仅是名正言顺的伐倭大将军,还带有一直由他统领的一万神机营官兵,根本就无须担心。
令她担心的是元奇,是易知足的态度,若是奕訢前往倭国篡夺兵权是出于易知足的默许甚至是支持,这事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易知足支持奕訢篡夺兵权的可能性很大!青军社的暴露,不可能不引起易知足的警觉,预备立宪之期已经不远,这个时候,由极力支持推行宪政的奕訢掌控八旗新军,无疑是对元奇最为有利。
想到这里,她隐隐有些感到不安,如果奕訢有元奇的协助,即便没有僧格林沁相助,也足以轻松篡夺奕譞手中的兵权!
是不是伐倭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元奇假借伐倭,让朝廷协同出兵,随即又要求朝廷增兵,为的就是帮助奕訢篡夺兵权?如果真是这样,这易知足简直是将朝廷玩弄于股掌之上!
转念一想她又觉不对,青军社之事应该纯属偶然,奕訢离京前往上海避难也是偶然,僧格林沁遣往倭国同样是不确定的,这事不可能是事先就计划好的,易知足和奕訢不过是顺势为之。
左思右想,沉思半晌,她才拿定主意,先试探下元奇的反应,从易知足撇清的情况的来看,元奇并不希望与朝廷反目,只要元奇不明目张胆的支持奕訢,这事就还不至于脱离掌控。
拿定主意,她随即提笔给写了两道电旨,一道给载垣,一道给奕譞,随即吩咐道:“密电发送。”
次日一早,还不到八点,载垣就迫不及待的赶到镇南王府递了帖子,门房萧总管对此颇觉为难,毕竟对方的身份超然,但让他这个时候去后院通禀,他也不敢,他很清楚,自家大掌柜这个时候正在吃早点看报纸,最烦打搅。
犹豫了一下,他才赶到长乐书屋外,果然只等了一刻钟就看见赵烈文慢吞吞的缓步踱了过来,当即快步迎上前笑道:“赵先生可算是来了,怡亲王一早就来递了帖子,都候着两刻钟了。”
赵烈文沉吟了下,才道:“请他进来罢,大掌柜稍后也该来了。”
载垣毕竟是铁帽子亲王,没有让他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的道理,赵烈文与林美莲商量下,特意将其请到书房的会客室坐等,待的奉上茶水之后,赵烈文也不吭声,默默的做坐在一旁陪着,心里却是琢磨着,对方一早就赶来急着见易知足,是什么目的。
易知足照例是准八点走进长乐书屋,一进院子,林美莲便迎上前将情况说了一下,听的动静,载垣已是迎了出来,还离着十几步,他就强自笑着拱手道:“一早登门拜访,唐突之初,还望镇南王恕罪。”
拱手还了一礼,易知足才含笑道:“怡亲王也忒性急了点,这才一晚,就算是查探到消息,他们也还未来得及禀报......。”
载垣苦笑着道:“恭王失踪,非同小可,由不得不急。”
进的书房落座,易知足才缓声道:“已经安排大量人手连夜进行排查,若是有消息,他们这个时候也该来禀报了,且稍等一阵。”
载垣却不与他兜圈子,盯着他道:“恭王应该是秘密前往倭国了。”
“我也是如此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昨日就吩咐他们有针对性的重点排查前往倭国的船队成员。”
载垣单刀直入的道:“镇南王应该很清楚,恭王若是秘密前往倭国,是何目的。”
听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易知足敛了笑容,语气淡然的道:“恭王若是前往秘密倭国,无非就是通过僧格林沁夺取在倭八旗新军的兵权,朝廷的家务事,元奇不便插手,我只要求一点,不能影响伐倭的大局,否则,元奇会出手干涉。”
“此事可以说是因镇南王而起。”载垣少有的强硬,“是镇南王要求朝廷出兵协同伐倭,增兵倭国,也是应镇南王所请,此事,镇南王岂能袖手旁观?”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冷淡的道:“青军社密谋刺杀,恭王连夜逃离出京,前来上海避难,这可不是我的责任,朝廷在倭的部队,元奇只有责任提供军火,提供情报,保证补给,没有责任平息你们内部的争权夺利!”
见他态度强硬,载垣放缓了语气道:“镇南王想过没有,一旦恭王前往倭国篡权,极有可能会引发部队哗变,这势必会影响攻打京都。”
“真要出现哗变,元奇不会袖手旁观。”易知足沉声道:“不论是谁,都不允许破坏伐倭的大局!”
对于这个含糊其辞的表态,载垣自然不会满意,接着道:“元奇若是纵容恭王篡夺兵权,势必会严重影响朝廷与元奇的关系。”
易知足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这是慈安的意思?”
这一眼看的载垣心里发寒,连忙转圜道:“太后是希望朝廷和元奇都顾全大局,当初朝廷同意协同出兵伐倭,也就是为了顾全大局。”
当初为了让朝廷协同出兵,易知足却是打着顾全大局的幌子,如今被慈安原封奉还,他还真不好拒绝,略微沉吟,他才道:“不是我不愿意出手相助,朝廷也得考虑下元奇的立场,恭王是积极倡导呼吁并大力支持推行立宪的领军人物,你们闹家务,元奇保持中立,两不相帮,就已经是对朝廷最大限度的支持。”
见的对方将话说到这份上,载垣不由的一阵无语,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实情,元奇若是支持朝廷打压恭王,元奇究竟是什么立场?是支持立宪?还是支持保皇?
长吁了口气,他才道:“目前情况并不确定,我们眼下只是做最坏的猜测,还希望镇南王尽快查明恭王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