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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他吹吧,路易为了不丢Mianzi,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翌日,厨房中,一个戴一副眼镜,头上只有一层发茬的青年,介于学者和苦行僧之间的打扮,边吃着盘里的豌豆意面,边向卡尔吐槽,后者回想了一下,回复道:
“但格雷果,我昨天所见并无虚妄,查拉图的确克制了路易的构造,到最后他连模拟诡域都差点儿被拆了。”
卡尔切着煎得冒油的香肠,把它们切成宽度相当的小段,这才浇上蘑菇汁,一块块地放进嘴里。坐在他的对面,格雷果·孟德尔把嘴里的豌豆囫囵吞进肚,放下了餐叉。
“模仿,关键在于那只是模仿,卡尔。路易只是借用了苏守墨固化在这间房子上的能力,就像是把太阳的光辉透过小孔再投影到暗室的墙上,堵住这个孔只要一根手指,可把这个孔挪开,你难道能用一根手指熄灭太阳吗——早安,汉斯老爷子。”
“早安,格雷果,卡尔。”汉斯·里希特瑙尔取了个餐盘和一小壶酒,在他们身边停步,打量了一下,来自列支敦瑙的老人发出干硬的笑声:“德国人餐厅,哈?”
“啊,确实是。”普鲁士人卡尔点了点头。
“但我没找到您的笑点。”奥地利人孟德尔陷入沉思。
“不用在意,年轻人,别在意古怪的老头子。”里希特瑙尔哼着没人听得懂的歌,悠悠地去了。
“他今天说的话比往常多出几倍,有什么开心的事?”孟德尔问道。
卡尔耸了耸肩:“不知道,我猜和咱们无关——早啊,约翰。”
“二位好。”牛仔帽下面,约翰·布朗没了古怪的笑意,抿着嘴走进了厨房。
“嘿,你们都挺奇怪的,是有什么行动吗?”
“是这样,昨天那个鲜血大公带来了消息之后,苏先生就从访客簿里挑出了一家贵族,让我们去接下他们的委托。”
“贵族?世俗的贵族找到东伦敦可不容易,是和神秘有染的家族吧。”
“嘛,卡尔,虽然完成这次任务我就要返回祖国了,但现在我还是以正式员工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明白,约翰,被保守的秘密就是最好的秘密。祝你们行动顺利。”
卡尔送走了约翰,对着一脸期待的孟德尔悄悄比了个口型:“斯利古德。”
孟德尔恍然大悟状,挠了挠头,然后说道:“卡尔你胡子太长了,我没看清。”
卡尔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别说了,用心听吧。”
里希特瑙尔正大声地说着:“调查一个鸡奸小男孩的无良画师,这也要我全力以赴?你先去就是了约翰,我喝完了就来。”
约翰·布朗苦着脸扭过身来:“德语我听不大懂,两位,能翻译下么?”
——
“两便士。”
听着【税官】语气漠然地公布自己的【税费】,少女面无表情,只是唇角死死咬住,紧握的手掌中,匆匆打理搞出的锋利指甲刺进了手心,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税官】话音刚落,不出意料地在码头边的人潮中掀起了一阵嘲讽的骚动。
“只有两便士?看来后天就能去灰街里见到妮娜啦。”
“呵,我倒希望发点慈悲,把她妈妈给治好,比起柴火妞,凯瑟琳的腰板才算是够劲。”
“要不是妮娜生了病,逼的凯瑟琳去接了外人的客,哪会害得咱们少了这么个乐子。照我说,这姑娘就是个诅咒。”
“少胡扯了,戴安娜的酒馆都关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醉话。妮娜好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就不能有点良心?”
“良心?我看你个老东西就是想啖头汤!”
周围传来恶意的嘲笑,夹杂着惋惜的轻叹,落在少女的耳中,恍如在地狱中遭受审判,咬紧的嘴角甚至流下了一丝鲜血。她试图走进人群,可人群却如避蛇蝎般分开一条路。
【税官】挠着肚皮,没叫下一个人上前,有意让她在目光的焦点下多呆会,一来能宣示【灰蛇】大姐头的权力,告诉这帮在港区混饭吃的贱民,不缴足【税金】的下场;二来嘛,在【税官】看来,妮娜的下场也就是卖去灰街,这时候做做商品展示,到时候说不定客满如潮哩。
少女颤抖着走过人群,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绝望,孤单的身影和上午喧嚣的码头格格不入。
“下一个……怎么是你?”
众人听到税官的喊声,才把视线恋恋不舍地从妮娜身上挪开,下一秒,人群像是沸腾的油锅里被丢进了十四五条鲭鱼,议论声密如蜂巢。
“四英镑!”这是来源于税官的惊呼,但这不是异议的导火索。
“补上,我欠的税金,凯瑟琳和妮娜的税金,一起。够了么?”这是视线中心的那个男人所说的话,但这也不是异议的导火索。
听着人群发出的嘘声和辱骂,男人的脸上出现一丝动摇,但他咬紧了牙关,没去管那些讥谤,而是低着头,盯着安坐椅上的税官,一个单词从他的牙缝里顽强地挤出来:“够了么?”
税官吞下一大口唾沫,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能主宰这些人的生杀大权才是,为什么会让这么一个小角色压在自己头上?可他又扫了一眼金光闪闪的金磅,还是压下了一丝火气。
这英镑来得诡异,看他出手爽快,也许是终于找到了来钱的路子?自己脑子不灵光,还是等报告灰蛇再作处理。
“够了。”他预备简短地这么说,不纠缠这个问题,但却被人抢先一步。
“鲁道夫,我不要你的脏钱。”少女折返回来,瞪红了双眼,毅然决然地说道。
“干得好,妮娜!别搭理这个鸡奸犯,老爷到时候给你开双倍小费。”
“不知道他又是从那个贵族小孩的*眼里扣出来的金币咧!”
“等等,你个老家伙刚刚不是还让我们有良心,现在怎么又开双倍小费了?”
鲁道夫的手微微地颤抖着,没错,他不仅是个鸡奸犯,还是罔顾雇主的信任,对他年仅十岁的儿子下手,一个声名狼藉,为了那根东西砸了饭碗的烂人。这才是异议真正的导火索。
“你疯了,妮娜,你知道等着你和凯瑟琳的命运是什么!”
“我出卖身体,也不会出卖别人的信任,恶心的家伙,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咚!
税官的拳头锤到了桌子上,把四英镑又两便士震得飞起来了一下。
“有你说话的资格么?妮娜?”
他转过头,冷冷地对着鲁道夫:“可以了,画家,你们拖欠的税款一笔勾销。”
然后再粗鲁地对着妮娜说道:“你有异议的话,就让他肏你的*眼,你们去床上勾销一下吧。”
税官自认为没什么脑子,但灰蛇大姐头强调过很多次,维持对港区的统治,最不可违背的就是规矩。
缴纳税款获得保护是费力的规矩,允许他们拖欠三次税款,但每次翻倍则是赚钱的规矩。这里再肮脏再泥泞,也是世界之都的脚下,如果自己能破坏规矩去榨干这些贱民,条子们也能越过规矩榨干自己。
在满场的嘘声中,税官放开嗓子吼道:“下一个!”
——
妮娜避之不及地走在前面,鲁道夫踌躇了一会,在身后一堆有如刀剑的目光下,慢慢地跟在其后——毕竟他们算是邻居。
“令人作呕,抱歉,是令人落泪的善举,哈?你是想赎罪,还是食髓知味,准备跟那头猪说的一样,晚上去隔壁试试妮娜的*眼?”
那个无形的声音又来了,又来了!鲁道夫不是为自己开脱,可如果没有这个声音,这个恶魔般的低语,他是不会辜负乔伊老爷的信任的,他是可以克制对乔治少爷的不当情感的,他本该借着这个机会,搭上那个绅士的家族,逃出地狱一般的港区的!
“闭嘴!你怎么能下得去手,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鲁道夫吼道,但这只引起了又一波的指点,而对他脑海中的声音毫无影响。
算了,反正已经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鲁道夫不介意多一条恶魔附体的罪名,尤其这一条格外切合现实。
“听话吧,大画家,老老实实地画完我给你的那幅画,我的金镑一向慷慨,不是么?”
那个声音幽幽地说道:“还有,八岁,我第一次八岁。”
任鲁道夫再怎么追问,斯利古德却再也没有回应,像是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