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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帮亲随闹出来的动静很大,几分钟的时间,整个玄火营已经变的混乱不堪。
几乎所有营兵都是老弱,安定的时间久了,又有几个人见过如此阵势?一时间,光着屁股从营房里滚爬出来的,浑身衣裳凌乱的,忙乱中找不到兵器的……各式人等纷纷乱乱,叫嚷和咒骂声也从军营里各个角落不断冒了出来。
“尼玛,前几天不是才上过校场吗?怎么现在又要再来一次?新来的营官是不是吃多了撑的?”
“操练?操练尼玛个逼!老子好几年都没摸过刀子,要练就自己练去,别挡着老子睡觉。”
“新来的那个营官,就是那个白皮嫩肉的小杂种姓什么?姓杨是吧?我看根本应该姓猪,猪狗不如的猪!”
很多营兵都在叫骂,也有人老老实实穿戴衣甲,带上兵器,按照指令前往校场。尽管如此,他们的脚步依然缓慢,都在观望着那些不肯走出营房的老兵油子。玄火营就是这样,在普通士兵中间,真正说话管用的人,还是这些吊儿郎当的兵痞。
亲卫杨艺从帐篷里拖出一个上身****的家伙。他看上去三十来岁10≈,,很瘦,尽管力气和本事与杨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左边胳膊也被杨艺牢牢抓住,嘴里仍然不服输的连声叫骂:“识相的,赶紧把爷爷我放开。否则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老子就是不去校场,你****的又敢把爷爷我怎么样?”
簇拥在杨天鸿身边的几个年轻亲随立刻朝着这边跑来,动作整齐划一,把杨艺和嘴里叫骂不听的军汉团团围住。不等那军汉反应过来,脸上早就挨了重重几拳,身不由己轰然摔倒在地。一帮凶神恶煞的杨家外院亲随立刻拳脚相加,毫不留情,人群中间顿时腾起一片灰尘,干燥的地面上只能隐约看到有身影在来回翻滚,不断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
过了好一会儿,杨家亲随们才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军汉从圈子里扔出来,冲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身上连啐了好几口浓痰。
类似的事情,在整个军营里到处都在上演。杨家亲随根本就是一帮强悍打手,在喝过丹液,吃过锻体丹,修为至少也是炼气一层的亲卫带领下,把千余名不尊号令营兵打得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杨天鸿骑在马上,冷漠地注视着这些宝兴,只是无所谓地从鼻孔里喷出几声冷哼。他身上穿着武将才有资格配备的上品明光铠,头盔和马镫擦得铮亮。为了让身份显得更加高贵,孟奇特意为他找来一匹上等良马。左右两边,分别是身穿大楚制式军官铠甲的杨大山和杨大海等人。所有杨家亲卫都是不同阶级的营官,服装和武备也都是普通人为之羡慕的上等货。与周围这些瘦骨嶙峋,跟乞丐没什么两样的营兵一比,立刻引来了无数贪婪、羡慕、嫉妒的目光。
暴力的作用很明显,混乱营兵顿时成为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主动跑到校场上集合的人越来越多,营房方向虽然还有喊叫和骂声,却已经比之前小了很多,地上也横七竖八躺满了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兵痞。
杨天鸿跳下马,站在事先用砖石砌成的高台上,用森冷的目光迅速扫过每一个士兵。在他的身后,孟奇指挥着多达百人的黑衣杂役,从军营外面拉进一辆辆马车。车辆在校场四周聚集,从车厢里抬下一个个巨大的蒸笼与汤桶。掀开盖子,空气中的血腥和灰尘味道立刻被冲淡许多,片刻之后,完全被馒头和肉汤的浓郁香气彻底掩盖。
是的,蒸笼里整齐摆满了白白胖胖的馒头,汤桶里全是油乎乎热腾腾的红烧肉。肉块很大,肥腻的表皮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馋涎欲滴。
站在校场上的营兵数量约为一千上下。看到这一幕,营兵们纷纷喉咙耸动,眼睛里喷着火,恨不得扑过去,抢过来,饱饱大吃一顿。
身穿军尉服饰的杨大海大步上前,把一杆高大的令旗重重插在地上,扯起嗓子高声吼道:“所有人排队,按照顺序过来领馒头。每人两个。都别挤,一个一个过来。”
玄火营的伙食很差,不要说是肉,就连普通蔬菜也很少见,更不要说是能够吃饱。听到有吃的,顿时“呼啦”一下涌了过来,把杨大海和蒸笼汤桶围了个水泄不通。
“说了不要挤,你****的抢什么抢?”
眼里只有食物的营兵们,哪里顾得上什么规矩?一个个就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饿死鬼。杨大海连声咆哮,旁边亲随们抡起胳膊粗的棍子横扫乱打,仍然止不住乱纷纷的人群。
一个身材健壮的营兵仗着力气大,翻开蒸笼,双手搂起十几个馒头,嘴里还咬住一个,满面欢喜的朝着人群外面撒腿就跑。
两个馒头怎么够吃?先抢回去再说,然后,再来抢红烧肉。
脑子里刚刚冒出这样的念头,营兵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脑后丝毫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掠过。紧接着,视线也变得偏移,整个世界模糊而诡异。
旁边的人一阵惊呼:“杀人了!杀人了!”
他们看得很清楚:一个身穿营官服饰的年轻人拔出佩刀,从后面砍掉了抢劫食物营兵的脑袋。那家伙嘴里至死都还咬着馒头,圆整的双眼全是恐惧和震惊。
杨大海是跟随骠骑将军多年的老兵,很清楚应该如何应付这种混乱情况。对于这些饿疯了的家伙,打是不管用的,只能砍掉几个活人脑袋,才能让他们真正感到害怕。
死者头颅被高高挂在旗杆顶端,无头尸身被木头架子撑住,竖在校场中央。地上的鲜血很快被干燥泥土吸收一空,但血腥味依然浓烈,从旁边走过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心惊胆战,自觉排成队伍,没有人插队朝前,也没有人敢于说三道四,整个校场上鸦雀无声。
早餐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按照杨天鸿的命令,吃完东西的营兵们,开始绕着校场跑步。
玄火营的营官们都很有钱,在城里有自己的宅子。留在军营里的亲信心腹一看大事不好,连忙以最快的速度通禀。等到营兵们刚刚开始跑第二圈的时候,薛金彪、殷鉴化、邬汉和马文昌纷纷冲进营门,出现在校场上。
副营官殷鉴化走在最前面,他的面色尤为难看,脸上充满了愤怒。走上高台,对着杨天鸿随便拱一拱手,开口质问:“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天鸿目不斜视地看着校场上奔跑的营兵,淡淡地说:“操练而已。怎么,你有意见?”
一句话,把气势汹汹的殷鉴化牢牢顿时噎住,搜肠刮肚半天,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对付字句。
旁边,面皮白净的马文昌插了进来,赔笑着拱手行礼:“杨大人,您是有所不知,这玄火营长久以来一直没怎么操练过。您突然之间下了这么一道命令,兄弟们都觉得突然,老殷也是觉得转过不弯来才有此一说。呵呵!还望您海涵。”
杨天鸿慢慢转过身,“哼”了一声,轻微点了点头:“过去的事情,本将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从今天开始,这玄火营的规矩就必须由我说了算。”
马文昌觉得眼皮一阵乱跳,硬着头皮问:“敢问大人,您说的这规矩,指的究竟是什么?”
杨天鸿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第一条,玄火营所有官兵必须每天参加操练。下至普通士兵,上至营官,任何人不得违令。”
马文昌一愣,过了半天,才迟疑着问:“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也必须……”
杨天鸿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本将说过了,全营上下,一视同仁。”
马文昌等人面面相觑,良久,满脸怒意的邬汉走上前来,不无威胁地说:“杨大人,这种做派,未免有些过了。你是校尉,本官也是校尉,还有殷大人,官阶同样也是校尉。凭什么我们也要跟那些军士一样?”
杨天鸿目光变得阴冷锐利:“我是玄火营主将。若是你不愿意参加每日操练,可以自己给兵部上折子,看看兵部的大人们怎么说?看看陛下又是什么态度?”
一顶天大的帽子扣下来,顿时无人言语,只是面色之间全是忿忿不平。
殷鉴化决定不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他转过身子,指着插在远处旗杆上的人头,怒声问道:“此人何罪?又是何人将他斩杀?”
杨大海从杨天鸿身边站出来,昂首挺胸,傲然应答:“此人不尊主将号令,不杀,不足以明规定矩。”
殷鉴化上下打量个杨大海一番,再问:“你又是何人?”
杨大海高声道:“我乃玄火营新任军法官,专门负责营内刑罚。任何人敢于违背,轻则军棍伺候,重则当场处斩。”
“区区一个军法官,竟敢对副将大人不尊?”
忽然,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把所有人注意力引到了殷鉴化身后。那里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家仆衣服的干瘦男子,正冲着杨大海指手画脚。
杨大海眯起双眼,冷冷地注视着黑衣男子,沉声道:“你是何人?”
男子神情傲慢的啐了口唾沫,道:“我是殷将军的亲随,你胆敢对将军大人言语冲撞,难道是活腻了吗?就你这样的,我家将军根本不……”
话未说完,男子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等到诸将官定睛看时,黑衣男子早已身首异处,整个人从左边肩膀开始,活生生被劈成两半。
除了杨天鸿和身边一干亲卫,没有人看清楚杨大海究竟是怎么出的刀?又是用了什么样的招式?
殷鉴化脸上和身上被喷得满是鲜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尚在地上抽搐的亲随尸体,猛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杨大海,右手下意识伸向腰间,用力握住佩刀刀柄。
杨大海手中的战刀仍在滴血,话语森冷凶狠:“此人未穿衣甲,从未在玄火营报备。这里是军营重地,任何身份不明的人,都将被视作奸人细作,就地斩杀。”
殷鉴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喉咙深处发出不似人声的狂吼:“谁说他身份不明?他是我的侄儿,玄火营上下所有人都认识!”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天鸿冷冷插进话来:“所有人都认识?为何本将从未见过?”
殷鉴化一时语凝,转过头,用充血的双眼死死盯住杨天鸿。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马文昌连忙抓住殷鉴化握刀的手,上前打圆场:“杨将军初来乍到,不认识也很正常。只是此人的确是殷副将之侄,我们都可以作证。”
杨大海朝前一步,横刀挡在杨天鸿身前,表情狰狞,话语阴森:“本官接任军法一职,翻遍了全营上下所有名册,除了副将殷鉴化,从未看到第二个姓殷之人。就算能够证明此人身份,但他终究非我玄火营之兵。按照我大楚军规,任何非军职之人敢于在军营内部喧哗走动,都必须定罪、斩杀。殷副将若是不服,可以向兵部呈报,看看孰对孰错。”
殷鉴化个头比杨大海略矮了几分,两个人距离很近,为了让话语更具威慑力,杨大海上身前倾,居高临下注视着殷鉴化,两人鼻尖几乎凑到了一块儿。在如此近的距离,殷鉴化清楚看到了杨大海眼瞳深处的凶狠狂暴,以及百战勇士才有的狰狞与血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握刀的手也颤抖着松开。
天底下有三种人不怕死。
一是疯子。
一是傻子。
最后一种,就是勇士。
能够当上一营副将,殷鉴化本身就拥有炼气二层实力。可是在杨大海面前,他一直引以为自傲的修为,根本连狗屁都算不上。他毫不怀疑杨大海会一刀斩杀自己,就像几分钟前,把自己侄儿活活劈成两半。
无论刀法技巧还是力道,自己统统不如对方。
何况,杨大海说的没错,这种事情就算闹到兵部,仍然也是对方有理。
这里是戒备森严的军营,不是人人可以自由出入的菜市场。
何况,此人还是杨天鸿的家将亲卫。
差点忘了,杨天鸿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武将。他的父亲,乃是威名赫赫的骠骑将军。
想到这里,殷鉴化深深吸了口气,带着铁青的脸色,也不说话,转身走下高台,朝着营门方向走去。
邬汉和马文昌尾随其后,只是脸色同样不好看,目光也很是阴冷。
原本人群拥挤的高台,顿时又变得冷清下来。
所有玄火营军官,只剩下一个副将薛金彪。
杨天鸿依然沉默不语,用宁定的目光注视着他。
薛金彪冲着杨天鸿弯腰抱拳,用谦恭而不失稳重的语调说:“敢问主将大人,玄火营操练从何时开始?”
杨天鸿笑了,扬起马鞭,指了指校场上奔跑的人群,道:“今日就已经开始。”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却有着种说不出的命令意味。
薛金彪不再言语,行礼,转身走下高台,加入了奔跑的士兵行列。
看着混迹于尘土之间的那个身影,杨天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此人还算不错。至少,可用。”
……
殷鉴化的宅子位于京城康华坊,算得上是地皮颇为金贵的繁华地段。
内屋里,不断传来物件被重重砸在地面上碎裂的响声。其中,夹杂着殷鉴化的怒吼,以及妇人“呜呜”的啼哭声。
“我殷家本就男丁稀少,杨天鸿竟然纵容手下,砍杀了我那侄儿。此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我必当上报兵部,给此人定一个飞扬跋扈之罪。”
“还有景宁王爷那边,也必须通报消息。若是王爷肯出面,此事就容易得多。就算杨天鸿仍为忠武校尉,但只要不再担任玄火营营官,老子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个小杂种。”
抓起摆在桌上的最后一只茶杯,狠狠扔在地上砸成碎片,满面怒意的殷鉴化仍然觉得怒火难平,胸口连续起伏,目露凶光,面色一片通红。
一名家丁小跑着进来,低声禀报:“老爷,马大爷来了,说是有要事与您详谈。”
殷鉴化用力吞咽着喉咙:“马文昌?他来做什么?还嫌看我的笑话不够吗?”
话音未落,满面焦急的马文昌已经从外面走进来。他与殷鉴化关系不错,家丁前脚通禀,他后脚就跟了进来。
“我何需要看你什么笑话?咱们两个都是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无论死了谁,另外一个都跑不掉。”
马文昌走得很急,刚一进屋就到处找水喝,看见地上遍布茶碗碎瓷,只能长叹一声:“你现在还有工夫在这里发火泄愤,却也不去外面看看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次,咱们的麻烦大了。”
殷鉴化面色一滞,连忙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