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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身后的女人已经走过来,高高举起她的指甲,朝何疏后颈刺下!
后背劲风来袭,何疏身前被梁清如紧紧抱住动弹不得,无法挣脱。
“啊!”
何疏后颈头皮吃痛,他甚至感觉那尖利的指甲直接插进他的皮肉里。
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嗅觉,视线也逐渐被血雾阻挡。
“梁,清,如!”
何疏努力忽视后颈疼痛,盯着眼前的烂泥一字一顿。
“我知道你死得很惨,但你的死不是意外,你是无辜枉死的,我想救你,帮你查出真相,你相信我,好吗?”
他能想象梁清如生前死后有多么痛苦,身体掉进电梯底部,人还没断气,还有疼痛感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从上面砸下来,把自己碾成肉泥,偏偏死后还无法解脱,被困在这里周而复始不断循环,她甚至被迫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有形无形的怨气滋养一切背后那只推手。
不,何疏觉得自己没法想象,那种不啻酷刑的惨痛,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
一个普普通通上下班,也许多几年就恋爱结婚生子的姑娘,每天都是朝九晚五柴米油盐,所接触的无非是身边亲朋好友那些琐碎小事,绝不会预见自己还会遇上这种事。
指甲在何疏后颈一笔一划。
每一下都划出血痕。
每一下都是特殊的笔画。
女人正在他的皮肉上,画出一个符号。
何疏隐约感知到,那似乎是什么诅咒铭文。
一旦铭文完成,可能会发生更坏的结果。
因为被女人指甲划过的皮肉,开始发热灼烧。
但他无法让开,因为一旦让开,女人就会对着他和梁清如一起下手。
到时候梁清如更是死路一条。
没有时间了!
何疏咬咬牙,不再指望梁清如自己的觉醒。
他闭上眼,开始腾空一切思绪,心中默念——
蕴海山致虚派何疏,今在此地诛邪灭魔,奈何邪魔张狂,魔高一丈,弟子走投无路,命火将熄,恳请各方过路神明助我一臂之力,弟子愿以赤诚之心,敬拜俯首,以应驱策!
……
暗,漫无边际的暗,一丝光亮也无。
沉重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清晰。
那是何疏自己的。
除此之外,还有梁清如低声啜泣,和身后女人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后颈的符咒几近完成,他的请神术却似乎分毫不起作用。
从前何疏只要相请,必有灵至。
但现在,他受伤之后精力阳气不如从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这大厦里,肯定有无形结界,阻挡或削减了法咒威力,外面那些阴灵,未必听得见他的召请。
他摒弃杂念,将法咒默念一遍又一遍。
后颈伤口和血咒带来的痛楚更加明显。
不管阴神大哥还是猛鬼大姐,你们好歹来一个啊!
何疏在内心咆哮。
身后女人似乎听见他的咆哮了,笑声更加频繁,地面陡然伸出无数只手将他拽住。
如果现在有光,何疏就可以看见那些手高度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像久溺之人紧紧抓住救命稻草,不肯松开。
那些手互相攀附着往上,像加了速的爬藤植物一样,很快就抓上何疏的腰部。
他的半身,几乎都被白骨血肉混溶的泥泞包裹住,无法转动,无法逃离。
“我,我与你一起走……”
何疏听见梁清如小声说道,一边说一边哭。
“我不想死的,我想回去见爸妈,我要离开这里!”
真不容易,终于醒悟了,但是——
迟了啊姑娘,你早几秒钟觉醒该多好!
你连这种大事都能慢半拍,平时工作是不是老拖延症才需要加班,加班才会飞来横祸!
他现在连动都动不了,还怎么离开这里?!
何疏决定背水一战!
他在剧烈喘息中咬破舌尖,将血混着凝聚念力的法咒迸出。
“破!”
轰的一声,攀缠在他身上的白骨悉数碎裂溅开。
身后女人的嬉笑瞬间化为尖利惨叫,身形炸成齑粉。
何疏只感觉身上各方压力骤然一轻。
他有点疑惑。
刚刚他的法咒还没来得及念出口,这些白骨和那女人会消散是因为……
腰上多了一只手臂。
一只带着人体温度的,正常的手臂。
气息莫名熟悉。
是广寒。
…………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在目睹何疏、广寒、助理小钱三人接二连三失踪之后,她也有点不淡定了,高冷娇俏的脸上头一回流露出焦虑。
“这里不像郑七说的那样简单,我一开始以为不是鬼遮眼就是鬼撞墙,充其量就是高明一点的障眼法,但现在看来不止,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没说?”
宋太平眼睛盯着手上罗盘,眉头越皱越紧。
他有一个想法——
“确实有问题。”
“师父?”
“大厦本身,很可能是个阵法。又或者说,有人利用这块地出事死人的缘故,布了个阵法,想让更多人死在里面。”
方悦被自家师父这个说法惊住了。
市中心,一栋商业写字楼,每天上千人进进出出,无数公司抢着进驻的黄金区域,竟然有人拿这里来布阵,以这么多人命作为算计工具,岂止是胆大包天能形容的?
“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宋太平摇摇头,他一辈子见多识广,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是头一回遇到。
早知道这么棘手,不管郑七开多高的价格,他都坚决不会接这个活儿。
师徒俩在二十一楼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广寒等人,也没再发生古怪的事情。
宋太平手上的罗盘也恢复正常,该怎么转就怎么转。
但宋太平的眉头没有因此松开。
“去十四楼看看。”
十四楼,是视频里梁清如一去不复返的楼层。
电梯没有异常,两人顺利抵达十四楼。
但刚走出电梯,就听见一声惨叫。
方悦紧绷神经,直接吓一大跳,下意识拉着宋太平后退两步,想把师父先塞回电梯里。
宋太平却制止了她,上前把她挡在后面,自己则缓步往叫声来源走去。
“师父……”
方悦赶紧跟上去。
下一刻,师徒俩在走廊这头,看见恐怖的一幕。
只见走廊尽头,一个人满身是血朝他们撞撞跌跌跑过来。
“救命!救命……”
“是那个韩国人!”
方悦认出来了,是金应心!
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刚见面时,金应心沉稳儒雅,一派精英风范,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一绺一绺的黏在一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身上更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暗渍,那是血凝固之后的颜色。
转眼间,金应心狂奔到面前。
方悦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就已经紧紧抓住宋太平的双臂猛烈摇晃。
“快跑,我们快跑!这里不对劲!”
“金先生,你冷静点,别摇我师父,到底怎么了?”
“这里有问题,单子我不接了,我要回去!”
金应心莫名其妙暴怒,将他们往旁边一推,又朝电梯奔过去,但他刚奔出几步,忽然回过头,面露狞笑。
“你们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他说着,当先朝方悦捉来!
方悦大惊,伸手想要摸背后剑嚢,却慢了半步,对方的手已经铁箍一样抓住她的手臂。
对方发出惨叫,立马松开后退。
竟是宋太平老而弥坚,早有准备,动作比徒弟快了半步,直接抽出剑嚢里的法器朝金应心的手臂斩过去!
那法器本是桃木剑,上面用红线绑了一圈铜钱,按理说锋利不到哪去,但金应心竟然触之惨叫,随即整个人缩到电梯里面去。
与其同时,方悦手里的手电筒晃动,竟发现地上多了一团不是他们影子的黑影,正伸出地面,悄无声息朝宋太平脚踝抓去。
“小心!”
宋太平出手比方悦的声音还要快,桃木剑往地上黑影一戳!
哗的一下如潮水褪去,黑影霎时退往后面,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再看金应心,正躲在电梯里瑟瑟发抖。
“进电梯,下去!”宋太平断喝。
方悦二话不说拽着师父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
黑影似乎颇为不死心,想探手进来,被宋太平眼明手快伸手又是一剑,唰地把脏东西阻挡在关门前一秒。
三人不约而同,松一口气。
方悦看金应心好像恢复些许正常,忍不住问:“你刚才到底遇到什么!”
金应心咽了一下口水,面色犹有煞白。
“我不知道,我本来是准备一层层看下来的,从顶层到二十二楼都没遇到什么事情,二十一楼出电梯的时候,我就老觉得有人在旁边盯着我,那种感觉你们知道吗?”
方悦点头。
人的感觉其实是很敏锐的,有时候肉眼看不见,身体其他部分却能感知,比如气息,比如声音,甚至是玄之又玄的第六感,很难用语言描绘,但又真实存在。
“但我一直看不到人,只觉得冷,后背冷飕飕的,我就用了点驱鬼的办法。”
金应心没说自己用了什么办法驱鬼,每个门派不同,不同国家的更不一样,这种时候没必要纠缠这些细枝末节,金应心自己肯定是有些本事,才会被郑七请过来。
但他的本事显然已经不够用了。
金应心在二十一楼遇上了鬼打墙,兜兜转转,那种如蛆附骨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甚至还有古怪的笑声,金应心为了摆脱这种困境四处找出路,却莫名其妙踩空楼梯,全身多处摔伤出血,这才发现自己不知怎的,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滚了那么多层,居然就到十四楼了。
“你刚才也在二十一楼?那你没有看见我们吗?”方悦问。
金应心茫然摇头。
他现在就像一个对世界充满疑惑的孩子,之前那些尽在掌握的自信荡然无存,余下的只有无尽恐惧与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