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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时山顶处两道靠在肩头看风景的宁静相比,丘山镇无疑可以用乱成一团来形容。
去迎亲的顾家队伍没接到水月,连花轿都被破去,回来的护卫还都各个带着伤,严重的更是胳膊腿都缺少了。
一对迎亲人马在山匪们跑后许久才恍过神来,再也没有刚开始的那样喜庆,谁还敢拿唢呐鼓出一个声儿来,那是实实地打他顾家的颜面。
顾流风哪还有心思管追过去的小乞儿是死是活,自己在仙人手中没害了性命已是万幸了。
小镇外早早便等着的人眼看一众人马进镇,连喜乐炮竹都不放了,自然心中也有些明了,不敢去触。一队人沉默地回了顾家去,领头的顾流风似乎丢了魂,沉沉的。
“如今的山匪都这样嚣张吗!”顾家议事厅上的顾家家主猛地一锤身旁的方木桌,面色顿时青紫去。这山匪的举动无疑重重地扇了他顾家的颜面,更像是提前告诉你要来打脸,可还是挨了揍。
他只听厅中的顾流风说了一句,怒气便不可遏制,丝毫没注意到顾流风神态上的变化,倒是坐下的一人看着顾流风,满眼的疑惑。
“他们多少人?”那男子沉声道。
“十来个。”
“三十好几的武徒还收拾不了几个山匪,干什么吃的!”闻言,顾家家主的怒气就更盛了。
“?神仙,是神仙。”顾流风猛然抬起头,声音中有些许嘶吼的意味。
“什么!”
顾家家主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坐下的那一男子骤地站起身,满眼的惊讶。这边陲小镇中竟有修道的人,放在许多城中都是瞧不见的。
“吴将军。”顾家家主看面前人如此震惊,急忙谦卑地告了一手,前时还在震怒的神色顿然消散,“这……是你们那一路的人?”
他可是知道这位皇城过来的将军不仅仅只是战场厮杀的好能耐,更有传闻是仙人般的手段呢,若非自己祖上曾接济过他们一族,怕是这样的大人物也不会来他顾家。
“应该是了。”那被称作吴将军的汉子目色沉沉道,“他使得什么手段?”
“没,没有。”立着的顾流风有些呆滞地摇头,目色无神,脚下微微地颤抖着,“武徒都没靠近就被掀开了。”
“那就是了。”男子的眼中顿时有喜色流了出来。
“吴将军……”顾家家主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他顾家这脸面丢得大了去,可顾家上下哪里讨得回来。
那男子沉眼看着他,似在思索什么,“你不说我也理应走一趟的。”他只说了这句便没了下文,可厅中的顾流风似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中有些激动的神色猛然荡起。
……
水月的喜酒,小乞儿的确还是吃了。那匪山上的一众汉子去抢人前,该置办的婚嫁物品可都不少,这倒早早料定自己能抢来一般,哪里考虑其他后果的。
小乞儿看着就站在山洞门口拜天地父母的两道红色身影,也喜滋滋的。水月没盖盖头,那双眼中的明媚点着好看,不再像要嫁顾流风时那般黯淡了。
一众粗汉子大口的酒肉少不得,心里替老大高兴,拿着酒坛子就碰,可他小乞儿却吃不消啊,被一伙汉子喂酒,躲得远远去,惹得众人好笑。他小叫花这酒上的功夫可不必手里的石子耍得溜的。
酣畅淋漓,众汉子闹腾好半夜,这才一个个说着胡话倒过去,脸上却都喜着。
“不去睡吗?”冀北将倒在洞里的一众汉子收拾妥当后,看着坐在外边望天空的小乞儿,也坐了下来。
“嗯。”
“你和水月姐姐一早便认识吗?”小乞儿回过头看着一旁的儒雅身影道。
“许多年没见了,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认识的。”说着,冀北的眼中有许多回忆的神色露出来,“在丘山镇的那四五年,都听水月弹琴的。”
还不等小乞儿开口,冀北又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说好要做秀才,可最后却成了土匪。”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土匪。”小乞儿忽然道,蛮认真的。
“可还是土匪。”
身旁的小人儿闻言有些沉默,冀北本是个读书人的,可世道不允许。小乞儿虽也是,但他一开始便不是读得圣贤,心中的怨气也就少些。
“老实人不长命。”身旁的冀北再道了一句,似在说自己,又更像是说给他小叫花听,“倒是谢谢你了。”
小乞儿没说话,这话老叫花也说过的,虽不一样,可意思是相同的。
“水月姐姐的阿弟怎么办?”小乞儿没顺着冀北的话说下去,问了一句。
“明天会有人送来的。”
“为什么?”他不明白。
“丘山镇与顾家交好的那位将军也是仙人。”说着,冀北转头看着小乞儿,分明能够感觉到他体内流转的凝实灵力气息,却还未破梏。可是作为修道人,既然小乞儿没说,他也不好去多过问。
“吴边吗?”
“嗯。”
……
一夜沉沉,冀北大早便与水月下山将一家人接了上来,自然是好一阵磨蹭。病榻上的老汉知道自己女儿嫁给了土匪头子,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并没再说什么。可阿兰的目中却藏着许多东西,闪烁着,但不开口。
正如冀北说的那样,当二人接回一家老小后,镇上的那位将军果然来了,可并不是只身前来,还有一瘦弱男子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没绑着,却也不怕他逃去。
“吴将军的大名久仰了。”已经等在山头的冀北看着过来的两人,朝着壮年男子拱手道。
那坠在吴边身后的青年可不正是水月的阿弟,此时看见自己的阿姐也站在那青衫身后,顿时目中的喜色便绽了开。眼见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不敢,倒是公子年纪轻轻便已有不弱的修为,这才令人汗颜呐。”
“梏破三重罢了,比不上将军五重的境界。”冀北温和笑道,对于眼前人能看出自己的修为境界他并不意外,便自己坦然认了。至于吴边的境界他看不透,但也曾听闻过的。
“公子有一身本领,呆在这山林做土寇,屈才了。”
吴边笑看着面前的青衫,静静等着。他来此若能帮顾家讨个脸面自然是好,可他也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主要的目的,还是冲着那儒雅青年去的。
“小生胸无大志,不敢奢望建立功业。”冀北依旧温和,吴边的意图他又怎么看不透呢?
“水月姑娘,令弟我带来了。”面前人没再接着冀北的话说下去,反而一转,突兀地说起别的,可听在冀北的耳中便不同了。
这前线战事吃紧,仙人作用可是极大的,而如今更是紧缺得很。多一份力量,或许便不会败下来,这才能坚持到周边大城的援兵赶来。
冀北沉沉望着他,没有说话,水月也只是看了吴边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突如其来的沉默搞得那瘦弱青年摸不着脑袋,两人聊得玄乎其乎他听不懂,可是看样子并不准备救他了啊!
“阿姐!你得救我啊!”身后的男子带着满腔的委屈想要冲过去,却被一股气流拦了下来,顿时目中有惊惧炸开,拿眼看着身旁的人,手脚顿时止不住一软,瘫坐在地上,想要向后退去,可却使不上力了。“你,你……”
水月二人见到这幕只是将目光凝在一起,可听到呼声的阿兰就从洞中冲了出来,朝那男子大喊去,却也被拦着冲不过去。
“看来小生得向将军讨教些本事了。”冀北目中一禀。他本就在境界上与吴边存在差距,更何况又走得文道一脉,自破梏来连基本的修行理念都还模糊不清,只知晓自己确实是入了修道一途,哪里比得过历经杀伐的吴边?
对面站着的人没说话,只是笑着伸出一只手掌来,不让了。
冀北目中猛闪就要出手,可一白影却从一旁直直射向吴边。吴边目中一睁,想要一拳攻去,可紧接着瞳孔却猛然缩在一起,急忙抓过飞来的白玉。
有道人影缓缓行来,衣诀飘然,眉间有许多厉色闪动。
吴边接过手中的白玉令牌,顿时抬头朝来人看去,可目中却忽地再次一缩,猛然单膝跪下,“小少主。”
缓步行来的白衣少年,水月与冀北虽未见过,但目中的光芒转眼便亮了起来。来人面貌确实不认得,可除了小乞儿,还能是谁?
“他们是我朋友。”
当小乞儿初次听到吴边这名字时便觉得耳熟,想了许久才记起来是白家手下的人物。白家二叔是皇城的大将军,手底下的十员大将正有吴边一席,从前他在老叫花给的那本册子中看到过的。
本来对此他还有些不确定,但老花既然能骗黔城白家,还给出主家的详细记录,想来是不坑他的,所以便有了他先前与水月说的,自己应该能救她阿弟的话。
“明白。”吴边低头道,看来这人是带不走了。可他虽说着明白,又怎么想得明白为什么白家的小少主会在这而,但那白玉令牌确实是不假的。尽管他并不真正属于白家,可凭白家在皇城的声望,属不属于哪里还有多少差别?
吴边抬起头看了冀北二人一眼,接着将玉令递了回去,朝小乞儿拱手道:“不知族中前辈……”
他还想要问些话,却见对面的小人把眉头皱在一起,眼色有些沉下去,顿时闭上了嘴,只是告了一声便匆匆下山去。
见他走远没了影,硬撑着的小乞儿这才敢松口气来。他知晓吴边必然认识那玉令,可对于他见没见过白家少主却实实没底啊!那见到面前汉子时的一跪,将他给跪懵了,得少说些话才行,脸上的细致活更得把握得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