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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
为难春时流州,竟要使灯笼尽去,冷寂浅春,责令草木生曳。
吴律受囚暗室闭户不得出,已满一旬光景,每日除却下人端来饭食衣物,更换燃尽火烛外,再无人前来探望,即使是那位送饭下人曾蒙吴律恩德,怎奈如今风声正紧,只得挑些能说出口来的大元局势浅言几句,瞧见吴律心力操劳时常身在暗室静坐,而形容渐衰,心生不忍,于是就顾不得太多,时常趁夜色无人时写就封书信,趁更换火烛时送到吴律手上。
幸好烛火甚是明亮,能燃尽书信,否则依吴律性情,终日忙碌于战事与流州钱粮布局调拨,乍来之下竟成了流州族老府中最闲散的闲人,枯坐暗室,未必就不能闲出什么病灶来,好在是其余几位族老晓得吴律囚在屋中,百无聊赖,故而狭小室内,书卷陈列足有数十卷,算是替吴律勉强找寻些事做。
不论诗词歌赋排兵布阵,但凡展卷,皆能使得吴律暂且从暗室当中抽身开来,从而不去再琢磨大元当下战事如何,本就算不得是治世贤才,更少有带兵的时机,即使自觉瞧过多少卷兵书,依然脱身不得纸上言兵四字。吴律自己都心知肚明,平日管辖大多不过是调拨钱粮,差人打探沙场战事而已,全然左右不得大局,因此囚于暗室中,能每日暂且从诸事里抽身而出,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而昨夜时暗室墙壁突然扑簌簌落下几枚石子来,得以令吴律从墙缝处瞥见相邻暗室当中情景,却不想正巧同也遭囚禁于暗室当中的古老对望一眼,两两笑起,即使两人都不曾脱身,但能借这墙缝对望观瞧,时常言语几句,倒也能暂且舒缓胸中郁气,书卷之外也有能谈天说地,倒也是能说自在。还是经吴律旁敲侧击问过,是那位下人有心,瞧见墙缝破损,故而使勾火盆的铁钩敲打数次,才能使这两处暗室通气,自当要千恩万谢,最起码族老府中受吴律照应恩惠的人有许多,但能有这番心意的却仅有这位下人一位。
而今日姓陈的下人提食盒前来送饭时,又是透露今日族老府难得歇息,夜里无人身在府中,到月色高悬的时节,将两人暂且从暗室里放出走动走动,权当排解心中烦闷忧愁,总成天憋屈在屋内,迟早要憋出个好歹来,吴律倒是谨慎,三番五次询问这位下人万万小心,随后便立在暗室当中来回走动,全然静心不能,往日书卷落在掌中,翻来覆去不过两三页,观瞧高窗外月色渐浓。
古老则已是放心大胆睡将过去,还是吴律先行脱身,跟随陈姓下人去到隔壁暗室,才将睡眼惺忪的古老拽起,两位岁数相叠已逾百三十的戴罪之人,连同一位胆大下人,就这么趁夜色弥漫离了族老府,去到府外竹林当中闲逛,浑然不顾月影高悬,铺满庭院竹林。
落到平日,吴律断然没这等闲心外出逛荡,战事逾年,不单单是钱粮挥霍,心头血亦是损耗极重,只依稀记得战事才起,吴律自个儿对镜端详,尚有乌发,近来偶有闲暇时请夫人梳理鬓发,却是无论如何都挑不出几枚乌黑发丝来,满头银丝,足见气血渐衰,突然之间就这么得了闲暇,两人皆成族老府中的闲散官家,说是喜事都不为过,所以抬步轻快,入林间月色浮动,总有诗性。唯独古老不甚乐意,年纪长者不论体魄再好,总欲困觉,吴律不由分说扯起自个儿外出闲逛,当然要遭古老嘟囔骂上几句,不过看在今夜月浓,竹影交错,还是散去大半心中郁气,随吴律前后穿行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