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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山镇气氛随着水月的婚嫁酝酿而起,人流的涌动也频繁了许多,好些都是外来送货的商贩。顾家门前的大道早早便准备好了布设,热热闹闹的,多出些年节的气氛来。
冬至是这一年到头最寒冷的日子,可此时的丘山镇却笼罩在一片暖意之中,一大早顾家迎亲的队伍就出发了,远远地坠着一群人跟去看,口中细细碎碎的,那坐在马匹上的红衣郎风度顶天扬去。
一路的唢呐吹鼓得远远的,连水月在的那片小镇都能听见许多,劈里啪啦的炮竹点了又点,闹腾得喜庆哩。
此时的水月静静地坐在妆台前,铜黄色的梳妆镜映着那嘴边挂着淡淡笑容的佳人。阿兰给水月梳的头,是村里嫁女的样式。一头青丝细细地盘起,错拢着,金亮亮的挂饰坠在头上,簪花戴去,明珠别起,凤翎垂耳,红唇轻轻一抿,越发得鲜艳。
水月的阿爹推在一木轮椅上看着自己待嫁的女儿,眼中满是喜色,微微有些颤抖着。
终于那震天响的唢呐声到了村口,到了门外,惹得好一众村民都围拢了过来,羡慕得很呢。傍上顾家这只大胳膊,后半辈子可都不用愁去。
在一片细碎低语声中,水月被迎上了花轿,那红色盖头中隐隐没没的,瞧不出真切的表情。
小乞儿也跟着队伍一起往丘山镇去,是水月要她做得伴童,没有成双对的,只有他一人,多少有些孤单。
礼节习俗按照水月要求从简,不喜大富招摇,顾流风也只好顺着她,可依旧是大贵人家的气势。
迎到了美娇娘,这一路的吹鼓声就更厉害了,要欢喜得破天去,可确实有些把人心都给吹得乱搅在一起。
“嗖!嗖!嗖!”
这才行到一半的路程,道路旁的林子中许多粗汉便跳出来,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指向迎亲队伍。
顾流风骤然勒马停下,将眼睛眯在一起看着面前跳出来的十多人。
“什么时候,土匪都讲道义了?”嘴角掐着一抹冷冷的笑容,看着面前的一众山匪,把眼神瞟上天去,顾流风满是不屑地说道。
一众土匪正是从前小乞儿见过的那一伙。
就在昨天,顾家突然收到土匪要来抢亲的消息,送信的下人说是土匪头子亲自通知的,很是了不得,这年头杀人抢亲还带提前打招呼的呢。
顾家自然不放在眼里,但这迎亲路上也的确是不得不小心的,只不过这山匪传来的消息让他们更谨慎些罢了,可这心里还是不屑的。
“我们土匪也行得光明磊落。”那领头的黑汉举着大刀扛在肩上,微昂着下巴,有些傲道。确实是他去顾家通的信,要抢便要光明正大的抢,不能让老大心里留下不痛快,虽做的土匪行径,走的还是光明的大道去,谁敢说个没理?不落人口舌的。
“怎么?要动手?”随着顾流风这句话说出,迎亲队伍中的大半人也把藏着的刀剑抽出来,一片金铁声在村路上炸开。
“什么事?”水月在轿中轻问了声,她知道小乞儿一定跟在旁边的。
“土匪来抢亲了。”
轿中人闻言没再说话,随着这句话沉了下去。
对面的黑汉见一队伍中有三十左右的人都带着刀剑,却不把眉头皱一下。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小娘子给老大抢回去,哪怕事后挨骂也值得。
可他殊不知自己此时的行动却都在冀北的眼中,那个沉沉看山下风景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可却他没有出手阻止,甚至是手下们对他的蒙骗也装着不懂。或许是心中也还有那一丝的期待吧,哪怕一丝。
此时的冀北站在一处山崖上,正好能看见山脚下的场面,微微闭上了眼,只有山风呜呜和猎猎衣袍的响声在耳边回荡。
骗自己的道义一次,就一次。
……
山脚下的那处火热顿时被勾了起来,一众山匪是如何也不肯让道的,那便只有手里见章法能耐了。
“小兄弟,替我护好水月。”前方的顾流风朝着小乞儿喊了一声,小乞儿的背景和手段他还是查过的。手段极高,虽然查不出什么背景,但至少和山匪不是一伙的便足够了。
迎亲队伍和抢亲的山匪顿时撞在一起,刀剑的嗡鸣声炸开。
山匪都是林子里摸爬滚打起来的野路子,虽然招式不够,但凶狠劲是十足的。一众山匪悍不畏死地冲过去,顿时将迎亲队伍都劈得胆颤,虽然人数比山匪还多一半,可一时都缩手缩脚地躲,倒像是要被攻破去。
“兄弟们!给老大抢回去!”那领头黑汗大喝一声,眼圆铮铮的,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众山匪也不孬,具是狠辣的架势拼杀,激起一片流云翻转。
迎亲队一时落了下风,只是堪堪挡住,看得顾流风眼里急,嘴边骂了好多句废物来。
“噗——”队中的一男子顿时抵挡不急,山匪的大刀来势凶猛,只是匆匆抵了一下,一时便被刀锋砍在了肩上,血水猛地打在黄土上,顿有红光触目!
一众混乱中的第一刹血光燃起来,确实是惊人心的,迎亲的一众护卫心里的狠意也跟着被扯起来,再不见点真本事,非得被土匪全端了。这面对死亡的威胁,谁还不去拼一拼啊!
有了第一刀的入肉流血,紧接着刀剑声顿时便更响亮起来,前时还守着的众人也打开架势,小命紧得很啊!
金铁铿锵在村路上不断炸响,看着自己一方总算有了还手之力,顾流风也稍稍安了点心,好说是镇上武馆、镖局的厉害手段,人数还占优,怎么也扛得下来的。
顾流风朝着身后的花轿看去,依旧是一片静静的,外边的刀剑声一连片,似乎都没能激起轿中人的一点慌张。
的确,此时的水月目中沉沉的,耳边的一阵轰鸣都没听进去,只把许多神色放在眼里挣扎,有泪珠从眼中滚出来,割在脸上,一道道的。
又如何,又如何……
刀剑炸开,地上的黄土被一片片的血水染红去,却又在脚底的摩擦中被踩开。双方的许多人都带伤了,甚至有手臂都断去的,可还没有倒下的。
山匪是莽不错,可也明白自己方占着劣势,倒下一个就很可能倒下许多个去,虽然架势狠辣,但要害还是得避着些,就算倒下,也得给对方带下去两个,对得起弟兄们。
那山崖上的男子,听着激打在风中的那些刀剑声,缓缓睁开了眼,虽隔了许远,似也能够清晰瞧见一般,也有水汽在眼眶里转。这些汉子都与他朝夕相处了四五年的啊,有感情的,可是心里的一些东西却还是放不下。
要是山匪顺顺利利地抢来轿中人,或许他真会骗自己的道义,可如今那山下的一众汉子明显不敌,身上中的伤越来越多,倒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啊!
救人!
冀北猛然转身朝着山下奔,一众土匪是他兄弟,这同样也是放不下的!
……
山脚的状况胶着,两方都是打出了火气,只挑着要害打。领头的黑汉猛吼了一声,声音从喉间沙哑地撕扯出来,连带着一众山匪目中狰狞起来。
黑汉急急一刀朝着面前人的左肩奋力砍去,对方一时脱力招架不住,整条手臂被削了下来。可那人也不是善茬,眼看架不住,目中狠辣猛地一凝,大刀直捅进黑汉的腹中,从背后穿了出来。
“啊——”
那被一刀削去臂膀的男子睁目痛呼,随着一臂掉落的同时,黑汉的腹部也有汩汩的血水涌出,沉重地打在地上。
一刀还不止,黑汉顺着臂膀砍下,刀锋一转,再次朝着那男子拦腰截去。对面皱着眼吃痛的人哪里扛得下,锋利劲顿时划破肠子,目中猛然瞪开,却再也闭不上了。
黑汉边吐着血,边扯着嘴角,带着痴痴邪邪的笑。
这场上的狠辣气氛随着那一刀两断去的身躯砸在地上,骤然变得更凌厉起来,招招都带着血水扬起。
刚砍完一人,腹部不断淌血的黑汉,面对另一人劈来的大刀,吃力地挡开,却挤着肚子里的血流得更凶狠起来。
有两人顿时朝他扑来,前后都砍去。
黑汉目中一狠,挑着面前一人悍然挥刀砸去,丝毫不顾身后那要穿心而过的一刀。
“叮!”
顿有刀身嗡鸣,极刺耳地在这片刀剑声中炸开,那在黑汉面前挥刀而去的男子目中顿时一凝,手还停在空中,却轰然倒下了。
黑汉身后的那柄凶刀也没刺进去,场面似乎随着这声刺耳的嗡鸣声骤然有些安静下来。
顾流风抬眼朝前望去,却只看见一位青衫儒生,顿时眉头便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水月姐。”小乞儿偏着头朝轿中喊了一句。
“嗯。”
可水月只是回应了声便又沉默了下来去。
猛然安静下来的场面,只听得到那缓缓走来的青衫脚步微微蹭在黄土地上的声响,一声声踏过来。
“老大。”捂着肠子的黑汉窘着脸喊了句,那青衫朝他瞪去一眼,一手直接抬起朝着他脑袋抽下,可另一手却点在了他的腹间。
被痛打大汉腆着黑脸憨笑,目中却挺高兴的。
冀北看了眼他,又环着看了四周熟悉的身影,淡淡的语气便从口中传来。
“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