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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圣公会的人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或者别的管事的人?”
端着牛奶和一盘英式蘑菇酱炸土豆,回到两人对坐的餐桌前,查拉图低声问道。
查拉图有些不解,在他看来,那个叫桑铎的大个子绝非庸手,敢于在圣公会的腹地袭杀他,要么是不考虑安全撤退的疯子,要么实力远高于普通圣徒,比如斯黛拉就难以做到,而亚历山卓勉强可以挑战一下。
“如果告诉他们的话,就不会允许我们拿米迦勒大人的独子来冒险了吧?”
希瑞里斯理所当然地说着。
查拉图听到其中一个名字,愣了一下,然后整句话带来的冲击力就完全不一样了。
米迦勒,圣公会的力天使,其圣名意为【与神相似】。如果没有苏守墨存在,他就是太阳之下确凿无疑的欧洲最强者。
查拉图立即在脑海中把那个可能存在的凶徒的危险性猛推了一格。顺便对希瑞里斯的胆量也推进了半格。
“你明知道,那为什么还要?”
“因为如果有人要面临杀害,我找不到比桑铎更合适的人选了。”
希瑞里斯用叉子串起蘑菇和土豆,送到嘴边。
“就我看到的来说,只有桑铎·纳尔顿有最高的生还概率,只有我们救下其中一个人,这个杀戮的链条才能被解开。”
查拉图皱眉,听着对面优雅的咀嚼声说道:“这是你的能力?像拿着水晶球的占卜师一样的预言。你也是因此而盲的?”
“哼哼。”希瑞里斯却笑了起来,“主动追问别人的能力,这很失礼啊,查拉图先生。”
“抱歉。”查拉图立即为此道歉,有些人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敏感,期望保持神秘,而有的人的能力几乎众所周知,所以他们积极地对外展示,以此铭刻传说。希瑞里斯大概是前者。
“没关系啦,下两节课是中世纪史,然后是现代神秘学,我们都和纳尔顿少爷在一个课程班级里。我们没有对他做出示警,那就有很大概率,那个隐藏的凶手还不知道有人盯上了他。”
查拉图闷着头,吃完了早餐,茫然地被他应该从属的那股人流从餐厅推进教室。
他们坐在教室的最后,这是这课程的第一节课,三世纪危机和戴克里先的改革正拉开中世纪的序幕。因为爱德华·吉本出自西敏公学,搞得这里的历史老师在讲中世纪的时候都会带上《罗马帝国衰亡史》的内容。
置身于活力四射的学生之中给他一种奇特的感觉。无论是在孤儿院还是万允屋,他都没有接触过这个集体,他们的奋发昂扬与咄咄逼人的野心都是查拉图从未有过的东西。
然而只是披上了一层制服的皮,这些人就见怪不怪地将他视为【有点奇怪的同类】,让查拉图感觉自己是一个抹上狼粪混进狼群的人类。
“不对哦,你才是那只狼,查拉图。”
听完查拉图的感受,希瑞里斯笑着摇头。
“我是……鹰?如果你要做什么神秘学比喻的话,这个才是我的象征动物。”
查拉图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是狼呢?
“如果你想,你就能撕裂这间教室里每一个人的咽喉,如果你愿意,就能撕扯吞咽他们的肉。而在这个距离上,耶稣基督也没法阻止你。这就是狼,你和他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
希瑞里斯的笑容中带着一把刀,像是猛地割了一下面前的空气,鲜血从无形的帷幕下流了出来。查拉图听着他的描述,不寒而栗。
他头一次领悟到,自己的能力,也可以对这些人使用,而除开桑铎和希瑞里斯之外,并没有人能阻挡他超过零点一秒。
如果某一瞬间,自己的意念遭到了一点扭曲……他不敢想下去了。
思维发散出去,作为世界之都,伦敦城算上郊区有圣徒数百,仿佛居住于蚂蚁巢穴中的巨人,每个人都有在伏法前造成数千上万人伤亡的能力,整个伦敦的和平和美好——如果它们存在的话——维系在每一个人的念头上。
而更可怕的是,更强大的人呢?如维洛利兹,如苏守墨他们呢?他们可以随手把渺如尘芥的凡人复原,足以让他们在超凡战斗中无所顾忌,可如果他们失败了呢?失控了呢?
胜利者和怪物会为伦敦废墟里的亡灵买单么?
温暖的手背贴在额头上,沾上了查拉图冰冷的汗水,希瑞里斯关切地问道:“查拉图,你怎么了?”
查拉图摇了摇头,笑了一笑:“没事,希瑞里斯,我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
台上的讲师正讲到:“两位奥古斯都,两位凯撒,戴克里先为他的帝国设计了四位统治者,管理和守护帝国庞大的疆域……”
——
奔向现代神秘学课程的人少了不少,历史课的大教室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跟了过来。
桑铎领着他的朋友们走在最前面,用允许的最大音量喧哗着,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这个显眼,就连两位盲目的男孩也能明显地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虽然神秘课是小班,但场地意外的高大,几乎比得上一个小礼堂,查拉图隔得老远就感到一股宏大而神圣的气息。
“不会是去威斯特敏教堂上课吧。”
他低声问向希瑞里斯,后者笑着摇头:
“怎么会,只是因为很近,所以能借出一点圣物,免得精力过剩的学生们搞出太——大——的……。”
希瑞里斯的语音拖得极长,查拉图的每根血管都紧张地泵动起来,时间的流速骤然减缓了!
是黑暗不朽会!
目标不是我?桑铎呢?查拉图意识到的这一瞬间,米迦勒的儿子已经迈入了教室。
不同于埃尔梅的施放,这次连查拉图的动作也被锁滞了,唯独感觉却没被减缓太多,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分钟,或者一个世纪,闻到邪恶的血腥味从教室里传来。
时间恢复正常的一瞬,桑铎的跟班们还有说有笑地向教室里迈进。
查拉图隔着十米的距离,高声喊道:“站住!别进去!”
“你谁啊?”他听到有人这么回应,更多的人大概露出了怜悯和嫌弃的目光。
他猛地发力,一跃向前,但教室里已经响起了凄厉的尖叫。
查拉图放弃了阻拦,而是冲到了最前面,最接近现场的地方。
浓烈的血腥味,血流汩汩落地的声音,还有一点内脏的恶臭。
大脑构建的场景里,桑铎·纳尔顿双手被绑在身前,背后的肋骨被左右拆开,像是两扇翅膀;狰狞的铁钩挂在他被打开的胸腔上,把他吊在空中;两片萎缩的肺叶挂在肋骨上,艰难地蠕动。
查拉图没来由地一阵头痛,听见背后响起一个稍微令人安心的声音。
“以唯一之名,尘归尘,土归土!”
维洛利兹穿着修士的袍服快步走来,扬声大喝。查拉图背后的一片嘈杂为之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