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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阵破了之后,三人又回到紫竹林中。
此时太阳已经落向西天,再过半把个时辰就要落山了。苏青辞开始兴奋了起来,左敲敲右敲敲,就希望再出来一个什么法阵,叫他好去发挥自己的本领破解,获得灵力奖励。
忽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响彻竹林,万片竹叶刹那如落雪一般萧萧落下。
“小心!”绮月急喊一声,红色的衣袍像纱幔一样张开,将他们头顶的竹叶一扫而光。竹叶落速起初极为缓慢,仿佛飘在半空之中,而后突然加速,眨眼之间就像利刃一般铿锵有力地扎进了地里。
片刻之后,林中恢复平静,地面上再无半分落叶的影子。
苏青辞额上冷汗岑岑,颤声道:“这莫非就是止兮公子的紫竹调?”
苏青丞默默念道:“止兮公子笛声起,林中万木皆利器。”
苏青辞尤觉得后背发凉:“我们就来求个学而已,怎么就惊动了止兮公子?还对我们出大招?”
忽一片竹叶落下,“铿”一声落在地上,没入土里。二人猛地抬头,对面一棵竹梢上,端端立了一个身着紫衣的公子。公子一手执竹笛,一手负于身后,但见眉宇之间,顾盼生辉,正是仙门百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湘南紫竹林止兮公子。西蜀花仙门“百仙录”上,记载了自仙门创立以来百余年里的百位名仙,止兮公子排名第九。
苏青丞兄弟二人忙俯首作揖。
“你们是苏门弟子。”止兮公子美目轻转,瞥了他们一眼,似是在问他们话,实则只是一句客套话罢了。
苏青丞回道:“是。在下苏青丞,这位是门中弟子苏青辞。我们应邀前来赴学,不想在朱方城里遇到魔变,来晚了两日。”
“小苏先生。”止兮公子轻轻踩了一下竹梢,竹子瞬间往后退去,他飘然落向地面,对苏青丞作了一揖。
苏青丞虽年纪小,但因拜在仙门创始第一人苏长林座下,所以在仙门中辈分十分高,外门中人都得称他一声小苏公子。
苏青丞也立即回了一礼。
止兮公子眸光转向绮月,绮月拢了拢衣袖,也盯了他一眼,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止兮公子的目光随即落到了她脚上。她虽光着脚走在地上,但脚不沾尘,依旧白皙一片,因她动了动,脚踝上的银铃随之发出“叮铃叮铃”一声响。
止兮公子微微敛眉,四人之间好半晌都没人说话,苏青辞觉得气氛颇为怪异,但在止兮公子面前又不敢随便说话,便同他兄长一道乖乖站着不动。
“女子?”忽听止兮公子问话,这显然是在问绮月,兄弟二人齐齐偏过头去,绮月被他们三人盯得极为不舒服,轻咳一声:“当然啦!”
苏青辞不由在心底嗤笑一声,暗忖:止兮公子威名远播,怎地眼神这么不好,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
止兮公子道:“你们两个,可以走了。”又微微抬起竹笛,指了指绮月,“你,留下。”
苏青辞当即一阵纳闷,心道:这止兮公子莫非是个色胚,看见绮月姐姐长得好看就想占为己有?
他这腹诽还没完,止兮公子就已施术将他们兄弟二人送出了外林,只剩绮月一人还在林中。
“你是谁?”
“绮月。”
“绮月。”止兮公子跟着默念了一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接着又一字一顿念道,“慕容绮,苏绯月。”
绮月浑身一震,眸中千转百回。止兮公子似乎不为所动,竹笛缓缓抬起,美目甚是冰凉:“冠他之名,仿他之形,世上能做到的,唯有一人。”
“何人?”绮月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竹笛高抬,堪堪对着她的眼睛:“你。”
绮月颇为茫然,心中却一下子释然,又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微微露齿:“止兮公子好眼力。”
止兮公子眸色蓦地变厉,笛声又起,林中万物再次化成比之方才凶险数倍的利器,剑雨一般向她刺去。绮月施咒起术,飞到半空的剑雨倏然停住,她捏个诀,乘机溜走,剑雨又如迅雷一般急速飞了出去,她早已溜之大吉。
“切!”绮月拍了一下手边的一棵竹子,那竹子猛地往后一退,接着林中之竹忽然都动了起来,将她围在垓心处,转圈圈似的快速移动着,转得她头晕目眩。
“止兮,你给我出来!”绮月恨恨地怒吼一声,催动灵力,将所有的竹子都砍成了两截,谁知那竹子又自行愈合,倒是不动了,乖乖地立在原地。
绮月在竹林里胡乱地走着,太阳渐渐落了下去,竹林里慢慢暗了下来。她十分怕黑,此时月亮还没出来,索性点了四盏仙灯,前后左右地跟着她,竹林里立刻亮了起来。林中没有路,也分不清方向,她飞又飞不出去,寻思十有八九都是止兮公子用岐木术设了迷阵,还是用的岐木大术,要把她困死在这里。
走了好半天之后,绮月累了,坐在一棵竹子底下歇息,思前想后也没想明白止兮公子对她出手的理由。想想以前也没得罪过他,顶多就是没有持拜帖就跟着进了紫竹林,也不用如此对她下狠手吧?
“想困死我是吧,你想多了!”绮月心道漫长的暗夜都没能把她困死,就这片破竹还能把她困死了。她索性坐下,就看他们俩谁能耗死谁。
谁知她刚一坐下,地上突然塌陷,形成一个黑乎乎的地洞。她直直往下坠,头顶细细密密的竹剑朝她身上飞来,底下又猛地冒出许多竹剑,上下夹击,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刺成窟窿人。她双手飞快地结了个咒,头上竹剑被劈开。然而,被劈开的竹剑又化成了箭矢,暴雨一般朝她倾泻而来。
绮月又迅速结了个咒,底下瞬间涌出一股洪流,怒流而上,将分下来的箭矢冲了出去,她也随着洪流从地洞里飞了出来。忽一声竹笛响,迎面又飞来无数落叶,她抵挡不及,一片落叶从她脸上擦过,她受痛“呲”了一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噬骨般的疼刹那袭遍全身。
她有些怔然地望着面前熠熠生辉的翩翩公子。
一经传出就名扬天下的紫竹调果然名不虚传。
那时他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在百家仙门大会上凭借紫竹调一举成名,从此止兮公子和紫竹调便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仙门弟子的心里。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紫竹调越发沉稳有力,远非当年那个少年的紫竹调可比。
绮月正了正眸,和他对视着。落叶自她身边扫过,但无一能再近她身。
“有匪君子,灿若绯霞,皓如皎月,苏门绯月。”
绮月拢在袖子里的手颤了颤。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止兮公子凝视着她的眼眸,忽然转过身去,收了竹笛,身形慢慢远去。落叶顷刻如烟云一般消散,紫竹悄悄地往两边移动,开出一条宽大的林路,路上铺满纤细的紫砂。
她望着那个身影渐渐远去,踏上紫砂路,一股温热自脚底传遍全身。仙灯灭去,月上竹梢,紫砂路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一个人影,一步一缓,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在林间久久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