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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空的夜幕在闪电中濒临瓦解,湿冷的雨滴把街道上的一切驱散。在流浪猫和乞丐都缩在桥洞中的雨夜里,苏守墨打着伞,站在泰晤士河边泥泞的河道上。
“他们交上手了。”身后,西班牙人弗朗哥提醒他道。
“我不担心,路易的底牌足够他撑过这个晚上。”苏守墨淡淡地说道:“倒是阁下,今天的这一步,弗洛伦斯和弗朗西斯都只敢袖手旁观,为何你却打算和我走下去呢?”
弗朗哥低着头,雨水穿过他的身体,像一个幻影。他抚摸着手上的细剑,温柔得如同挑逗着恋人光滑的背脊:
“明知故问吧,守墨,为了等到她的回归,你的能力是必要的。可偏偏你又要拿自己的生命来当赌注,我除了拼上这一切来祈求你的承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苏守墨凝望着远方,忽然勾起嘴角:“有的,你杀了我,可以赌一下从我的尸体中把它提炼出来。”
弗朗哥无奈地抬头:“你知道那不可能的。如果要你相信,我愿意发下最狠毒的誓言,可我的真名早就被剥夺了,两界中一切的契约都与我无缘。”
苏守墨忽然收起了伞,雨水开始夺走他的体温:“看起来,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
他丢过去一个黑色的小玻璃瓶,弗朗哥伸手抓住。
“灵魂活化剂,靠这个能让你的能力增强不少,那样才能帮上我的忙。”
弗朗哥伸指弹开橡胶的瓶盖,一饮而尽:“如果这瓶是真的,距我的死亡还有多久?”
苏守墨被淋得像落汤鸡一般,他缓缓解下风衣,在雨中化成了粉末:“当然是真的啦,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会给你调配特制的抑制剂,不会有一点后遗症。”
弗朗哥站到他的身边:“我就是佩服你们这一点,把为了安全逼我喝下毒药这种事说的尤其光明正大。既然如此,可以和我说说这个计划的始末了吧,【凡言必知】的能力,影响不到我身上的。”
苏守墨看了他一眼,侧过头点了一下:“方位有点差错,边走边说。”
两人近乎同步地踏地,身影在雨中碎如泡影。
“插播一条提问,如何从几个线头里揪出埋藏在地底的秘密呢?”
借着停在房顶上的片刻间隙,苏守墨悠然问道。
弗朗哥用了两次移动的时间来思考,在停在桥头时答道:
“用精干的人手抽丝剥茧,用庞大的资源全面排查,我大概只会这些手段吧。”
苏守墨自嘲地说道:“还有一点,让躲起来的老鼠们以为我真的无所畏惧,于是无所不能。”
弗朗哥扶着大桥的栏杆,望着夜雨中的一艘小船:“有什么区别么?”
“制订计划的人,应当怀有无所畏惧的气魄,但执行则不同,我甚至要担心你的背刺,不是么?我更担心在这种时候被毒蛇咬上一口,所以按照中国人的说法,得拿根棍子打一打草丛,让蛇自己蹿出来啦。”
苏守墨浑身冰冷,融入了这场席天幕地的雨,弗朗哥更不消说,他能够融入一切背景之中。两人站在桥上,让小船渐渐地驶过。
“你花了这一周只是为了让他们以为自己暴露,再用掩饰的行为来真正地暴露自己?那你就不怕你要找的人真的在第一条船上?”弗朗哥冷冷地说道。
远方的空中发出飞艇的气囊被戳爆一样的声音,金色的光辉在雨中梦幻迷离,苏守墨难得地手搭凉棚看了一下:“天之锁也用掉了,只能用3.7秒么?咱们也得加把劲了。”
他回过头对弗朗哥说道:“我们这一周的努力可不都是徒劳的,只要我们不停下来,目标就绝对无路可走。”
马蹄阵阵,一架黑色的马车突然自雨中冲出,径直朝着大桥而来。
“敌人。”苏守墨偏了偏头,下了定义。弗朗哥已经一步踏出,细剑一挥,无人驾驶的马车上缰绳应声而断。
绳断的瞬间,车厢中毫不犹豫地瞄准方向三声枪响,弗朗哥险之又险地避开。
黑色的马匹上显形出一名黑铠骑枪的古代骑士,驱驰着黑马以左右偏移的折线冲来。马车在失去动力后反而加快了速度,从车厢中探出密密麻麻的枪口,仿佛黑暗中数十只叠在一起的眼睛。
“花里胡哨的,国际象棋么?”
苏守墨弹了弹指,泰晤士河的河水中升起一只水型的巨臂,猛地在桥上一扫,将黑骑士握在手中,抓回了河底,河水的余波灌入了车厢,带着几缕白色的泥水从另一侧冲出,平摊在桥面上。
“守墨,退后!”
破损的马车已经毫无威胁,只是靠着惯性歪歪斜斜地滑到苏守墨面前,弗朗哥却悚然而惊。
苏守墨是个东方人,他真的了解【国际象棋】么?
下一秒钟,破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退,一个黑色的人影则飞掠而来,于车交错而过,停在大桥的另一端。
【王车易位】。
来人的脸上露出不可捉摸的微笑,轻轻松手,一个苹果从他手中落下,落在泥水中弹了一弹。
大桥轰然坍塌,弗朗哥想要脱离,但敏捷的脚步却如缀千钧,浑身的重量似乎增长了千百倍似的,连动根手指也做不到。
崩塌之中唯一能动的就是苏守墨了,他迈着稍显沉重的步子,踏着空气前行,仿佛整座钢铁的大桥还伫立在原地,而没有化作碎裂的钢筋坠入泰晤士河。
弗朗哥只觉得,作为猎手忽然被猎物糊了一脸的泥,他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
“啊,看看这是谁?”
苏守墨的语气里满是欣喜和惊讶,但在场的没人觉得这是他的真实情感。
“西蒙·卡文迪许大人,牛顿的苹果确实是值得敬畏的圣遗物,这套国际象棋也不是便宜货,可惜他们落在你的手里,只能拿来打我一个耳光。圣徒阁下,你展现一点慈悲,告诉我,你的幕后指使者是怎么猜到我这一步,再让你来特意挑衅我的?”
“这不算挑衅。”卡文迪许的毛孔都在渗出血来,染红了他的修士服,但他毫不在意,睁大了充血的双眼,笑道:“他们确实没法离开,就在你们找到的地方,你要是够胆的话,尽管去寻求答案吧,猴子。”
苏守墨伸手一拂,一只白色的蝴蝶挣扎着从卡文迪许的额头飞起,又被雨水打落在泥泞中,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弗朗哥浑身湿透,狼狈地爬了回来,远远地就喊道:“虽然你才跟我说过,但是真的不是我泄露出去的!”
苏守墨咬着牙说道:“泄密的当然不是你,我已经明白是谁了,真是一个我从来不敢怀疑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