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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路短短,小乞儿此时已经冲过了三十多丈远,可看着远处的一群人,又突然把眉头给绞在一起,紧接着再次拐了个身,朝着其他方向逃去。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极危险的,使他被追上的时间又缩短了一些,可他却就是做了,并且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袋里的时候,毫不犹豫。
小乞儿拐身,再加紧了些速度,一身小命可都在这腿上了啊。
那伙黑衣汉子看着小乞儿越来越近,腰间握着的剑隐隐地露出一些,随时就要拔开。可眼前突如其来的转折,他们确是没料到,一众人都不禁有些错愕起来。
“算他识相。”一直紧紧立在白衣青年旁的那个黑衣哼了声,并没有注意到那个被他称作少主的年轻人眼中有一片光芒闪烁。
白衣青年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可不是识相。”
黑衣男子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那青年打断了。
“拿弓来。”
一旁的护卫不敢怠慢,连忙取过背上的弓箭递在青年手中。只见那白衣,搭箭上弓,一阵紧促的弦响传来,飞羽横渡,撕裂出“呼呼”的破风声,凌厉的银铁蜡箭擦着猛虎的躯干射了过去。
青年放下手中的弓弦,摇了摇头,叹了声。
惊弓乍起,那捡了命的条纹虎哪还敢再停留一时半会,历啸声都不发,腾身几个起跃就急急地跑了。赤猴群也吓得不轻,混乱的叽叽吱吱声顿时响起,便四散了去。
小乞儿停下来看着这一幕,气息还在胸膛里喘啊喘的,远处的那群黑衣却已经继续掩着青年往前走去。队伍里的白衣青年投过目光朝小乞儿看来,淡淡笑着。小乞儿愣站在原地,也对上白衣青年的目光,慢慢看着那伙人远去。
……
走远了,那似乎是护卫头领的男子便忍不住问:“少主?”
“不是恶人。”青年淡淡道。
“还不是被我们吓着了。”说着,黑衣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冲过来活着的希望可比那不知道有还是没有的一箭大多了。”
“可是我们这次……”
黑衣男子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眼前的青年打断了,青年的眼中又有凌厉的光芒闪烁起来,“家主说此行听我的,那便听我的。”黑衣人不敢多言,只好沉默下去。
……
这次黄狗子没来接他小乞儿,好在是一路往山下走,走回了小乞儿熟悉的林子,这才辩得了路来。黄狗子还没回来,似乎是心虚了,只有老叫花一人靠在竹屋旁喝酒。
“今天去哪了,还挺早的嘛。”老花看了眼回来的小乞儿,抬手把酒坛往嘴中一灌。
小乞儿怨怨地看着老叫花,却也知道今天这事和他是没关的,保准是黄狗子把自己坑了。“抢猴子去了。”
“猴子?赤猴?”老花有些惊讶道。
“你怎么知道?”小乞儿突然疑惑地看起老叫花来。
“这山上就那一种猴子。”
闻言,小乞儿便拿眼翻看道:“那你还问。”说着,就掏出了怀中带着青红紫三色的果子朝老花丢了去。自从后来发现,老花把偷来的草药都给他炖了喝,他就不再排斥把宝贝交出去了,反正都得到自己肚子里不是,虽然不能卖了换钱,可好说都存下来了呢。
“还真是。”老花接过小乞儿丢来的十来个果子,两眼就瞪圆了起来,可突然又把眉头扭在一起,“那你怎么逃回来的?”
说起这个,小乞儿就嘿嘿地笑了起来,生动形象地给老花描述了自己逃命碰到山大王,却又被白衣青年救下的一波三折的传奇经历。小乞儿把那白衣青年可夸赞了个遍,说是俊俏公子哥的侠义气质,别人生不来。可老叫花听完,却并不像小乞儿想得那般,替他死里逃生的高兴,反而是把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朝着林子深处望去,似乎能透过密密的树林,看到日落山的山头。
这已经是夏末的季节了,在过几天,估计得入了秋。这日落山上的那把火也要烧到了那一年中最旺的时日,红赤赤的。这两年来,小乞儿都是看着那把火,在夏季的最后一天,把整座山都熊熊地点起来,和平日里的火漫山野不同,那是真的要着了一般,连天空上都映出烈烈火势来。
要说从前的日落山还不是名叫日落山,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突然那漫天的晚霞都好似点燃在山上一般,把整座山都给烧了起来。如此奇观,自然是引得附近的老神仙,大神通们好一番探索,可却什么都没发现。倒也有不甘心的,又钻在林子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个门路来。慢慢的,除了附近的猎户,以及协小娘子出游的各家公子,就少有人来这日落山了。可虽不去这日落山,却偏爱遥遥地看。远近的文人骚客,说书的先生最喜欢,前些年还在另一座山上建了座落日台,三五群地看这满山火焰,听说书先生嘴里的江湖怪事。
这不,醒木一沉,“啪”的叫响,满座听客皆是抖擞起十分十的精气神来。座下的各路人都有,可读书人居多,本都是念圣贤书的好苗苗,玩得是登台赋诗看落日的高雅活儿,偏偏要挤到那江湖诡事里去。倒也有几个不同流俗的皱衣秀才,眼里装下整座日落的光芒,嘴边吟哦着“流霞不散去,日落点烛光”的摇头晃脑。此时旁边的喝酒糙汉就要不满,“哪里来的文弱小书生,眼里具是装不下格局,满山的大气势都要给说。”闻言,书生也不恼,沉沉自语:“不懂不懂。”也不知是说那粗糙汉子还是自嘲的话。
说书的老先生押了口茶水,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似乎也将那日落的大火给扯了过来,一脸严肃的神情,满座听客皆是沉沉地等着后文。
“这日落山的大机缘啊,还得从一群赤猴来说起。那些个猴子猴孙皆生得红发长毛,与满山的落日大火一般无两。你可别瞧不上这赤猴,个个都是奇高的智慧,在这日落山上布下一座要骗天道的大阵。”老先生突然把声音提得老高,一旁看山火的皱衣秀才也把耳朵凑了凑,要听。“这还不算,最神奇的是,这猴群可都是天地做的父母。在日落山上,有一株同样火色的果树,赤焰焰的果子,那每一颗都养着一只猴子哩。”
听客们沉了去,拿眼睛巴巴地等着说书老头下文,有性子燥的,就骂骂咧咧起来,“那老头,你再给爷瞎说个试试”,可骂归骂,却实实在在地等着那老头瞎说。老先生又猛地一拍醒木,耳闻“啪”的一声骤响。“这一年的时间啊,这果树只结十只赤猴,每一只赤猴一落地就是急急长大了去。可你道它为甚么这样着急?”说书老头顿了顿,捋了把胡须,把在座的一一看了过去。
好笑的皱衣秀才再把耳朵凑近了些,不敢放过。
“时不我待啊!”老头把眉痛惜地挤在一起,满脸的遗憾,“那漫天的红霞就是它们抢来的天道破绽,引得整座山头都给着起火来。无数的火红霞光都聚在那株果树上,要将养出第一百年第一千只赤猴王来。”
“老头,你这说来道去的,可那大机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听客们听了半天,就是等不到那老头说的大机缘来,也有些不耐了。眼见座下躁动起来,说书老头连忙压了压手,“诶诶,各位各位,今天就到这,大机缘得挑大日子说。”此话一出,在座的就更不满起来,有些作势要拿花生米向小老头子砸去,可伤人不得,就要看老头怂怂地认个笑,赔道:“各位爷,下回大场面,大气势,大格局。”这才好放心等下次的说书来。于是,小老头子就腆笑地一个个讨过铜板银两去,“两天,两天后,火烧日落山,还捧场,还捧场。”
看山的皱衣秀才把心里挠得痒痒的,还想听后面的大场面,不得,就要吟哦,“落日看日落,火树点树火。”
……
夜色又沉了下来,小乞儿和老叫花还是继续练打鞭子。可小乞儿摸了许久的黑,就是找不着石头,只好天天的挨揍。但今夜的石头崽子似乎也有些困倦了,打得小乞儿倒是不疼不痛,老花也沉沉的,看着要睡。黄狗子果然是不敢回来了,怕睡着被小乞儿给抓了去。
石头打得不爽快,老叫花便让小乞儿早早地睡去了,自己又枕着月光,抬起酒坛子遥遥对着晚空。第二天一大早小乞儿就起了,黄狗子还是没回来,老花也在今天出奇的没去练放屁,只是沉沉地站着往深山看去。
“今天黄狗子不在。”
“嗯。”老花对于小乞儿的话,只是淡淡应了一句,便没了后文。
“那我今天做什么。”
老花回过头看了小乞儿一眼,眉间有些锁在一起,想了想又松开,“有事让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