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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做了一件令自己满意的善事,从项未冬家里出来,苏轺甭提多开心了!她甚至觉得项家会来找律所起诉,然后她可以进一步帮些忙。然而直到见习结束,项家一直没动静。
已是八月中下旬。
公诚律所给苏轺发了一千元的见习工资。她又听钱阿姨说郭妮生病住院花了很多钱,郭妮早几年还有份工作,后来项荣当了副总,便不让郭妮工作了。
“现在项家没了挣钱来源,她们母子不知靠什么过活!”钱阿姨唏嘘不已。一人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就别瞎担心有钱人的生活了!”钱阿姨道:“郭妮家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听说她光住院看病就已经花了不少钱了。项荣当上副总没几年,也没捞多少钱。而且又换了大房子,家里紧巴着呢!”
苏轺灵光一闪,拿着见习工资,去了新华书店,直奔教参区域。高中语数外物化生,每科都买了一本高考全套教材参考资料,外加每科一到两本习题练。
六科买下来,花掉了快五百块钱。苏轺一点不觉得心疼,反而觉得钱用到了实处。她背着沉重的书包,再一次来到项未冬的家。
苏轺心里嘱咐自己道:“不要提上诉的事,你只是来送教参的!”再次摁响门铃,说了姓甚名谁,对方却说:“你找错了!那家人已经搬走了!”
苏轺听声音,确实不是郭妮的音色,但是她还要确认。先确定门牌号没问题,又摁了一遍,那头声音有些不耐烦:“你怎么回事?说了那家人搬走了!”苏轺问:“您知道他们搬哪去了吗?”那人甩了一句:“不知道!”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苏轺只得再回到公诚律所。钱阿姨见她垂头丧气,于是问:“你怎么来了?书包里背的什么呀?看着很沉!”苏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擦了擦汗,说:“是书!”
钱阿姨问:“什么书?不会是高律师叫你买的材料吧?你见习期昨天已经结束了,不该再受她的指使!”
苏轺摇摇头,说:“是高考参考书。”说着,她把书包打开,把教参和习题全部拿了出来。钱阿姨更是困惑了,问:“你不是保送研究生了,买高考习题干什么?开补习班呐?”
苏轺道:“钱阿姨,我听说郭妮阿姨的儿子今年读高三,我就用挣的见习费给他买了点参考书。刚刚,我去了郭阿姨家,但是她们已经搬家了,那房子卖给别人了。您跟郭妮阿姨是发小,您可知道她搬去了哪里?”
钱阿姨一脸茫然,反问说:“搬家了?哎呀,可惜了,她家那个可是一个大房子!小妮跟我们几个姐妹也没说,其实我们也好久没联系了。想想也对,小妮没有工作,身体也不好,住那么大的房子光是雇人打扫都要花不少钱!卖了也好,换个小点的房子,剩余的钱也够她们母子俩下半辈子吃喝的,倒是个好主意。”
苏轺问:“钱阿姨,郭阿姨有手机吗?”钱阿姨道:“好像没有,就是有,我也不知道她的手机号。应该没有买手机吧,她成日在家里,家里有座机就够了,手机多贵呀!”
苏轺望着这一摞高高的参考书发呆,心想:“难道要把你们都丢进垃圾桶里?”
钱阿姨忽然建议说:“苏轺,要不你把这些书就搁这儿吧,我帮你看着。说不定哪天我就见到小妮了,我代转给她,让她给她儿子用。这么新的书,扔掉多可惜!”
苏轺惊喜不已,说:“那太好了,谢谢钱阿姨!”
钱阿姨道:“你找个绳子把这些书捆起来,省得别人乱拿,再给你翻丢几本!”
环顾四下,一时找不见个绳子,苏轺想:“要不把这个书包一起留下?把书就搁在书包里好了!”正想着,她忽然注意到律所门前的花坛里长着些修长的杂草。她急中生智,遂到花坛里拔了好几条长叶子。苏轺用劲拉了拉叶子,心道:“这草的长叶还挺坚硬的!”
苏轺将韧劲十分的长叶系到一起,一根坚硬的绿色长绳便诞生了!
钱阿姨见她用草造了一条绳子,笑着说:“苏轺呀,你脑子就是转得比常人快!这一堆沿阶草倒变成好材料了!”
苏轺道:“哦,原来它们不是杂草,居然还有名字!破坏草植实属不该,但是我一时半刻实在找不见绳子!”钱阿姨道:“不碍事,这沿阶草长得快,过几日又该长出新叶了!”
苏轺用沿阶草绳捆好了那一摞高考教辅资料。
钱阿姨赞道:“哎呀,这绿色的草配上干净的书籍,还真是别致地好看!绿色好,绿色代表希望嘛!读书就是未来的希望!我一定会把它们原封不动地转给小妮的!”
苏轺再三道了谢。钱阿姨叫她只管放心,苏轺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公诚律所。
说来也是巧了,苏轺离开约半个小时后,项未冬突然来到公诚律所。钱阿姨见到他,好是惊喜,拉住他就问:“你就是小妮的儿子叫小冬是吧?”项未冬点点头。
钱阿姨叫道:“哟!那真是太好了!来,这些书全是给你的!”她指着桌角上那摞参考书说。项未冬一脸迷惑,问:“谁给我的?为什么?”钱阿姨解释道:“是之前在律所见习的那个女大学生,她用得到的见习工资给你买了些高考复习资料。”
项未冬问:“她为什么要给我买?”
钱阿姨道:“你妈妈的身体好些了吗?她大约是听说了你家的情况吧。她本来就是个热心的姑娘,人家今早还背着这一摞书去了你们家,但是说你们搬家了,她就把书背来了律所。我正琢磨着哪天见到你妈妈,把书给她呢!正巧你自己来了,这书还挺沉,你妈妈还真搬不动!”
项未冬问:“她是叫苏轺吗?”
钱阿姨道:“是啊!哦,对的!那天你来找高律师,正好她也在的。你跑得太快了,把她打印的资料都撞散了一地!我听说——”尽管周围并没有其他人,钱阿姨仍压低声音继续说:“我听说她为你爸爸写了上诉的材料,交给你妈妈了是吗?”
项未冬道:“我正是为这件事来找她的!她走了?明天还来吗?”
钱阿姨遗憾地说:“哎呦,她的见习期昨天就结束了,明天肯定不来了。我听她说要回学校了,好像学校里有个实践活动,说是后天的车票吧!”
顷刻间,项未冬愁肠百结。他偷偷从母亲那里拿到了苏轺整理的资料和为父亲写的上诉文书,一直想着来找苏轺。但是前一阵子忙着搬家,接着又去医院照顾母亲,上周高三又复课,忙完了这些,他今日才得空背着母亲来。
项未冬想告诉苏轺:“明年五月初我就满十八岁了,我就可以作为一个成年人向法院提出上诉!”他还想问一问苏轺:“你觉得这个案子拖到明年,会不会越拖越不利于我们家呢?”
偏偏就迟了半个小时。
百爪挠心,为父亲上诉的事突然没了方向,项未冬愁眉不展。他走到那一摞书旁,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一叠新崭崭的教参。
钱阿姨道:“那丫头找不见绳子,又怕书被弄散弄丢了,随手就用门前的沿阶草做了条绳子。她还真是有办法!”
项未冬回头望了望律所门前随风轻摆的沿阶草,他低声自语道:“用书带草来捆书,再恰当不过了!”
钱阿姨问:“你说什么?”
比起苏轺对此草一无所知,只是偶然觉得可以用来捆书,钱阿姨至少知道这些草被叫做沿阶草。而项未冬知道此草的另一个名字:书带草。
项未冬答说:“没说什么。”
钱阿姨道:“那赶紧把这些书装进书包里,拿回家后好好看书好好学习,明年考个状元,让你妈高兴!”
项未冬将那摞书小心翼翼地抱起,护在胸前,说:“钱阿姨,谢谢您!”钱阿姨问:“怎么不装进书包里?我看书包里空着呢!”项未冬道:“没事,我抱着就行!”
钱阿姨问他要了家里的座机号,又嘱咐道:“照顾好你妈妈,过几天我跟几个好姐妹去看看你妈妈!”项未冬道:“那多谢钱阿姨惦记我妈了!”
项未冬抱着那摞教参,一路步行。尽管烈日炎炎,他流了许多汗水,但是书带草的清新味浮在鼻息里,沁入到他的心肠,荡人心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