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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娶个媳妇好过年。吉家赶在十二月十八,为长孙吉信耘办婚事,就是想着将人迎回来欢欢喜喜过大年。忙了一整月,院子里里外外都打理了几遍,十六这日一早开始挂红囍。
中午三房一家到村头,有在外嬉闹的孩童跑来告诉:“举人老爷回来了。”
正逢午饭时,只吉诚、吉俞放下碗筷,领着几个小子去迎一迎。
两月没见,不止黄氏仪态变得得体,就连吉欣然也没了之前的毛躁,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清雅,行止柔柔婉婉,全一副大家闺秀样儿。
吉安目光流过跟在母女之后的那位盘头妇人,就不觉意外了。叫了三哥、三嫂,便低头继续吃饭。
这盘头妇人可不简单,名唤樟雨,曾在宫里当差,后被哪个王府侧妃要了去。那侧妃后来小产把命搭上了,贴身伺候的奴才也没得好,都被打了板子丢出了王府。
书里吉欣然偶然救了垂危的樟雨,好一番养。樟雨记着吉欣然的恩情,痊愈后就留在了吉欣然身边,成了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欣然给祖父、祖母请安……”
“噗……”坐在男桌的小鬼头信启一口汤喷在了自个碗里,不住地咳,偷眼去瞧大白天作怪的欣然姐。祖父、祖母?这才去了齐州府两月。见站在三叔身旁的信旻、信嘉一脸尴尬,他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这两没变。
吉俞把儿子头扭过来:“赶紧吃饭。”
“奴婢樟雨给老太爷、老夫人、大老爷、二老爷、两位太太,四姑娘、各位少爷小姐请安。”盘头妇人错身到一边,屈膝行礼。
吉孟氏少见这阵仗,但也不局促,她不是自称奴婢吗?
“起来吧。”
辛语拿了碗筷摆上:“三叔、三婶吃饭吧。”
“好。”吉彦冲她笑笑,领着两儿子上了男桌。黄氏坐到了洪氏下手,吉欣挨着她就座。那樟雨见桌上没有多余的筷子,便站到了两人身后。
一屋子人坐着用饭,唯她站着,最不自在的就属带着欣欣坐吉安下手的辛语。
“发什么呆,吃饭。”吉安夹了一块连肥带瘦的大肉放到辛语碗里,瞅一眼埋首正挖饭往小嘴里送的欣欣,淡淡一笑。
站在对面的樟雨,眼神一晃,目光下落,看着大小姐出神。辛语一边吃着饭,一边顾着欣欣,偶还瞄两眼樟雨。一顿饭下来,她是瞧出来了,自己不太像个下人。
不过这事没困扰她太久,因为很快她就发现了另外一点诡异。
三房回来了,那之前楚家给的礼也该分一分了。正屋才收拾干净,吉孟氏便让老大、老二把西屋书房里的四个箱子抬出来。
箱里没有给吉安的东西,吉安就没打算留在这。前天她才裁了一块黑狐皮,准备给楚陌做件围脖、缝两副手套。昨日大哥去县里,带了合适的玉线回来,她上午才收了一条毛边。
“娘,我回屋了。”
“让辛语给你把汤婆子换上热水。”吉孟氏瞟了一眼然丫头抱着的那只巴掌大的小物,心里多少有些不欢喜。
丫儿是有一个汤婆子,但那都多少年的老物了。里头放炭,一不小心就烫着人。老三来回府城,她就少了声关照。还是陌哥儿想着人,让家里头管事送来五个灌水的,连欣欣都贪着一个。
就那么个小东西,撑死了没一斤铁,只做得精细,便宜的要一两五钱一个。贵的鎏上金,不下十两银。县里还没的买。
吉安弯唇:“好。”自吉欣然身边过,心里想着裁剩下的边角,看能不能给欣欣做对耳暖。
清香袭人,吉欣然眼珠子不自觉地往边上移,见小姑没看自己,心里有恼,但也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见着四只实沉沉的大箱子,黄氏眼里泛光,笑着道:“咱家这位姑爷,出手还真是阔绰。”相公说楚家豪富,看来是一点不假。
“这是心意。”吉孟氏不喜黄氏如此说,回里屋拿钥匙开了箱子。其中之二,装了笔墨纸砚,不是名品,但品相也不差。一箱子布缎,料子比吉安屋里的要差上两筹,但也得好几两银一匹。
最后一箱子就杂了,两盒绢花,一盒香料,还有脂膏、胭脂等等。
分完了,黄氏没了之前的欢喜,面上虽还有笑,但眼里少了神采。她还以为会有首饰什的,不想除了缎子,全是一些场面物。倒是朱氏高兴得很,摸着丝滑的缎子,不住嘴地夸。
“娘,这料子可不能让我动剪,到时还得劳动您和小妹,别埋汰了。”
洪氏已经把绢花给闺女簪上了:“你们快瞧瞧我家美不美?”
两根细毛,有啥美的?吉欣然转过眼挑了一朵海棠,递给樟雨嬷嬷,示意其为她簪上。但樟雨却没动,笑看欣欣:“二小姐很活泼呢,梅花点点落在鬓,正合适。”
洪氏咧嘴笑之,轻轻给女儿顺着小细毛,老三这银子没白花。
“嘻嘻,”欣欣抬手去够耳边的花,小脸都泛红。
听樟雨之言,吉欣然抿嘴颔首,明显是意识到自己又失礼了。压下心里的那点争强的念头,面目趋于平淡。
才给吉安送完汤婆子的辛语,进门就见着这一幕,心徒然一紧。俏摸打量起不太一样的吉欣然,说不清她哪里不对。
这种感觉并没很快消减,而是每见一次那人,就强烈些微。吉家长孙成亲,楚陌服孝不能前来,着周老管家的小儿周明赴枣余村送礼。
周明一张圆脸,笑似被刻在面上,头回见未来主母咚一声就跪下磕三个响头,一本正经地说起笑话:“老太爷吩咐了,让您给赏钱。”
吉安还真让辛语回屋去取两个银角子:“快起来,地上冻得很。”
“小的身子结实,能给您磕头是小的福气。”周明起身:“您稍候片刻,老太爷和少爷还送了些小玩意予您,小的这就去取。”快步向马车,从车里抱出一只尺宽的方正黄梨木盒。
辛语拿了银角子,快手快脚地返回,交于姑,然后接了周明奉上的木盒。盒子一落手,她那细手腕就被压得下沉了两寸。
黄氏见了,捏帕掩嘴笑道:“小妹快打开,让我们瞧瞧未来姑爷都送来什好物?”
“麻烦你大冷的天跑这一趟了。”吉安没搭理黄氏,递上银角子。
周明躬身:“不麻烦,小的这不就沾着喜庆了。”接了银角子,又开始抓耳挠腮,偷眼去看那位,撞上目光也不避,抿嘴傻笑,意有所指。
懂了,吉安唇角微扬:“你在这等我一下。”
“是是是,您慢来。”周明目送那位领着小丫头进屋,大松一口气,拽袖抬手摁了摁额。
不一会,吉安与辛语抱着两只包袱出来。
“我这没有空着的箱笼了,就有劳你帮我把它们放好。里面都是给老太爷和楚陌做的衣物。”
既已定了亲,范州府那又三天两头往这送东西,那她也没什好害臊的。
周明笑得见眉不见眼:“您放心,小的马车里有空箱,一定给放好。”要是沾上半点湿,他也没命过了。
少爷想的物件拿到手,周明连午饭都没在吉家吃,就急急回了。黄氏领着闺女回了屋,不等屁股沾着炕就道:“瞧见了吗?”
吉欣然抿着唇,眼中黯然。
“你小姑手段可厉害着呢。”黄氏垂目,翘着捏褙子上黏着的毛,冷着声不无讽刺地说:“还有你奶,以往管得多严?现在捞着好了,似全然变了个样。
这才定亲,她就不再拘着你小姑了。你小姑也是真会讨好人,知道楚陌没爹没娘,她就尽往他心头上送柔情。瞧那劲儿,魂都快没了。”
送来的盒子沉甸甸,里头不知装了什么好?抬眼看默不作声的闺女,心恨她不争气。黄氏撇过脸,抬手揉了揉额侧:“多学学你小姑吧。”
闻言,低着头的吉欣然眼波一晃,嘴抿得更紧了。
东耳房里,吉孟氏看那黄梨木盒中金灿灿的大小长短物件,凝眉苦笑:“他这是在给你备嫁妆呢?”步摇、簪子……应有尽有,看成色应是新打的。
倒也有心,其中掺了几件不招眼的银饰。
“他送来,我便拿着。”吉安捡起一对灯笼果金耳饰细瞧:“我这一个多月也没闲,工夫全搭他身上了。”斗篷就做了两件,再加靴子、围领、帽子、长袍……
吉孟氏也没想过闺女这辈子还能旁落,干脆随两小儿:“东西收好,手面也别宽松。”
“知道了,娘。”
十八迎亲,辛语丑时就坐灶膛后烧火了。丑末吉欣然来洗漱,小丫头头一抬就呆了。这吉欣然是闹鬼……呸呸,大喜的日子,不能沾脏东西。
瞧着那人头顶两螺旋,下编鱼骨辫。辛语终于晓得困扰她两天的那股说不清的感觉是什么了?
吉欣然在学姑。从神情、举止,到今儿连打扮都循着姑以前的样来了。这人已经不是简单的迷障,是魔障了。
先不管她,辛语折了两根树枝塞灶膛里。反正三房年前不走,她再仔细观察观察。
闹了一整天,信耘总算是把人迎进门了。吉家今夜,灯火不灭。次日晨起,吉安取了早前做的一对并蒂莲绣囊,往里各放了一对银花生,就去正屋等着了。
信耘媳妇,张若巧,是迟陵县东郊兴家村张秀才的长女,信耘师母给保的媒。张秀才合了吉忠明的性子,行事圆滑但心思正,养了四闺女,也没埋怨过媳妇一句,只精心教养女儿。
两口子都绝了那心了,不想前年竟又怀上,得了对双胞胎儿子。人啊,就不能做差事。
早有人讲,但凡张秀才把四闺女送走一个,他都不会有儿子命。
今日朱氏也好好捯饬了一身,十几年没描眉点唇了,手都生疏得很。不过不碍,她只稍微抹点,让自个气色瞧着不错就可。
卯正,信耘红着脸携满脸娇的新妇来了,先给二老磕头敬茶。新妇送上女红,二老笑着给红封,没训话只祝福了两句。接着就挨个来,轮到吉安时,两人也给磕了头。
“小姑,您喝茶。”
吉安先是接了信耘的茶,抿了一小口,再喝新妇茶,之后便将两只绣囊都给了新妇:“小姑祝你们百年好合,一生安康。”
早听闻她婆家有位美人,今儿可算是见着了。张巧娘看了一眼相公,见其点首便含羞地接了绣囊。
两人再磕头:“祝小姑安好。”
兴家村不少人都传,相公小姑这亲事来得不体面。但她爹说那是酸言秽语,不要理会。昨儿送嫁妆过来的婶娘,回家就拉着她娘讲,范州楚家大老远的送贺礼来,还特地给小姑备了一份。
不体面?
这还不够体面?真真合了她爹说的话,有些人穷,但不下流。可自个日子过不好,就巴望着别人也不顺心的,肯定不可交。
敬完了茶,新妇燎锅底,煮一锅豆腐羹。这张巧娘灶上手艺不比她婆母朱氏差,但看小欣欣连喝两小碗豆腐羹便知。
“嫂,好吃。”
瞅小妹妹那小脑袋点得重重的,张巧娘也大方笑道:“中午大嫂再给你烧旁的好吃的。”
朱氏捧着碗,笑眯了眼,也跟着一块点头,终于轮到她用媳妇了。咱不比着谁,就比着娘来。一家子和和睦睦,才能拧成一股劲兴旺家里。
一直留意着吉欣然的辛语转过头来,看欣欣冲新嫂子露齿笑,就觉自己要失宠。
家里多了口人,新鲜了几天,日子便照常了。过个年,吉安虽不乐见吉欣然,但备不住在一个院子里待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看多了,总能觉出不对。
憋了二十余天,辛语在见到吉欣然把眉尾拉长,终于再也憋不住了,气哼哼地冲回东耳房,一屁股坐到绣架旁的凳上:“姑,那个在学你。”
嗯,她也瞧出来了。吉安对着绣架,绣着雪后寒竹林:“由着她吧,我还不信她能模仿一辈子。”
辛语担心的是旁的:“她不会还惦记着恶心您吧?”姑爷元宵节礼昨儿送到了,她瞅吉欣然也没往前凑。
吉安嗤笑:“她不正在恶心我吗?”也不知怎想的?重活一世不修己身,竟学起她。她还能顶了她不成?
原只是一想,未料等她及笄,再见到吉欣然时,吉安难得地失了神。要说年头时的吉欣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但现在……
神色淡然,顾盼之间是把控得恰好的冰清。举止自然,似她从来就是这般。细细看过她的五官,一双杏眼依旧水灵,但其中没了怯怯,清澈无波得叫人一眼入迷。
鼻梁骨也挺了点点,唇粉粉的,应是涂了脂膏,瞧着甚是诱人。那双眉…描过之后,与她的几乎一模一样。吉安看着那人,只一个感觉,这才是书里的……吉欣然。
也因此萌生了一个…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前生看书,书里对吉安这个人的定义就是个清冷高傲的大美人。她刻画不出吉安的具体形象,但现在却是再鲜明不过了。
书里的吉欣然,明明就吉安的一个影子。
一时间,吉安心中纷乱极了。她不知该可怜吉欣然,还是应先抚慰自己?
过去几年,吉欣然总恍恍惚惚,她一直以为其心境是受上辈子干扰,尚未沉淀好。以其对谭家那姑娘的仇恨,想来前生必是遭过狠虐。才重生回来,未彻底从噩梦中清醒,神神颠颠实属正常。
现在…吉安只想弄清一事,在书里吉欣然有意促成吉安与谭東那门亲事,是不是为了置她于死地?
一个影子,不甘愿只是一个影子。所以书里吉欣然要吉安死,如此影子才能顶了正身活着,得长久安宁。
那男主詹云和呢?爱的是吉欣然,还吉欣然身上吉安的影子?
小姑在盯着她,吉欣然的心在怦怦跳着。
察觉到气氛冷凝,樟雨嬷嬷笑着道:“人都说侄女似姑,真是一点不假。之前大小姐未张开,还看不出。现在长开了,竟越来越像。”
吉彦对此也甚是满意,他此次归来亦有喜事要与爹娘说,冲小妹笑了笑,便往正屋。他家欣然也有着落了,对方比不上楚陌,但也差不了多少。
望着那人,站在吉安身后的辛语,气得胸口起伏剧烈。这人怎般不知耻!像,像个屁。
“嬷嬷还是先带着欣然姐去厨房洗把脸,再出来说侄女像姑吧。”
“这丫头怎一点规矩都没?”樟雨嬷嬷打着哈哈。
有了缓和,吉安心绪渐渐平复,弯唇笑之:“你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这话是对她说的,吉欣然身姿没了自然,僵硬地屈膝行礼:“小姑过奖了,欣然尚有颇多不足,还需努力学习。”
“还要努力学吗?”吉安似真似假地说道:“再学,恐怕就没有我活的余地了。”书里吉安那般聪明,未尝没有发现异端,只她太高傲了,且又对封建陈规心死……
“小妹,你在胡嘞什呢?”黄氏支使着李管事将箱笼搬进屋里,回过头来笑问:“欣然变得再好,也不敌你。你不用酸。”
吉安轻嗤一笑:“酸?三嫂去了齐州府快一年了,怎就不见变样?”转眼看黄氏,“你当我是你吗?又蠢又瞎。”不想再看两人,回身往东耳房:“辛语,中午把饭端屋里吃。”
“你……”
当着下人面这般辱骂她,黄氏怎容她:“你是不蠢,不然也不会大冬天地跳下河。”
听到屋外争吵,正屋几人赶忙冲了出来。
吉安终于体会到老来女的好了,爹疼娘宠,她可以放肆一回:“我大冬天跳下河是为了救欣欣。你呢?大冬天的夜半起床…吓婆母。单凭这一点,你就可以从这家里滚出去了。”
“你……”
“黄妍娘,”吉彦阴沉着脸大喝:“闭上嘴滚回屋里去。”几天好日子一过,她就忘乎所以了。明日小妹及笄,她在这闹什?
想想书里吉安的结局,她犹嫌不够,回身走向吉欣然,一把掐住其下巴,抬起她的头。
“小妹?”吉彦额上青筋直跳,却不敢像斥黄氏那般吼她。
吉安不管,她要把话说完:“人活一辈子,活的是自己。你呢?你活的是什么?”
吉欣然泪目,她没想过小姑反应会如此激烈。
“我不缺影子。”吉安松开她,后退几步再次上下打量起她,冷笑道:“你照着我的样子来,会不会心虚、忐忑,过着过着生起歹念,”声渐小,“想要我的命。”
闻言,吉欣然大惊失色,瞠目看着丈外那人。
“丫儿,”吉孟氏不许她说这晦气话。可吉忠明听闺女之言后,再看大孙女的眼色却变得深沉了,确实太像了。
吉安不再停留,寒着脸转身回去自己屋。洪氏抱起头绑冲天辫眉心点红痣的闺女,也不想再去瞧大丫头那张脸。
别说小妹了,换她也不乐意。自己长脸了,干嘛非要照着别人的刻画?还侄女像姑?低头看自家的胖丫头,今年别的没变,就头发一茬一茬地往上冒。喜得她逢集就给买头绳、花儿。
中午闹了一场,吉家各房就没在正屋用饭。下午,吉孟氏来到东耳房,见闺女坐在绣架前发呆,不由叹了口气。
辛语搬了凳子过来:“奶,坐。”
回过神来,吉安什话也不说,埋首进她娘怀里。吉孟氏一愣,只瞬息又欣慰地笑了,搂着闺女轻轻拍着她的背晃着:“大丫头有人家了,就是乡试矮陌哥儿一头的詹云和。”
“是吗?”吉安眨了眨眼睛:“亲事定下了?”
吉孟氏蹙眉:“只口头约定,还没下婚书。”
目前吉欣然还什么都没做,今世自己也先一步与楚陌定亲了。吉安暂时也不能就咬定吉欣然日后会害她,只能先忍着。
“娘,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和爹好。”
“那是当然。”吉孟氏眼里晶莹闪烁,她前两天夜里醒来还在想,三个儿子娃都那般大了,也不用她管了。倒是这个小的,上头没婆母,日后生养什的,还得她来服侍。
因着吉欣然,吉安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书里情节。好容易生了点困意,忽闻一声狗叫。恼得拉被蒙头,只两息又猛然坐起,挪腿下炕。
套了袄裙,围了件斗篷,轻手轻脚地出了里屋。辛语睡得浅,听到动静,立马出声:“姑?”
“你睡吧,我去后院看看。”吉安小心开门。门才打开,辛语已经穿了棉袄跟上了。
“半夜三更的,就是后院我也不能让您一人去。”
吉安见她板着小脸,无奈笑之,带着条小尾巴出门了。月正明时,后院里境况一眼可见。
一黑影蹲在狗舍前,揉着大黄的脑袋。看门狗大黄两前爪正扒着什,吃得喷香。
“偷……”
“嘘,”吉安一把捂住辛语大张起要叫嚷的嘴,拖着她往犬舍那去,小声唤道:“楚陌。”虽一年没见,但他身形头脸在那,她不会认错。
黑影歪头望过去。
看清来人的辛语,把嘴闭上了。吉安松开她,忙上前去:“你翻墙进来的?”楚陌又揉了揉大黄的狗头,站起身,在吉安到近前时,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一年了,她长高了一寸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上的暖意。
头次这般亲近,吉安却不觉陌生,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他身上穿的是她一针一线做的。数着他快速的心跳,眼睛竟湿了。白日里生的气,此刻似找到了泄口,哗哗往外流,渗进了他的衣衫里。
“怎么哭了?”楚陌右手掌着她的后脑,鼻埋进她的发里深嗅,将怀中娇人箍得更紧。
吉安抽噎了一声:“今儿中午我跟三房母女吵架了,吵赢了。”说完脸上火燎燎,但也不觉羞耻。
凤目熠熠,楚陌忍不住轻啃了下她的头:“没吃亏就好。”抱了这么久,他想好好看看她,不舍地松开圈着的臂膀,“吉安,抬起头,看看我好不好?”
这人怎这般讨厌?吉安微嘟着嘴,她正哭着呢。眼波流转颔着首,不动作。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她的眉眼,擦去泪。楚陌见她露羞意,不禁弯唇说道:“及笄了。”
去年离开前有说,她及笄他来看她。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吉安迟疑稍稍,终抬眸去看他。一年没见,他还是俊又美,只是脸上线条硬朗了,多了两分坚毅。
人也没瘦。瞟了一眼自家围墙,干得出夜半翻墙这种事,足说明其身子倍棒。只是皮子……
“怎么黑了?”
她发现了。楚陌满足地柔声回道:“因为我六月里去了辽边。”楚家在辽边有个小马场,他去挑马。
吉安蹙眉,他不是在守孝吗?看出她生疑,楚陌也没打算解释,韩氏不值得她敬着。
蹲守在鸡圈旁的辛语,哈切打了一半,合不上了,两眼盯着站在走道口拿着扁担的爷,默默抬手把嘴捂上。
楚陌早有察觉,双手下落,将怀里人推开稍稍,笑着向走道口喊道:“爹……”
半夜会情郎,被亲爹逮住。吉安坦荡不了,低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
听到这声“爹”,吉忠明竟不知是该扭头回去继续睡,还是把那登徒子打一顿再回去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