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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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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沉寂的气氛突然点起星星的火苗,满座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了白烧云的身上。白烧云朝回过头的白家家主看了一眼道:“无非逃与战。可若是选择逃,虽能保一时无忧,但却不是根本之策。”

    说到这,白烧云顿了顿,拿余光瞧着小乞儿与老花的反应。

    小乞儿的目光虽看着他,却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那老叫花呢,依旧是满眼的笑意,还有些白烧云看不透的复杂东西。

    “所以只能战,而且必须是震慑整个黔城的一战。”白烧云继续说着,眼中有凌厉之色闪烁,顿把一旁小乞儿的心给捏在了一起。“白家虽说损失惨重,但黔城各家,谁敢说真正知晓白家的能耐?倾族之力,毕于一役,方可,杀鸡儆猴!”

    “若儆不了猴呢?有些猴并不好儆。”老花偏头笑道。

    “那就得看执刀者的刀,够不够锋利决绝,这一刹鸡血,鲜不鲜艳。”白烧云顺着老叫花的目光看去,凝在空中,有一副当仁不让的气势。

    老叫花脸上弥漫的笑意不改,微微颔首,似是赞同白烧云所言。可座下白侃的额头却是布满了一片汗水,眼中有些颤抖,不敢出一声来答。

    “你说呢?”老花朝着一旁的小乞儿看去,此时的小乞儿正盯看着那个独臂青年,眸子深处有莫名的黑芒隐隐约约地乱窜,嘴唇闭得紧紧的,可胸膛处的起伏已是显现出了他的不平静。

    “一定要死人吗?”小乞儿抬过目光,沉重地望向老叫花,眼中有些红红的。

    老花看着面前望来的那双,有些黯淡又有些清澈的眼睛,虽说脸上还是淡淡地笑,可心中却不由地有些抽搐起来:“逃也可以。”

    大厅上的众人闻言,顿时大惊,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一句,竟是从主家少主口中说出来的话。支脉真就不如狗吗?

    白烧云的眼神也随着这句话而沉了下去,这里是他的第二个家,他不希望失去这一切,何况那府中摆设更是寄托了家主的一份怀念啊!他不由地将拳头握在了一起,低着头,看不清眼中的闪烁光芒,脑海里又浮现起自己六岁那年的那道白衣,那片府邸的天空,那最后的凄厉别去。

    白侃此时沉沉地坐着,十指交叉握在膝上,一言不语。别人不知道老叫花的脾气,但白侃还是清楚些的。那个曾经满身大义的人,他不信变化会如此大,可看了看一旁的小乞儿,再看了看一旁的白烧云,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或许终究会变的,自己不也是吗?

    小乞儿听闻老叫花的话,眼中顿有零零碎碎的光芒聚拢起来,合在一处,满眼希冀地看着一旁的老花。

    “可是一旦白家出逃,追来的就不再是黔城各家了,更有无数散修的致命等待啊!”白烧云骤然开口,声音中突然多出了许多嘶吼的味道来。这个道理,在座的一众白家高层都懂,他不相信那笑容深沉的老花不懂其中艰难。

    闻言,小乞儿猛然一愣,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白家是不是条大鱼对于别人来说尚且不知。可往往是未知,才值得冒险。有鱼搅动起湖中的涟漪,钓鱼人便是四面八方。”

    “所以还是要死人吗?”小乞儿目色暗暗地问道。

    “布局得当,死得人或许会比他说的那种方式少一些,只不过死的人不一样了。”

    在座众人的目光骤然灰暗下去,看着那个主位上把眉头皱在一起的小人儿,忽然想起了家主口中那句‘来黔城历练’,不知是否还有更深的含义?可难道分支的族脉就这样卑贱吗?。

    小乞儿还在思考着,将眉头解了又结,结了又解,可一旁的老叫花却已开口。

    “通知下去,全族转移。”说完这句,老花就悠然起身朝厅外走去,小乞儿吃惊地抬起头来,可只看到了他离去的背影,赶忙跳下座椅跟了上去,那颗沉重的心似乎一瞬间也轻松了下来。

    望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座下众人沉默了,直到过了好半晌,才有人干涩开口。

    “家主……”

    说话的是家中的一位老者,满头银发,虽说只是破梏而无望大道,但他却为白家付出了自己的大半辈子,他的后代也在白家中生长起,成为族中的中坚战力。

    “别说了,照办。或许这次我们要回归主家了。”白侃打断了老者的话,说出了自己心中最不愿听到的那个声音,瘫在了座椅上,只拿眼看向屋梁,又沉沉闭上,胸中有叹息沧桑声阵阵。

    在座的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不同的色彩,可却独独没有因为那句‘回归主家’而欣喜的,谁都知道这一路的风险。

    ……

    “为什么?”追在老叫花身边的小乞儿抬起头沉沉问道。

    “这不是你心中的答案吗?”

    小乞儿闻言,眼中的黯淡便流了出来:“我……”他承认了这是自己所想的答案,因为老花懂得他。

    “我错了吗?”

    “你觉得呢?”

    身旁的小人抬起头,许多难过的神色在眼中挣扎,想要夺出,又被压下,“不用死很多人了,他们不会变成小乞儿。”

    “那就是对的。”

    “可为什么他们都……”

    “因为他们在意的有些东西,你并不在意。”老花摇了摇头道。

    “我在书上看过。”小乞儿目光有些迷茫起来,书中说过家族大难,说过宗门大劫,说过一人护一城,说过尸山血雨亦当之的豪迈故事,可小乞儿不理解这种感情,为什么明明不需要死的局面,非得搞得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难过。

    小乞儿喃喃自语:“那我还是错了吗?”这次老花没回答,或许没听到,或许是答不上来。

    “有人要烧城隍庙怎么办?”老花突然问了一句,还没等小乞儿反应过来,又有声音传来,“回你自己屋吧,我就在隔壁。”

    怎么办?小乞儿突然有些茫然,突然想起从前问老叫花的那句“要是你被人打了呢”,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很清楚,因为老花是他的家人,那城隍庙呢?这个世界有许多座城,许多个城隍庙,但小乞儿却答不上来。

    老叫花回了屋,只剩下小乞儿愣站在屋前,正是傍晚的光景,晚霞还在天上,却没了日落的风光。有秋叶飒飒落下,卷在风中摇晃,入耳沙沙声清响,落木将枯,草色要黄,这个季节,注定是一场生命的逝去,有人也说是礼赞。

    ……

    刚推屋进门的小乞儿不禁被眼前的人儿惊了一惊,只见一位素衣女子正在擦拭屋中瓷瓶雅器,见自己进来赶忙盈盈一礼,“婢女青竹,见过小少主。”

    那女子瞧去双十的年纪,正是当好的年华,个子比小乞儿要高上一头,长得并不如何漂亮,粉黛不施,但眉目却含着水湾浅浅地笑,有股轻灵淡雅的气质。

    小乞儿刚进门就愣住,也忘了打招呼,木木地点了点脑袋,就坐在床上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虽说见过许多红阁的大姑娘,可也只是远远地观着,还是头次和大姑娘单独在一个屋子里,就要想起圣贤的话来。

    青竹见进门后的小少主就把目光紧盯看着自己,忙停下来了手中的活儿:“小少主有事要吩咐吗?”

    小乞儿被一问,脸上就有些火热热的。“你怎么在这里。”

    “家主让我来照顾小少主的起居饮食。”

    “哦。”小乞儿这才想起,中午的时候,老花似乎有和白侃提过这件事。

    可话聊完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缩手缩脚地坐着。

    “青竹是不是打扰到少主了,要不青竹先退下了?”

    闻言,小乞儿把头摇了摇,沉默了下来。青竹见眼前的小乞儿不作声,便觉得他心情不好,把眼弯着笑道:“小少主若是心情不好可以去隔壁院子找孩子伙儿玩,他们有许多新奇玩意儿的。”似乎在她印象中,这么大的孩子没有不贪玩的,也总是喜欢新鲜东西,一玩开,就把事情都忘了一干二净,小孩子不记仇。

    小乞儿沉沉地点了点头:“是白家的其他公子吗?”

    “不是的,隔壁大院住的都是府中杂役和下人们的小子。”来时白侃已经给她交代过这位是本家过来的小少主,自然对这白家分支还不了解。

    小乞儿闻言,沉默了半晌:“有很多小孩子吗?”

    “嗯,十来个,跟小少主差不多大的也有两三个,其他都小些。”青竹边擦拭着手中的物件,边说道,“屋里读书闷,那伙小子总跑出去玩,被教书先生说了好多回,就是不改,家主也骂了好多此呢。”

    青竹说得不觉卷起眼角飞舞,目光中有宠爱的神色跳动,又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的味道,可嘴角却笑笑的。

    小乞儿看着青竹弯起的嘴角,很有弧度,浅浅又深深,浅的是笑容,深的是感情,但那种感情对于小乞儿来说还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