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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然开记者招待会所在的会场一共有四十七层高。
想象一下当时站在场外等待的粉丝正用手机4g网杀流量看直播,正看得热血沸腾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这么一大坨东西,等他们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东西长什么样,他已经整个儿拍到了地上摔成了一滩肉饼——
现实与电视剧的差距就是,电视剧里拍出来的跳楼情景最多是主角躺在地上身下缓缓地冒出一滩血以表示死亡,而现实就是四十七层高的大楼,足够任何东西摔得面目全非,好好的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脑浆四溅血肉模糊……目击了现场的人事后心有余悸地说:就好像看见一个西瓜狠狠砸在地上,啪地一声,红色的东西四溅,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在最开始几秒片刻死一般的沉寂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人们顿时陷入恐慌,现场迅速乱成一团,有人在后退,有人在尖叫,还有人被吓得当场愣在原地直接被人迅速后撤的人群推倒在地,等会场里面的谨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本还老实坐在位置上的记者们几乎都已经扛着摄像机跑了出去:有人在袁谨然出柜的记者招待会现场跳楼,这惊天动地的举动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个买一赠一的大好消息。
是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几乎下意识地就将那个跳楼的人规划到了“疯狂的袁谨然粉丝受不了刺激当场跳楼”这个队伍里,有些本来就心情很激动的粉丝看见这个惨状当场就痛哭失声,而这样的情绪迅速感染了周围的人,很快的场地外的气氛就变得相当诡异——
原本等待在场地外的粉丝们站在后面惊慌失措,而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反倒是一些胆子大的记者,他们举着手中的相机拍拍拍,拍完尸体再转身去拍那些在哭的粉丝,长镜头几乎要戳到那些路人的脸上去放大拍摄,恨不得连人家湿漉漉的毛孔都不放过,而更加机智的记者为了抢占头条,压根等不及用手中的单反摄像机拍摄再拿回去导出来,他们选择直接手机拍照传回公司准备上稿——
托现代通讯技术发达的福,大约是十分钟之后,大概全国正在使用互联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微博头条,微信、qq新闻客户端自动推送,于是哪怕是不在现场的人也看见了那搭上了马赛克血肉模糊的现场,以及泪流满面的袁谨然的粉丝。
出去外面看情况的方余脸色很难看地从外面走回来,对已经到后台等待的黑发年轻人说:“外面现在乱作一团,后面停车场也被记者堵住了,你现在出去可能要出乱子,还是等一下,我让公司多派些人来——”
“哦,”谨然摇了摇手中的手机,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读,“两分钟前新新闻报社发出的头条,‘袁谨然记者招待会承认自己同性恋行为,会场外有身份不明者从四十七层高楼坠楼’——两分钟前的微博,现在转发一万了。”
于是方余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几眼,在看见那跳楼者的照片和谨然的粉丝哭泣的照片被摆在一起放在同一则新闻里,他大声地骂了声脏话,当场摔了手机:登出这则新闻的人很聪明,他压根没有直接说明那个身份不明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只是将他们的照片放在了一起,而人们下意识地就会将两件可能是相互独立的事件看作是一件事情——
谨然出柜,有激动的粉丝跳楼。
看,整个逻辑看上去多么地顺理成章。
坐在座位上,身后的工作人员忙的双脚不沾地,每个人都在忙着打电话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棘手情况,全场只有谨然一个人呆坐在那里放空状,而此时此刻,他也确确实实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塞满了刚才看到的那则新闻里的几张图片,压根没办法冷静下来好好思考眼下的事情……
因为谨然非常清楚如果“粉丝因为明星出柜跳楼”这件事是真的,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论明星出柜,如果只是单纯地宣布自己的性取向问题,那最多就是以后的星路受到影响,可能会人气下滑,也可能会短时间内接不到活,这都是他原本就意料之中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是,如果因为明星出柜,导致粉丝跳楼丧命,这事儿说小了就是粉丝激进的个人行为,说大了,可能就会直接牵扯到当代偶像不够以身作则,让青少年迷失方向,不务正业最后献出生命,造成严重的社会影响。
真的被抓这么个典型,那等着谨然的只能是彻底被封杀。
谨然看了看手机,之前那则新闻不意外地已经被转发突破十万,而底下无论是评论还是转发,要么就是在表达震惊,要么就是有人在惋惜,评论一水儿的都是——
“喜欢个明星也不用这么拼命吧,好好的一条人命,哎,都摔成什么样了。”
“虽然想说这脑残行为,但是还是算了,死者为大。”
“这是疯了吧,人家出柜关你什么事,就算不出柜也他妈不会和你在一起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所以这是被袁谨然在出柜现场秀恩爱秀到跳楼?…………袁谨然真是ffff团派去的间谍。”
只有几条是在说“我朋友在现场,那人到底是谁都没个准信,你们直接说是袁谨然粉丝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这样的评论夹杂在上万且迅速刷新的评论中效果显得微乎其微,最多是被匆忙地点了几十个赞之后,就迅速地被冲刷下去。
谨然知道发评论的人并没有恶意,他们最多只是路过围观,甚至有一些人本身是在向着谨然说话的——但是他们无意间直接将这个人判断为“袁谨然的粉丝”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做了一次猪队友,谨然看得拙计无比,想要上小号刷一刷评论壮大一下“死者身份还没确定”的队伍,但是手指点到切换账号,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有些烦躁地将头发弄乱了些,他将手机扔到化妆台上。
“外面怎么样了?”谨然问身后的方余。
“警察已经到了。”方余头也不抬地说,“但是外面人越来越多了,除了跳楼的事情,原本没到的媒体啊围观的人啊都跑来了,会场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我干脆在这边给你订个房间你今晚先住这——”
“有没搞错?这楼刚有人跳楼啊,在大门口摔成那样了,马赛克打成那样我都能看出有多惨——你让我晚上直接住在这?”谨然满脸震惊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哪怕接下来真的要被封杀现在我他妈也还没来得及死透吧,至于惨到这地步?”
大概是谨然的嗓门儿有点大,原本炸了锅似的后台化妆间里陷入片刻的死寂。
谨然这么一嗓子吼出来,方余先是呆愣了下,之前慌慌张张就下了决定,这会儿谨然说了他才想起还有这茬,确实考虑到这个的话这么安排的确有些不太妥当,经纪人先生定了定神正想道歉,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却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气声,转头一看发现是上一秒还满脸戾气的黑发年轻人这会儿正仰着脑袋望着天花板,将双手塞进口袋里,重重地跌坐回了位置上,沉默片刻后,他显得十分疲倦地摆摆手说:“……算了,出不去的话也没办法,这事不能怪你……抱歉。”
方余眨眨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反倒轮到谨然主动来道歉。
看着那张一夜睡眠不足外加疲惫惊吓这会儿脸色极为糟糕的脸,方余突然觉得心酸得要命,替谨然委屈的同时,胸腔之中熊熊燃烧着的还有莫名其妙的愤怒——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愤怒应该针对谁,是对那些无良只知道利用爆点引导群众思想不顾明星后路的媒体?还是怪那个莫名其妙跑到人家新闻发布会跳楼的家伙?……又或者压根是应该怪身边那些逼得谨然不得已出柜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你别想那么多,那人不一定是你的粉。”
“……”
谨然苦笑一声,只是觉得,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谁他妈没事干跑到一个明星的发布会现场跳楼?这得有多大的反社会性人格才能做出的坑爹事儿?
一室的沉默中。
谨然皱着眉转头压低声音问生活助理小哥有没有带清凉油,脑仁子疼。
这个时候他们可以清楚地听见窗外传来了警车警笛的鸣响还有记者喧哗的声音,紧接着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儿,外面突然再次爆发出一阵人群的喧闹,就好像记者又看见了什么让他们炸裂的事情似的……谨然听着这声音越发烦躁,皱着眉招呼人去把窗户关上耳不听为净,被他叫到名字的工作人员这会儿也处于遭逼状态,一步一指令点点头就老老实实跑去关窗户,关完窗户,谨然问他外面又他妈怎么了,他想了半天,就说了一句:“好多人,好多车。”
谨然无语地闭上了嘴,方余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接下来的时间难过得每一秒都像是在地狱似的,
谨然想抓着手机打发下时间,但是光解开锁看见上网的图标以及微博的图标,他就想吐。
微信更是炸裂得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全是问他怎么样好不好出了什么事儿的。
想了想直接将手机关机,谨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犹如困兽一般在房间中转了几圈,正当他烦躁得觉得说不定下一个从四十七层楼飞下来的人就是他自己的时候,化妆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那“轰”地一声巨响吓了谨然一跳,他转过身正准备骂人,定眼一看却发现从门外走进来的人居然是这会儿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姜川——此时此刻男人身上还穿着宽松的居家t以及大裤衩,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脚下踩着的……是家里浴室冲凉的拖鞋。
总的来说就是毫无形象可言。
谨然呆愣在原地瞪着姜川,就好像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然而在他来得及问出一句“你来干嘛”的时候,男人已经三两步地杀到他的面前,温热干燥的大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拖了拖,言简意赅道:“走,路通了。”
“……………………………………………………啊?”
路通了?
刚才不是还说什么“水泄不通”的么?
谨然就这样被从天而降的姜川二话不说地直接抓走,那速度快得在场愣是一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方余才“哎”了声拍了下脑门匆匆跟了出去,一路小跑来到停车场,这才发现此时此刻停车场铺天盖地都是统一规模的黑色轿车以及黑衣人,那规模……
简直已经夸张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在最中间的某辆车旁,姜川已经将黑发年轻人塞进了车里,方余赶紧跟了上去一溜烟儿地窜上副驾驶座,坐稳了屁股,听见后座的车门被狠狠摔上——方余转过头这才发现开车的人是姜川的那个国外基友,叫费恩还是什么来着,见人都上了车,他直接调转方向盘,将车缓缓开出停车场。
外面已经被清场,那些乱七八糟还想拍的记者以及暴动的人群已经被警方以及姜川带来的人联手镇压,原本连只苍蝇都快飞不出去的人群愣是被活生生地撕开了一跳道路——几十辆黑色轿车排着队从停车场开出来,记者们举着手中的相机隔着人群傻了眼:每一辆车都长一样,他们压根不知道应该拍谁,也不知道袁谨然到底在其中的那一辆车里。
没有哪个明星躲新闻躲出这样的阵仗的。
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人群,以及此时只会让他觉得恐慌的闪光灯,谨然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坐在自己身边的姜川,甚至来不及激动男人犹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拯救他这件事,只是特迷茫地问了句:“现在去哪?”
“机场。”姜川抓过谨然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修长的指尖显得漫不经心地在后者掌心挠了挠,“家里人的机票也买好了,放心,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