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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李清玹正带着郝明东在街上行走,他以望气术观看城内诸般地势。街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许多妙龄女子或是头戴花环,或是女着男服,装扮各异,不胜枚举。
李清玹有些诧异,他对郝明东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郝明东想了想说道:“今天是正月晦日。”“原来如此,我说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呢。”
“再过两日,就是花神节了,祭拜春社也在后面几天了,郎君这几日是否外出踏春?”郝明东在一旁恭敬问道。“不了,若是我还在姑苏城,也许会出去踏春,在这里就算了。”
正月晦日自古以来就是民间重要节日,每逢这一天人们总会去参加祛邪、避灾、祈福的法会活动,或是去水边举行祓禊活动。南朝时期的《荆楚岁时记》中曾记载:“元旦至于月晦,并为酣(pù)聚饮食。士女泛舟,或临水宴乐。”
今日街上人流涌动,对于李清玹观看诸般地势有些不便。再过两日,就是花神节。在花神节这日,洛阳城内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百姓,都会在这一天前往龙门石窟等处游玩,挑食野菜,品尝时鲜。
而住在洛阳城外乡下的年轻男女以及附近其他州府的年轻男女,都会提前两日前来洛阳城中住下,所以今日城中人满为患,李清玹看着街上的男男女女,顿时有些头痛。
两人行走之间,来到北市承福坊的南街,李清玹忽然见到不远处,新中桥下有个算命小摊。摊子上写有卜筮、堪舆、姻缘、命理、占梦、择吉六个类别。
那小摊的主人是一位中年人,约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乌黑,面貌普通,皮肤白皙,一身褐色长袍,闭目高坐,大有名相师派头。而在他身后,倚着一杆长幡,幡上写的不是什么玄玄妙语,只有四字:铁口直断。
对于这些卜卦相师,李清玹一向是不相信的。自他修行以来,更对此类事情不屑一顾。但这个中年相师的长幡上居然只写了铁口直断四个大字,与一般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那幡上的玄妙语句相比,显得极为浅白。
李清玹见了,心中微微一动,便指着摊位那里,笑道:“郝大叔,我去那里测上一卦,你可以在这等我一会,也可以在附近逛逛。”郝明东呆了呆,说道:“郎君,这类江湖相师多半是唬人的骗子。”
李清玹顿了一下,问道:“此话怎讲?”郝明东既然是司天台的编外人员,对于这类风水相术,应该百般信任才是,怎么还觉得是相师是唬人的骗子?
郝明东低声道:“但凡堪舆相术之士,只要有真才实学的,都被陛下召进宫去,因此这外面的江湖相师,多半是唬人的骗子。”李清玹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也不见得全是这样,有些具有真本领的相师也会做个闲云野鹤。”
“传闻昔日高宗皇帝得了重病,将要归天,而当时皇后武氏,要为高宗皇帝处理身后之事。”郝明东说道:“为了寻葬龙之地,武皇后请
太史令李淳风寻找地穴,然而李淳风大人当时事务缠身,并无闲暇,于是此事便落到了袁天罡先生身上。”
“袁天罡先生接旨后遍寻黄河两岸,都没找到一块中意之处。后来到关中,半夜子时出来观看天象,只见一处山峦上紫气冲天,恰好与北斗相交。”
“袁先生认定是块宝地,于是急忙奔上山峦,找准方位,但一时找不到东西作记号,就摸出枚铜钱放地上再盖上浮土,这才下山回朝复命去了。”
“过了数日,高宗皇帝病情加重,当时武皇后便为高宗皇帝着手修建陵寝之事。”“然而太史令李淳风也在此时赶了回来,并报与武皇后知晓,已经寻得风水秘地,并在土中插了一根银针,以作记号。”
说到这里,郝明东顿了顿,接着道:“原来是李大人听闻高宗皇帝病危,将要驾崩,特意从外地赶回,在回京之前,流连几日,寻到了风水秘地之后,才回来禀报皇上。”
李清玹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武皇后意欲为高宗皇帝修建陵寝,在高宗皇帝驾崩之前完工,但又不知该信袁天罡先生好,还是李淳风大人好。最后武皇后分别请来两人,都记下两人所寻到的风水秘地。”
郝明东脸上十分敬畏,低声说道:“当武皇后见到两人写的风水秘地之时,赫然发现,两位大人所寻到的风水秘地,竟都是同一座山。”李清玹微微一愣,问道:“这么凑巧?”
“何止凑巧?”郝明东说道:“武皇后为了验证此事,派遣吏部尚书韦待价前往那处风水之地,找到李大人先生插上银针作为记号的地方,掘开土地之后,才知……”
郝明东的脸上充满敬畏之色,低声说道:“袁先生埋下的铜钱,正在那土地之下,而李大人插下的银针,正好穿过了袁先生那一枚铜钱的孔洞。”
李清玹挑了挑眉,惊讶道:“竟然这般巧合?”郝明东低声道:“巧合得不敢让人想信,那两位先生都是奇才,据说袁李二位先生都已先后飞升上界!”
听到这里,李清玹已是十分清楚,武皇后及后来的历任天子经过此事,对于堪舆之术深信不疑,自此以后就经常召风水术士进宫做事。
郝明东说道:“当今圣上十分重视堪舆之术,但凡有真才实学者,都召入宫中做事。圣上本欲将这些风水术士编入司天台中的天文观生,但李泌先生并不同意,于是也就作罢。”
“洛阳城内,就连普通百姓都晓得,真正风水术士都在宫中。而江湖上的风水相师,就连普通百姓都不去信的。”李清玹有些默然无声。
他又看了看那位闭目高坐的中年相师,心里总觉得此人并不简单。于是,他挑了挑眉,说道:“还是测上一卦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银钱。”
郝明东见李清玹做了决定,也不好去反对,毕竟他是九姑娘派给李清玹的门房。李清玹来到那中年相师面前,略微施了一礼,说道:“先生,
在下欲卜一卦。”
片刻,那中年相师才睁开双目,淡淡道:“你要问什么?”李清玹说道:“堪舆。”中年相师笑了笑,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若是来问卜筮、姻缘、占梦、择吉倒也罢了。”
“但谁都晓得,江湖之上,唯有堪舆术士不可信,你一介书生,也来问堪舆?”李清玹说道:“俗话说,高手在民间,在下相信,纵然是当今天子也无法把所有风水术士尽数招揽进宫,江湖之上,未必没有高人。”
中年相师点了点头,笑道:“此话有理,老夫就是隐居江湖上的那位高人。”他说得声音不大,却是十分清晰,一个字不落的传入李清玹耳中。
听到这话,李清玹也不禁挑了挑眉。郝明东有些不快,心想:这老家伙脸皮真厚,也忒恬不知耻了,这次应是真的遇上唬人的骗子了。
“你这书生看起来也不宽裕,老夫这次就不收你的卦钱了。”中年相师说道:“但你要为老夫办一件事,老夫才会替你卜上一卦。”李清玹嘴角抽了抽,顿时就想转脸回去。
他皱了皱眉,说道:“在下身上不缺银两,不知卜上一卦,卦金几何?”
“老夫不收。”中年相师摇头说道:“你若是来卜筮、占梦或是择吉,老夫才会收取卦金。但只有堪舆风水之事,不收银两,只须为老夫办件事,才会为你卜卦。”
李清玹愕然道:“还有这种事?”中年相师别有深意地说道:“你若是要问姻缘,老夫可为免费为你卜上一卦,不提任何要求,你看如何?”
李清玹嘴角抽了抽,说道:“我只问堪舆风水,不知先生要在下做什么事情,才愿为我卜卦?”
这中年相师把手一指,笑着说道:“你后面的那位蓝衣青年今日有场血光之灾,此灾有性命之危,只要你替他解了此次劫难,老夫便为你卜上一卦。”
李清玹看了过去,那是个身着蓝色圆领窄袖袍衫的青年,身长七尺余,相貌俊朗,有龙凤之姿,但见他行走之间龙行虎步,甚有气势。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紫衫少女,此外更有二十来个随从。
听完中年相师的话语,李清玹皱了皱眉,问道:“敢问先生,怎么才能解去他的血光之灾?”中年相师道:“这是你的事情,但是,你若能与他搭上话,一切便有了开端。”说罢,中年相师扔给他一张纸条,他随即看了起来。
洛水淙淙流过,蓝袍青年微微立足,看向远处,只见远处飘过几艘画舫,画舫中传来几丝悦耳的琴声。紫衫少女听到那琴声,噘嘴说道:“这琴声太过平常,还是董大的二弟子杜山人所弹得琴声更有韵味!”
蓝袍青年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搭话。紫衫少女仍是不断地跟蓝袍青年说话,“这里景色不错,这儿的花糕也好吃,十分热闹。大兄,我们以后经常出来玩好不好?”蓝袍青年点了点头,笑道:“若我有空,便带你出来吃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