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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盈收敛起脸上的温情, 身体慢慢往后倒,靠到了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 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看的出来,莫今朝恨她, 不是因爱生恨, 而是恨她毁了他的事业。他引以为傲的,极有抱负的事业, 都因为她毁于一旦。她是他人生当中的耻辱, 如果不能毁灭她,他可能永远无法走出自己内心的阴影。
黄盈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很多的东西,这些也是莫今朝想让她看到的。
“可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黄盈看着这个男人,想要再度摧毁他的信心,“我是外国人,还是投资商,你和你的国家能把我怎么样?”
态度嚣张狂妄, 空目一切。
莫今朝露出玩味的笑容,“不就是证据吗?你以为林双华非法集资的事,真没人知道?透过贸易公司洗钱的事真没人知道?李伟忠开设秘密帐户的事真没人知道?”
黄盈眼皮子一跳,脱口而出,“你不是改行了吗?”
早就从一名警察改行去当了一名小公务员,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要知道,我只要松松手就能让林双华带着钱离开,你说, 他会怎么选择呢?”
别人不知道黄盈杀人,林双华会不知道吗?
他会选择出卖黄盈保全自己,还是力保黄盈而被莫今朝扣下钱财甚至人身自由呢?
想都不用想,黄盈也知道林双华会怎么选择。
黄盈的脸色真正变了,可是想到黑翼,她的脸色又慢慢转回来了。她是黑翼的人,林双华敢丢下她吗?他就算回了米国,也要害怕黑翼找他的麻烦吧。
“你真以为黑翼在乎你这一个人?还是在乎能帮他们赚钱的人。”莫今朝从沙尚和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事,他自有自己的判断,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黄盈彻底没了声音,两个人之间的气势立刻倒转,这回换莫今朝逼视于她,“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挨枪/子的时候,我会亲自去看的。”
说完真的起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黄盈此时的心情和之前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别,之前是稳坐钓鱼台,现在是忐忑不安,夜夜难眠。
不过几天就折腾的自己面色青白,整个人瘦了一圈。她想申请见一见林双华,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是禁止探视的,除了律师谁也不能见。
这么一说,黄盈心里更怕了,莫今朝能够来见她,说明他真的不是她所看到的一个小公务员而已。
至于律师,黄盈根本不相信这里的律师。她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样对她才是最好的。
审讯当然还在继续,最好的选择,也是有的,比如说戴罪立功,或者说,干脆栽赃嫁祸。
但在栽赃嫁祸之前,黄盈还需要更确实的证据,她终于提出要一个律师。
律师来的很快,公事公办的指出她现在的局面,以及她该有的权利。但这些,都不是黄盈想听到的,她只是想通过律师知道外头的事,特别是林双华身上发生的事。
“您先生啊,他今天出差去香江,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律师说道。
律师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句实话,把黄盈吓得魂飞天外。
林双华跑了,丢下她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临走之前倒打她一耙。
她当时就叫了起来,“人是林双华杀的,我作证,人是他杀的。”
直接把律师给搞懵了,憋了几天不认罪,还非得找律师,找来了律师又立刻认了罪,这是闹啥呢。
倒是审讯的人乐了,闻讯赶来一拍律师的肩膀,“好样的啊。”
还以为是人家律师把人给劝得认了罪呢。
律师:……
行吧,你们说啥是啥吧。
“你说葛珍珠是林双华杀的,杀人动机,地点。”
一个谎话需要千百个谎话来圆,黄盈咽了咽口水,镇定下来,“给我一根烟。”
她要好好想想,想清楚再说。
“那天我在路上遇到葛珍珠,看她心情不好的样子,就拉她上了我的车,我的本意是带她回家坐一会儿,劝劝她就让她回家。结果没想到,她说不回家,我就说留她吃饭,晚点再叫林双华送她回去。”
“然后呢?”
“我头天没睡好,很困,很早便去睡了。我听到楼下有动静,没多久林双华就发动了车子出门。我以为,是送葛珍珠回家,便没有多想。”
黄盈一脸绝望的捧住脸,“林双华回来后,脸色格外不对劲,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我问他话他也不说。我追问之下,他才说,葛珍珠死了,是他一时错手杀了人。”
至于一个男人为什么会错手杀了一个女人,看看葛珍珠风韵犹存的身段,其实也不难想明白。
“黄盈把一切都推到了林双华身上。”莫今朝和沙尚和说着话,他完全预料到了这一切,甚至于林双华出差去香江的事,也是他提议,然后辛墨浓故意把他逼过去的。
果然律师一说林双华的消息,黄盈就崩溃了,立马想到办法脱罪。
林双华在香江见到黑翼的人,忍不住埋怨道:“人是她自己杀的,出了这种事,我们能怎么办?”
黑翼的人一脸纳闷,谁管黄盈怎么样了。
鸡同鸭讲半天,林双华才仿佛惊觉过来,“不是你们打电话,让我立刻来香江吗?”
黑翼的人傻了眼,他们根本没干过这种事。
不是黑翼干的,那是谁,又为什么这么干?
林双华想破了头都没想明白,急急忙忙往回赶,打算问问老头子。结果人还没到京城,直接在过关的口岸这头被逮了个正着。
“什么?”李伟忠的嘴巴张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人明明是黄盈杀的,虽然是他吩咐的。
李方也傻了,一个劲的问他爸,该怎么办?
“你哥不会有事的。”李伟忠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大儿子有事,黄盈这个蠢货居然敢把事情推到林双华的身上,胆儿可真肥。
原本黄盈咬死不知情,没有证据加上她的身份,上头还真不好办她。可现在她一松口,哪怕只有一条小缝呢,好多事就能被人慢慢撬出来。
不行,不能等了,李伟忠决定捞出儿子然后立刻出国。
至于最后那笔巨款,还有司徒空的钱,他只能忍痛放弃。
林双华被捕,他自己也是一脸懵,还以为是非法集资的事暴露了。但是他之前早有对策,暴露了也不怕,反正他没跑路,就不能说他这是非法集资,而是正而八经的民间借贷。
结果一听竟然是黄盈把葛珍珠的事推到他的身上,差一点老血喷出来。
之前不是这么说好的,他现在该说什么,干脆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见过葛珍珠,甚至不知道她来过自己家。
可是警察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如果黄盈一直不开口,他们还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但只要一开口,可以撬动的细节就太多了。
特别是林双华一进来就喊冤,二十四小时没有放出去,立刻就开口把杀人的事推到了黄盈的身上。
林双华可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抛出真相之后,面对所有的诘问,顿时冷汗直下。一个一个的问题问下来,这才发现,想把自己摘出去,太难了。
“你说你不会游泳,这是你在米国考取的潜水证。”
“在一个月前,有人招待你去果子沟水库钓鱼,你在那儿呆了一整天,所以你是知道路的,对不对。”
也就是说,就算人是黄盈杀的,抛尸的也得是你吧。夫妻俩个人,一个杀人一个抛尸,都跑不掉。
没有人证物证又怎么样,只要你开了口,就别以为警察是吃干饭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林双华前言不搭后语,黄盈的口供又和他对不上。
两个人的口供放到一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简直不要太清楚。
这种情况之下,李伟忠想仗着身份把儿子先捞出来,哪怕是保释呢,也没得到允许。
时间不等人,拖的时间越久,他们越危险,保不齐就被他们问出集资的事,再问出洗黑钱的事。最最可怕的,还是他身份的事。
“走,带上西西,马上就走。”最后的一大笔钱,和司徒空的钱,一直让他想走没有走成,可是现在,不能再等了,李伟忠决定,马上撤。
“我回去收拾收拾。”李方说道。
“啥也不准带,带上西西就成。”李伟忠吩咐他,把西西带过来,就当是过来跟他一块住几天的,然后爷仨就跟逛街似的出门,直接去飞机场。
李伟忠习惯性的往自己的口袋里摸了一把,自从印章暴露了,他便一直揣在身上。他知道暴露也没法隔空改掉银行里的信物,只能这么揣着,反正也没人敢对他明抢。
这一摸之下,坏了。
他失声叫道:“我的印章呢?”
此时李方已经走了,李伟忠一个人在家,他翻遍了自己的衣服口袋,又开始在家里翻找。他的东西不可能被偷,白天办公室,出门有司机,家里……家里……
难道是李方?
就在李伟忠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方回来了。
“是不是你拿的?”
“爸,西西不见了。”
父子俩同时开口,李方根本没注意到父亲说的话,现在满心都是女儿不见了。
虽然一直想要个儿子,但是对于女儿,他也是疼爱的。李西又是个极懂事的孩子,从小乖巧听话,绝对不可能一个人乱跑,从学校找到家,都没见人,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报警。
如果不是印章不见了,李伟忠恐怕会立刻捞上李方就走。但现在印章不在,孙女也不见了。李伟忠仔细回忆之前发生的事,说出的话都打着飘,“我记得昨天晚上,你和西西过来吃饭了对吧。”
“对啊。”李方不知道为什么李伟忠会问这件事。
李伟忠当时把白天穿的衣服换下来挂在房间里,自己穿了宽松的睡衣。然后孙女自告奋勇说要帮他洗衣服,就是那个时候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西西。”李伟忠知道了,偷了他印章的人,是西西。
“爸,你在说什么,西西不见了,我们是不是要报警。”李方到现在为止,还没跟上他爹的思路。
“啪”的一声,没有任何预警的,一巴掌打到了李方的脸上,李伟忠咬牙切齿看着他,“你养的好女儿。”
这个时候到底是赶紧走,还是留下来找人。
李伟忠一面不甘心自己帐户里的钱,一面更担心现在不走,怕是以后便走不了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现在就走。”
抓起护照和机票,他宁愿先出去,到时候他们带着信物总要去银行,他大不了和黑翼合作,守在银行门口逮人。哪怕分一半钱给黑翼,自己落下一半,也够花。
总比留在这里,被人一锅端的好。他已经感觉到了危机,黄盈进去的时候,自己说话便开始不好使,林双华进去,他的秘书连见一面都办不到。若不是上头有人在针对他,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走,马上就走。
李伟忠顾不得别的,便往外走。
李方直接懵了,“爸,不管西西了?”
“走不走你自己决定,要是走不掉,别怪我现在没提醒过你。”李伟忠懒得再搭理他,要不是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他恨不得由他自生自灭。
李方傻了,下意识的就跟着李伟忠出门。
两个人刚下楼,就看到沙尚和在楼下等着他们,然后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李伟忠,李方,有点小事请你们回去配合调查。”
李方顿时就崩溃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伟忠一脚朝他踢过去,“给我站好。”
沙尚和呵呵直乐,他最喜欢李方这种人了,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平时装逼吹牛是一把好手,真轮到事都是别人的错,自己啥错也没有,怂的清新脱俗。
“既然是配合调查,我们肯定会好好配合,该说的一定说清楚,不过,也别想把莫须有的罪名栽到我们身上。”李伟忠看着沙尚和,其实是说给小儿子李方听的。
也不知道李方听进去没有,反正他是抖的连走路都不稳当,还得让人扶一把,才上得了车。
辛墨浓手里拿着半块印章,以及坐在对面,正在安慰李西的叶悠悠,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戏剧化的发展。
司徒空把葛珍珠是被李家人合伙害死的人,告诉了李西,大概也只有他能想出这种主意。告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爷爷和她爸合伙害死了她妈。
然后哄得小姑娘去偷李伟忠的半块印章,说这样就能替她妈报复。
“为什么你会来找她呢?”辛墨浓实在是忍不住的问道。
李西如愿偷到印章,没有给司徒空,而是直接找到叶悠悠,把这半块印章给了她。
“因为,姐姐说,如果遇到特别为难的事,就去找她,我姐说她是好人。”李西有两个姐姐,她说的当然是看着她长大的同父异母的姐姐李南。
李西从小就很喜欢大姐李南,书读的好,还会跳舞,气质也好,安静的坐在那儿就像个仙女儿。
李南对她也不坏,只不过她是个相对有点自闭的人,并不太爱和人交流。临到她要出国的时候,看妹妹可怜巴巴的眼神,想到家里不靠谱的父母,这才格外叮嘱一句。
是想着万一有什么事,她来不及得到消息,至少找到叶悠悠,肯定可以给她报个信。
“我不喜欢司徒空,我妈说过,他是坏人。”李西提到她妈,情绪开始低落。
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也已经十来岁,女孩子又通常早熟。别人还当她是孩子,她自己却觉得,已经能分辨很多事了。就比如说她妈的死,就算司徒空不告诉她,她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司徒空让她偷东西,她便将计就计偷了东西却没有交给司徒空,而是交给了姐姐说过,可以信任的叶悠悠。
谁能想到这个神转折呢,就连叶悠悠也没想到,自己在李南的眼里,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
叶悠悠搂住李西,她不喜欢葛珍珠,更不会喜欢李家的人,可是不管李南还是李西,都是无辜的。
甚至于,她已经开始想李西未来的生活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不禁再次为她叹气。
“东西交给你了,我先带李西回去。”叶悠悠总不能把她扔回没有一个人的李家吧,她干脆带回自己家,然后打电话给了李南。
接起电话听到李南的声音,叶悠悠赶紧道:“抱歉,我忘了你那边是半夜。”
事发忽然,她压根就忘了时差的事,听到李南的声音才发现这个问题。
“没关系,是有要紧事吗?”李南知道叶悠悠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会连时差都忘了,定是有要紧事发生。
叶悠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捡能说的告诉她。
听到葛珍珠没了,而且是被谋杀的,现在李伟忠和李方都被带走配合调查,而林双华和黄盈都是嫌疑人被收押,李南也惊呆了。她是知道生父和继母没那么靠谱,但发生这种事还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那西西呢?”
“在我这儿。”叶悠悠就是愁这个,她倒不是怕承担责任,养孩子花钱真算不了什么,她都包圆也没问题。可问题是养孩子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先麻烦你帮我照顾几天,我看看能不能请假回来一趟。”李南早就独立,平日里去剧团跳舞,还办了个班,跳小朋友跳舞。从经济上讲,生活是不错的。
“我照顾倒没什么,我就是担心,唉……”
该怎么说呢,你爷爷让你大伯和大伯母杀了你妈,你爸也是知情人,还帮着打掩护,这都叫什么事啊。
难得这孩子听了司徒空的话,不仅没疯还能镇定的守住秘密偷出东西,又偷偷打听到自己的电话,让老师给她打电话,来学校接上她,从而绕过司徒空直接把东西交到她的手上。
就是自己,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悠悠姐,你是给我姐打电话吗?”吃饱了饭进客厅的李西说道。
“是。”
“可我不想去米国,我不像我姐,我姐只要有个适合跳舞的环境,在哪个国家都无所谓。但我不想去别的国家,我妈给我留了钱,我能养活自己。”葛珍珠放钱的地方,李西一清二楚,存折就在她的书包里。
“不是钱的问题。”钱能解决的根本不叫问题。
“我一个人可以生活。”李西再次说道。
叶悠悠摸摸她的头,“等你姐姐过来,我们再好好商量。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好吗?”
她不是几岁的孩子,而是十来岁,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叶悠悠觉得无论怎么安排,她自己的意愿都应该放在第一位。
李西点点头,露出了笑容,“好。”
叶悠悠送她去客房休息,此时她的助理已经过来,按她的吩咐,买了全套的生活用品包括衣服和鞋子。
这个时间段,叶悠悠肯定不会放李西回家的,就暂时住在她家。
司徒空听到下属来报,说李西被叶悠悠接走了,脸上的表情不知有多精彩。下属小心道:“我们本来想拦的,可是他们开着车,又是在闹市。”
“不敢就对了。”司徒空抽抽嘴角,“我们又不是黑社会。”
“不好了,李伟忠和李方被带走了。”又有下属来报。
“这不是应该的吗?”司徒空此时倒不吃惊了,既然李西被叶悠悠接走,那么接下来李伟忠被带走,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我们……”下属大着胆子问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把那些人的钱退了,三天之内办好。”司徒空的确有交待,但交待的事让下属心肝一颤。
“退钱?”
“怎么,听不懂?”
“懂,懂了,三天之内,一定办好。”下属能够爬到这个位置,当然了解自己的老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赶紧抹了一把汗,飞奔一样跑了出去。
司徒空砸了砸嘴,可惜啊,要是能拿到印章,李伟忠的钱就都成了他的。没了钱的李伟忠,就是活着又怎么样,最好没钱还逃出去,到时候任他搓扁揉圆。
可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姑娘家,竟然就这么把他给涮了。不过他竟然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这件事好笑极了,于是他放声在办公室里笑出了声。
隔着房门听到笑声的下属,个个噤若寒蝉,赶紧加快了手里干活的速度。他们的老板,从来不能用常理来看,别听现在笑的这么欢畅,没准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谁心情不好还笑这么大声?那不是神经病吗?司徒空所有的下属,都想齐齐高喊,他们的老板特么的就是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