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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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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侍微怔一下,似是没有料到他的这个问题。

    但随即莞尔言道,

    “就唤我泓姬便可。”

    说完,她转眼看向羊祜,略微打量了一下。

    “这位是泰山羊氏义郎,羊祜贵字叔子,是在下到长安后,所结识同行的袍泽。”

    羊祜矜谨地对泓姬微笑,她点首回礼后接着说:

    “吾众来长乐宫墟,是为寻鄢陵侯之秘情。想必,公子也是同为此意?”

    “是的,为争长安变乱之先机。”

    他不打算提和尹姈相谈之事,并看了眼叔子,羊祜当下会意。

    “自然。先烦请公子与吾等,去会会那边的朋友吧。”

    她指向红衣众,飘然朝殿内行去。

    跟在她后面,司马师感觉到,娥皇眷族们的微妙变化:

    之前遇到时,尤其是在那海雾渔村,他们均背负痛苦的恨意,仿佛要诅咒、割裂所有生者一般;而现在,包括于泓姬身上,那极端的疯狂杀戮之心,似乎释怀消尽。

    她这次带来的人形部众,个个俊秀飘逸、衣甲姿雅,没有丝毫受过折磨荼毒的苦态。

    司马师料想,魏王打破世间异境界限后,娥皇眷族应是获得了某种解愈,或是最终通过诅咒完成了部分复仇。

    是否已找到,可完全解救他们的海之圣物?他思忖后觉得还没有,因为眼前这些眷族体内,仍隐隐发出不易察觉的惨烈伤诅之息。

    况且,胡喜媚被阿瑜吞噬前曾暗示,妲己仍在潜逃,现在圣物的下落很有可能只有她才最清楚。

    边想边走着,前面传来激亢的竹笛声,曲子的旋律很怪异,但又幽咽地撩人心弦。

    这些红衣武士与海眷族互相认识,泓姬走到他们近前,一些武士表情漠然地对她点点头。

    戴银冠的武士头领,背对着他们在前面,金剑已收腰间、双手捧举横笛,曲调由其奏出。

    之前血圈的中央,现在崩碎成一片石渣凹坑,司马师靠过来看清,青面人头颅已被斩落在地。

    断开的脖颈里,动脉还在一跳一跳,涌出黑绿血液。

    泓姬站在血圈边上,脚下碎石板上还有残余咒文,她风姿绰约地轻轻一踢,石头滚动到下面残骨上发出嘎吱脆响。

    银冠红衣武士被这声所吸引,放下手中笛,转过头来看向她,一双眼睛里泛着火样精光。

    “姜兄,好久不见。”泓姬淡淡说道。

    武士盯着她看了半天,没说一句话,接着转睛看到了司马师。

    那对火红瞳仁,瞧得子元有种错觉,身上他目光所到之处都在隐隐灼热。

    武士哼了一声,挥动背后更红得要滴血似的斗篷,转身向废墟后走去,其他红衣众也默然随他离开。

    “………”泓姬看着他背影,欲言又止,最后面露冷笑之意,摇了摇头。

    “司马少郎,这边。”

    她不再在意那些火武士,径直走到巨骨妖躯体边,招呼子元过去。

    “他们是何人?”他到她身旁问。

    泓姬哼笑,“炎火圣姜,神农的后裔儿孙。”司马师听出她腔调中的不悦。

    “少郎,你先看此处……”

    她挨近骨妖碎掉一半的巨大脑袋,指向其旁边地上,闪着青光的什么东西。

    一个金属柄,上面刻有虎豹的纹记,直直插入地面碎石里。

    柄头上端是雕成豹首状的嵌口,司马师细看其中擦痕累累,似乎本来安在柄上之物被卸走了。

    他心下有些明白,不动声色地问她,

    “似是兵刃长柄,泓贵主知道此为何物?”

    “据悉,鄢陵侯留下了他的战锤,是追寻他所去迷踪的关键。锤身就在这里,只是锤头不翼而飞。”

    她瞟了一眼殿后那边的红衣武士,然后道,

    “此锤果然已是邪异深附,这些青面僵尸和骷髅鬼怪,皆为其内含之能所催化。我们最好在那些火子火孙之前,找到锤头,以占得这事的主动。”

    “他们是敌还是友?”子元也瞧向武士那边,他们正从废殿后墙豁口离开,不知要去向哪里。

    “暂时,还不是敌人。除了来寻找鄢陵侯之锤,我也不清楚他们所欲为何……话说,吾家上次见到神农之后,还是在光武皇帝之时。”

    言罢,泓姬伸出右手掌心,其中一个玉白纹螺,递给了司马师。

    “长乐宫虽毁弃,这残墟仍是巨大非常。我们先继续分头搜寻,如果公子找到什么,就吹响此螺给我发出信号。”

    他带着羊祜从殿门出来,四下看了看,黑沉更甚,西边的天空,不时仍有赤色暗雷划过。

    “叔子,你知晓自己身负魄命吧?我见你看到这些神怪之人,并无太多惊异。”

    羊祜呵呵一笑,

    “不瞒子元兄,我泰山羊门,世代尊研圣道,对世间看不到的另一面,早就有所探知。只不过,未料到在我这一代,会发生如此天地剧变。”

    想到阿瑜,司马师再瞧他的脸,鼻子与嘴巴之轮廓愈发的像。

    “怎么了子元兄?”羊祜见他眼神奇怪,疑惑地问。

    司马师想了下,还是忍住没有开问。因为不清楚,阿瑜是否将与他结合仙姻之事告知家中;以及从相貌来看,羊祜虽确实和她形神很似,但不知具体关系有多近、是不是出自一室。

    羊氏毕竟也是高门,家支料想不少,如非确定羊祜和她是嫡亲,就直接告知私定终身之事,未免唐突冒失。

    ……还是等阿瑜回来,亲见后再说吧。

    于是他对羊祜打了个哈哈,

    “叔子莫怪,我只是有点懵怔,还在回想方才泓姬贵主之言。”

    羊祜闻言也是一笑,两人又闲言几句。他们轻行在破败宫道上,四面断垣幽影幢幢。

    “贤兄与那仙姝白衣众颇为友善,不知是……”

    羊祜刚问到一半,忽然前方碧火燃亮,一间宫室的朽窗中弹出一块焦黑之物,依稀可见其表面有跳动血色,滚落至他们脚边不远处。

    司马师停步细看,像是一颗被鬼火烧扭曲的人头。

    “咝!……”

    “今夜,就要深血涌降!”

    被撞烂的宫窗内,传出一个老妇人的沙哑叫声,语气激动并带着怨毒。

    紧接着强烈妖风从中吹出,卷着大片黑血,溅满近前倾颓的宫墙,瞬时一阵污秽之气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