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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玹把长剑归鞘,而那剑鞘也是不错,黑檀木剑鞘,镶有白玉,显得雍容大气。“郎君身上似是寻常布料,一场争斗,已有损坏。老夫府上尚有几件宝衣,乃是昔日一位天师府仙长在寄居府上时所留,这宝衣也还未曾穿过,全是崭新。”李峘吩咐道:“快把宝衣送上来。”
道袍宝衣是道教弟子穿在外面的长袍。可以分为大褂、得罗、戒衣、法衣、花衣、衲衣等六种。这款宝衣正是大褂样式,长及腿腕,袖宽一尺四寸,袖长随身,淡青色。这宝衣质地极好,可比上好绸缎,无比舒适,最重要一点,更耐磨损。
“传闻龙虎山上,还有一种天仙洞衣,亦称掌教法衣,衣上绣有日月星辰、仙鹤麒麟等图案。”李峘颇是遗憾地道:“可惜这类衣衫,在龙虎山上,唯有掌教天师才得身着此衣。否则,老夫倒想看看郎君穿上那天仙洞衣的模样,以郎君如此出尘风采,若身着天仙洞衣,必然如同神仙中人。”
李清玹忙道过奖,他看了那些宝衣一眼,只觉质地极好,心中想道:“令狐先生替我换了一个天师府弟子的身份,如今穿上了天师府的青色道服,莫非我注定要去天师府入籍,做个货真价实的真道士?”
他心中思绪一闪而过,却又想起自己欲求玉石,如今收下这么一柄堪称神兵利器的名剑,又得了这件道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李清玹心中心思百转,有些难于启齿,但他终究还是说道:“在下听闻,国公爷府上有一玉石,价值连城,于在下实有大用…还请恕在下无礼…”原以为李峘听了这话会一口回绝,却只见这位国公爷神色淡然,默然不语。
良久,李峘怅然叹道:“我与郎君虽一见如故,却也是初次会面,已送名剑,又送了道服。若还要这么一块镇族之宝,先人遗物,实在令我为难。”
李清玹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他低声道:“此物对我有大用,国公爷若愿割爱,在下可以重金换取。国公爷若是看不上黄白之物,在下可以为国公府上做十件不违背道义的事情,以我的本领,想来不难。”
李峘只坐在椅上,沉思不语,良久后,才徐徐说道:“吾的高祖母出身前朝皇室,曾得前朝文皇帝赐予玉石宝物,后来高祖母把玉石宝物赐予我的曾祖父。此物又从曾祖父那里传到我这里,珍贵且不说他,只是此乃先祖荣耀,怎能轻易相赠?”
“此宝传世一百五十年,在我吴王府一脉代代相传,实乃传家之宝。”“若这玉石在老夫这里失去,我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当后辈子孙无法再见传家至宝,又该如何埋怨老夫?”
说到这里,李峘忽地怅然一叹,起身来,又跌坐下去,黯然神伤的叹道:“也罢,郎君既然诚心,又与老夫同姓,此宝便赠于你了!”听他前半段话,李清玹觉得寻求玉石已是无望,准备用金剑替代玉剑做剑丸。
然而李峘最后一句,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登时让他露出极为愕然的模样。李峘吩咐道:“去把玉石取来。”那八寸内劲的高手微微点头,把
宝剑恭敬地放在桌上,随后退去。
“遥想当年,前朝文皇帝尚是北周宣帝时的随国公。北周静帝时,文皇帝当时官拜假黄钺、左大丞相,当时刑政苛酷,人心崩溃而不归附。文皇帝任大丞相后,施政宽和,精简严苛的法令,躬行节俭,天下之人心无不归附于他。”
“北周大定元年二月,北周静帝以文皇帝众望有归下诏宣布禅让。文皇帝三让而受天命,自相府常服入宫,备礼即皇帝位于临光殿,定国号为‘隋’,改元开皇,宣布大赦天下。”
“文皇帝登基为帝之前,曾得天师府第十代天师张麟伯赠予一方巨大的蓝田玉石。”李峘徐徐说道:“这蓝田玉石大如房屋,去其外层之后,内中乃是一方玉石。”李清玹惊道:“如此巨大的一方玉石?”
“正是如此,只是玉石如此巨大,其中质地也颇驳杂。”李峘说道:“文皇帝登基之前,相州总管尉迟迥、邵国公宇文胄等人起兵作乱,文皇帝命人将巨大玉石打碎,分成无数碎片,各自打造玉戒玉佩,手镯项链等物,用以充作军资,平定叛乱,之后一举定国。”
李清玹惋惜道:“着实可惜了。”李峘笑道:“立国之后,文皇帝也曾如此叹息,若非当时紧急,他本是要将这玉石雕成一座玉室,内中多余者,制作人身雕像,以念诸多从龙功臣。”
李清玹问道:“如此说来,国公爷府上这块,也是那时文皇帝所赐?”“非也!”李峘说道:“当时巨石打碎,内中还有一方玉髓,质地绝佳,乃极为上品之物。这上等玉髓后来制成天子六玺,多余部分便都赐予五位皇子及四位公主。”
“当时有九人得获赏赐,高祖母之父炀皇帝正是其一。”“原来如此。”李清玹心中恍然,裴阁老交给他的六个名字当中,包括越国公李峘在内,共有三人出身李唐皇室,其余三位则是偶然得获宝物。
不过,根据裴阁老纸上所述,三人当中,唯有越国公李峘地位最高,其余二人,或是官职低微,或是寻常世家,不复盛况。不多时,那内劲高手恭敬呈上一个木盒,似是南海黄花梨木,长约一尺六寸,宽有巴掌大小。木盒中间,严丝合缝。
李峘亦是恭敬接过,转赠至李清玹手中,说道:“想我吴王一脉传承多年,广结善缘,今日与郎君结此缘法,愿郎君莫忘情谊。”李清玹恭敬接过,沉声道:“没齿不忘。”
李峘似是松了口气,说道:“前朝诸位皇子公主,各有家族后人流传,传至今日,多数消亡,少数沦为寻常世家,苟延残喘,唯我吴王一脉尚存几分昔日光荣,沐浴天恩。”
“老夫继承家族,虽封国公,任职御史大夫,却也无多大实权。三弟岘,任职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掌有权柄。二弟峄为户部侍郎,亦有实权。其余从弟,都是闲职,亦不掌实权。”
“这些年以来,吴王嫡长一脉不掌实权,其他支脉虽然偶掌实权,但都能激流而退,保全自身。吴王后人从不聚居,各自分散在大唐王朝各州府,为免嫌疑也极少相见。但一举一动,俱在各州府眼
线之内。”
听到这里,李清玹略微明白,正是因为一切都在历代天子的掌控之中,吴王嫡长一脉不掌实权,旁支一脉虽然偶掌实权,却从不贪恋权位,才能流传至今日,而不受猜忌,仍受当朝天子信任。
但他说起这些,莫非是不甘于此,要掌实权,又惧怕当朝天子,所以借助修道人的力量?李峘自也看得出李清玹想法,说道:“吴王一族这些年来,不乏野心勃勃之辈,但无一例外,都被吴王一族内部自行清理。老夫也不会有如此想法。”
李清玹暗自松了口气。李峘说道:“吴王一族多年来,广结善缘,也是得以流传多年的另一个原因。不瞒郎君,吴王一族曾有两次,因清理不当,被野心旺盛之辈当了族主,险些覆灭,皆是靠了修道人的相助,才得以延续香火。”
“这些年来,吴王一族结识不少修道人,如今各修道门派或多或少都与本家有些渊源,我族中弟子亦有几人根骨上佳而拜入道门。”“司天台前后数代首正大人,以及当今各位龙虎真人,都与我吴王一族有些微末关系。”
顿了顿,李峘才抬起头来,沉声道:“吴王一族广结善缘,和各方相熟之人礼尚往来,之前所送礼物,都不如这一方传世美玉宝贵。”“郎君与我同姓,又是赵郡李氏子弟,不知与常州李贞一是和关系?”
“常州李使君是晚辈从伯。”“贞一兄与我相交莫逆,今日又遇到他的子侄,当真是令人欣慰!”
“晚辈李清玹拜见世叔!”“好,好,老夫就认下你这个侄儿!”
玉石静静躺在木盒当中,色呈青白,质地细腻,内蕴光华,表面有油脂般的光泽,观感滋润柔和,内中韵味悠扬。当世大才子钱起曾有诗曰“琢眠胜水碧,一片新冰清”,可见蓝田玉的颜色质地是多么的出类拔萃!
这玉石长约一尺五,宽约四指合并,堪堪足够雕成玉剑。这玉石正是上等蓝田玉,并无斑驳不纯的瑕疵,真是价值连城的至宝。李清玹心中感激莫名,当走出越国公府,稍微便觉不对。
“李世叔似乎早有意向,把这祖传玉石送我。”李清玹仔细想了想,此中疑点颇多,但他可以知晓,国公爷李峘之前那般作态,无疑是要让他知道这玉石极为珍贵,乃是吴王一族传世至宝,让他不忘恩情。
按说这等传世之宝,基本是要放置于藏宝之地,断然不会轻易置放。既然是那等藏宝秘处,按理而言,该是国公爷李峘一人知晓才对,可他吩咐那护卫高手去取,明显是早把这玉石取出,等着赠送于他。
细细想来,国公爷李峘此前与他素昧平生,如今主动请他过府,先是送一柄传世名剑,后送几件道服,之后还把传家宝赠送与他,更是认下他这个世侄,着实有些怪异。
但他也能猜得出来,知道他在寻求玉剑的,除崔使君外,就只有裴阁老了。“应该是阁老出面了,也不知他费了多少代价,才说服这位国公爷,把传世之宝忍痛送我。”李清玹怀抱木盒,原本意欲去往裴府,却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