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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景来这一趟换了十四匹战马,而且还是那种听了枪响炮响不会跳蹄的战马,虽然十二匹公马都给人骟了,但总也不算亏。
这么一大笔活动的巨款,肯定要小心对待。而且靠近北方的咸镜道不是脱手的好地方,要带去汉阳才能卖上好价钱。
把大部分手下以及两匹母马都安排回铁山,只让李在朝挑两个会骑马的,和马夫照管马匹,跟着洪景来回一趟汉阳。
此番大功,总要去吏曹投一份履历。何况吏曹判书赵镇宽是赵万永的爹,洪景来与赵万永是同年之谊,说上两句话应该不难。
虽然打胜仗比不了大登科,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绝对很符合闵廷爀一行人此时的想法。
一众等待着回汉阳升官受赏的官员跑的飞快,归心似箭。
等进入京畿道,就听到街道上的父老都在传颂招讨大使闵令监擒获鞑酋,大胜而还的事迹。两日前,背着思力八斤去往汉阳的驿丁刚从此处过。
内心火热的闵廷爀听了之后,笑得和一朵花一样,抚须颔首。
进入碧蹄馆,纯宗大王已经派了中官内侍以及以工曹判书金麟淳为首的文武百官在此郊迎。
金麟淳代表纯宗大王下赐御酒,并赐三十二人的乐妓歌舞,欢迎闵廷爀奏凯而还。
沿途都是围观的百姓,不论古今中外,首都的百姓总归政治敏感度比常人要强上不少。此前汉阳北山五座烽火台燃起狼烟,预示汉阳百姓,有鞑兵万骑入侵。
那时候汉阳以及京华的百姓脑海中那久远的几乎尘封的记忆被猛的掀开,鞑子打进来了!
满城骚动!
可当天中午就看到闵廷爀一袭白袍,轻马布衣,忠心王事,伴随着那面号称是李成桂用过的王旗大纛慨然出城。
闵令监北上抗鞑啦!
市井小民不知道什么国家大政,只知道在国家最危急的时刻,站出来的乃是承政院大殿右承旨闵廷爀。
一时之间,闵廷爀就成了汉阳人民大救星,万家敬仰大英雄。
街面上传扬的全都是闵廷爀除暴安良,惩恶扬善的故事。甚至有小说写手,写下了些结合民间故事的《闵侍御暗行扬州,金观察闻言落胆》、《令监单骑出六镇,四方鞑酋齐授首》。
尤其是之前闵廷爀黄海道放粮赈灾,击破郑神师贼兵的事迹也全部翻了出来。甚至还演化出什么闵廷爀在圆明园与嘉庆皇帝据理力争,以头击柱,血流不止,只为保全朝鲜|国体的故事。
百姓太需要一个好官了!
恰好一直“清白”做官的闵廷爀符合了百姓的一切愿景,正逢其时。加上此番驱逐鞑虏之功,在汉阳的声望一时无两。
士林清议也将闵廷爀论做李忠武第二,颇有些愿为闵令监,慷慨吞胡羯的气象。
当闵廷爀入城的那一刻,全城轰动,朴宗庆和金祖淳亲自在城门设宴,款待闵廷爀。
随后闵廷爀在人海的簇拥下,进入昌庆宫,纯宗大王登上明政门,亲自为他击鼓开门。将王旗大纛归还入内府,君臣相见十分相得。
纯宗大王随即命令撞钟升殿,在明政殿前的广场上拉着闵廷爀的手,让文武百官一同恭贺。作为纯宗大王继位以来,第一场边功,此番大胜,乃是他顺天应人,继承大统的明证。
第二天,实际上处于半昏迷状态,也就只剩那么一口气的思力八斤被放进牛车,由汉阳的军官子弟们押送着前往宗庙。
人群再度轰动,看呐,那就是罗禅国大鼻鞑的鞑酋,数千骑兴兵犯边,遭到闵大使痛歼。如今被擒汉阳,马上就要献俘宗庙了。
别人都是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唯有洪景来痛苦万分,之前为了给洪景来寻个光拿钱不干活的官,于是闵廷爀就很随意的替洪景来弄了一个奉祀陵园郎。
这个陵园自然是有明朝鲜国明道洪德显谟文成武烈圣仁庄孝大王,清谥恭宣正宗大王的健陵。
谁叫当时正宗大王刚伸腿,其他早前伸腿的自然已经有人奉祀了,能排给洪景来的就剩这个了。
作为儿子的纯宗大王取得了大胜,要不要告诉他爹呢?
还用多说吗?
洪景来跑起来吧!
拿着金祖淳亲笔写就的告慰先王表文,洪景来必须一夜将它背好,然后在今天的祭祀大典上代替纯宗大王大声的背出来。
这也就算了,背完还要飞马去杨州,到健陵的神位前把表文烧给正宗大王。
而且在祭祀的时候要穿大礼服,金祖淳闵廷爀他们全都是五梁冠(明制,朝鲜国君臣所用礼服就大明之制减二等,故而中国的大臣带七梁冠),持长笏,躬身站在阶下。
唯有洪景来是跪在纯宗大王旁边,代替他背诵告祭表文。虽然九月份了,但是天气还没有完全转凉,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暑热。
穿着厚重的大礼服,垂手跪坐在席上,和唱一样背诵表文。平时能打伞的纯宗大王都不能打伞,更不要提洪景来了,就搁太阳底下晒着吧。
颂表文还不许快,要匀速,要高声,要扬抑,把洪景来整的欲仙欲死。
本以为干了个可以混吃等死的官,没想到竟是烂事。
直到思力八斤赤身裸(屏蔽)体,只着一条大裤衩子,被押送上来,挨了一刀,典礼结束,洪景来才终于不用跪了。
散场啦,终于散场啦!
内心欢呼雀跃,剩下就是去杨州烧纸了,终于不用跪啦!洪景来瞅了一眼纯宗大王,希望他赶紧走人。
内侍和别监们上来服侍纯宗大王摆架回宫,小孩穿一身冕服也热的够呛。
“你是洪景来?”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奉祀郎,纯宗大王突然开口。
“回禀殿下,臣确实唤做洪景来。”洪景来赶忙答话。
“你就是上次殿上定谳罪逆的洪氏从孙是吗?也是惠庆宫洪妃的从侄孙?”
“正是臣!”
“喔~~~,你的廷试大卷我看了,答的甚好,没想到你居然只任陵郎这样的微职。”
“能奉祀先王乃是殿下对臣的厚遇!”
“很好!”纯宗大王笑了笑,示意洪景来可以站起来后,就拾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