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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也想不到这出戏峰回路转竟会变成这样。我几乎以为那轻声的问话是幻觉, 或者——分明错了位。
应该改成“柯南就是新一吧?”这样才像她口中会说出的话。
然而她的确问的是黑羽快斗,不是江户川柯南。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那天晚上黑羽快斗向风户京介射出卡牌枪的情形怕是被她完整的看在眼里。那标志性的武器就和怪盗基德的神秘一样出名。
只不过那一刻,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一节, 何况那时候小兰失忆的恶化更将其冲淡,仅留下我和“工藤新一”救了小兰这个认知。
我忘了,黑羽快斗忘了,工藤新一忘了。恢复记忆的小兰却记起来了。
是了,我们三个人都把“怪盗基德就是黑羽快斗”这件事当成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早已窥破就理所当然的忘记去掩饰。
我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思索该怎么解释。
这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和别的不同, 这件事上似乎不用再说谎,直接承认也未尝不可,只消加些情非得已的缘由,小兰也能帮着保守秘密。毕竟怪盗基德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反倒像是个全民偶像, 坦白也省去了隐瞒的精力。
想通这一节,我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去,稍稍组织了一番言语:“这件事是我没考虑周全。你也知道怪盗基德之所以被称为怪盗,也是有原因的。他帮我们的不少,所以才私下里约定,他不当怪盗的时候我不出手,但在当怪盗时还会照样逮捕他……”
“嗯。”她伸出手覆住我手背, 声音满是疲惫。那解释似乎起了功效,弥散在空气里略显凌厉的气氛须臾间缓解。
我扯出一个还算合格的笑:“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骗我吗?”她低声问。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没有一丝迟疑的回答:“不会了。”短促有力,听上去和普通的誓言一般无二。
“爸。”
“我在。”
“……那你能告诉我,黑羽盗一……是爸爸你认识的人么?”
我松开手,默然无语。
……
我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出的病房,只记得撑着走廊的墙,冷汗湿透了脊背。
也许最正确的行动是折返回病床,用点催眠套出前因后果,或者干脆除掉这段记忆。
为什么她会知道?是从黑羽快斗口中还是……我那段缺失的时间里无意间的纰漏?我想知道原因,渴望而迫切。可一旦这么做了,刚刚恢复记忆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兰有可能会出难以预估的意外。
最终作罢。
我抹去额头的汗渍,顺着楼道慢慢往前,与另外一行人擦肩而过,到达廊道尽头。
电梯门合上,我盯住那一整面镜子中的自己,笑容被定格在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闪烁着些微疯狂的火焰。
从心脏到大脑,我都被一种过度兴奋填充着,它们在身体的每一处叫嚣着。那是矛盾被激化到最尖锐的程度后,破开压制的反噬。
我该继续瞒着小兰。
——是的,所以得做些什么。
——不稳定的因素全部消灭的话……
——如果毁掉一切是不是就可以成功瞒住?
——我应该……
“叮咚。”电梯到达底楼,门缓缓打开。
我回过神将手上已经输入了几个数字的手机盖上,放回口袋。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走出电梯。
riphath和帕帕……就在刚才,擦肩而过那一瞬……我想,我是想要杀了他们。
第二天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等人一起到医院门口接出院的小兰回家。黑羽快斗还是没出现。
有意无意的,大家不约而同的找借口离开,让出地方给他们独处。可能是我和英理都在,小兰大病初愈,工藤新一没提出要去什么旋转餐厅约会的提议。晚饭是叫上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一起在事务所吃的。
尽管饭桌上关西的侦探很努力的活跃着气氛,小兰脸上的笑容仍然有些阴霾。而另一个则明显时不时走神,注意力没怎么集中。
英理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清清嗓子:“这段时间,新一你都在忙些什么?”
前一刻还走神的工藤新一听到后忙坐直身体:“呃,有件棘手的案件……一直在外面查。”
英理勾起嘴角,顺着他的话接道:“不如说出来听听,这里坐着的除了你小五郎叔叔帮不上忙,其他的都能出份力。”
“呃。”工藤新一尴尬的摇头,“这……有些涉及到委托人的隐私,所以……很抱歉。”
“是什么东西那么神神秘秘让你一去半年没什么消息,小兰这次出事你也有责任。”她毫不客气的说。
“我很抱歉,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你能不保证不再搞失踪么?”咄咄逼人的攻势,不过几句话就让对手丢盔弃甲。
工藤新一的脸色黯了下去,他没办法保证,因此也无言以对。他当然可以撒谎,但是撒谎的对象是英理,食言的后果非常严重。
这样的神情,英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冷笑一声:“你不会是打算让小兰就这么等下去吧。”
我的余光扫过对面坐着的小兰,几乎是在听到英理话的同一时间,脸上透出强烈的不安和……惶恐。
她偷偷的瞄着身旁张口欲言的工藤新一。可让她失望的是,工藤新一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说不出所以然。
气氛沉寂下来,服部平次看着好友不知所措的模样,本想帮忙说几句,却被他身边的远山和叶使劲一拉,闭上了嘴。
工藤新一和小兰的反应英理尽收眼底,她轻嗤,重重放下碗筷,不满溢于言表。
这顿饭差不多到此就被毁得彻底,但那位名侦探被这一声仿佛惊得连理智都飞走了,嫌英理没被气够,又给加了把火。
他终于开口说:“英理阿姨,你说的没错。兰的确……没必要这么等我。这是我的错。”
在旁的服部平次一听就知道坏了,他使劲的使眼色,可没什么作用,工藤新一一双眼灼灼的望着我和英理:“我没办法给出实质性的承诺,因为我自己也看不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我……没资格……”
英理的脸色越来越差,我在心中哀叹一声,此时竟不知道是该嘲笑这位名侦探的情商低,还是该愤怒他对女儿的伤害。
小兰的头垂得越来越低,从我的角度已经只能看到她额前的刘海,表情是无法窥见了。不过不用看也知道,她受到了狠狠的打击。
我捂住胀痛的脑袋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你和小兰——听着,小兰等不等你是她的事,你没必要自恋的帮腔。我现在问你的是,打算怎么办那宗案件?是干脆一辈子就和你老爸老妈一样跑外面逍遥去,还是……”
“我会回来。”他的声音随着情绪的高涨不自觉的变大,“一定会——所以……到那个时候,我再……我知道到时候也许物是人非,可我能承诺的只有在那时……补偿欠下的东西。然后……重新选择、争取。”
他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到是似模似样,唬的在座的其他人脸上的阴云都逐渐转晴。
我喝了口啤酒,退出话题。
人品问题得到解决,下面的话题也渐渐轻松了,就连英理也收起严肃,露出笑容。
我百无聊赖的一口接一口喝着啤酒,把刚才工藤新一说那话时盯着我的眼神努力扔掉。
重新选择——
亏他说得出,还说的那么明目张胆。
喝得急了,我打了个酒嗝,气泡从喉腔涌出的感觉并不舒服。迷迷糊糊的,危险的想法又悄然无声的抢占地盘。
——杀了他,是不是就……
我一怔,酒面映出我狼狈而带着狰狞的模样。我仰首一口喝下。
果然是喝多了,脑子也不灵光了。那样小兰岂不是会伤心至死?
我嘿嘿的傻笑起来,整个人如同一摊烂泥软在饭桌上,被英理强硬的夺走手中的酒并拖起来后,还手舞足蹈的跳着没人看懂的舞。
我被扔进了房间,换了衣服,热毛巾擦了脸就躺在床上挺尸。呆滞了几秒,伸手一捞把本想离开的英理圈进怀里。
她讶然的问:“怎么了?”
我无意识的摆弄着她的头发,半响才回答:“那小子说大话呢。欠下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补偿……重新选择、争取……也不是你想选就有的选,想争取就能争取的。”
她沉默着,索性退了鞋子躺到我身边陪我,在我眼皮快要合拢时才轻声附在耳边说:“你连说大话的勇气也没有。”
那晚我做了个梦,很真实……
我对小兰说去你妈妈那里住一阵吧,她高兴的点头说好,还奶声奶气的问我什么时候把妈妈接回来住。
我说快了。
转眼,我拿起整理好的行李,临出门前在事务所的办公桌上放了封“英理亲启”的信。
那是大约比现在更迟一些,樱花开到最末尾,绽放最后繁华的时节。我记得梦中的自己走出门时脸上的神色——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希望。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
我现在所缺失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