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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出口,潘城儿着实吓了一跳。这一跳分两部分,第一,自己如此隐蔽身法,却一上来就被发现了,可见院中这人不是普通人。第二,如此天籁之音,却出自一个不过桃李年华的姑娘之手,委实惊人。
潘城儿被人发现,心下老大个没趣,正打算翻身下院,忽听得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说道:“莫儿,是我。”
潘城儿喘了口淡气,心道:“原来她发现的不是我…”
那姑娘听到,似乎老大个不情愿,把脸甩了过去,不看那男子一眼。那男子似乎也很是焦躁,瞪大了双眼,怒视着那姑娘,斥道:“你敢用这种态度对你父王!”那姑娘头也不回,说道:“我没有你这种父王…”说着,只听到渐渐的嘤嘤之声,那姑娘竟不住的落下泪来。
潘城儿在房上默默地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大为不解。见到那姑娘时,她尚且侧对着自己,并没有看清他的容貌,此时她背过身去,更加看不见了。只见得她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头上的一根碧玉簪花却阻止不住万条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垂直而泻,长及腰间,更显着这姑娘的玉腰细如杨柳。
那姑娘在那儿嘤嘤的哭着,声音甚是清脆悦耳,惹人怜惜。可那男子竟然在那儿吹胡子瞪眼,并没有上前劝哄的意图。
潘城儿心道:“哪有这样当爹的,女儿哭了不说上前哄上一哄,却自己在哪儿干瞪眼,当真是气煞小爷!”
心下想着,却又听到那男子说道:“你哭也是无用,从小每次和你说你不情愿的事,你便是哭哭啼啼的,谁知道你这次又是真的假的?”
潘城儿心道:“你这老头儿的心肠好不铁石!你女儿都哭成那样了你竟然还在在意是真是假?哭的那么难过怎生会是假的?”
这般想着,再往底下望去之时,却是又上了一个当。只见那女孩儿听他这般说话,哭声戛然而止,扭过头来,努着嘴,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说道:“臭父王,坏父王!莫儿再也不要理你了!哼!”说着把头复又扭了过去。
这一扭之际,却叫潘城儿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见那女孩儿面门前一席齐眉刘海之下,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澄澈透亮,仿佛会说话一般,雪白的鹅蛋儿脸,鼻子不高不矮,樱桃小口淡抹红唇,尤其是这女孩儿转过头来之时面带娇嗔,当真是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看的潘城儿不禁愣愣的发痴。
只听得那男子哼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罢了,莫儿,你好歹也是一国的郡主,大婚将至,不好好待字闺中,却跑来这里研究这些竹子木头,深更半夜的,也不怕人家说你的闲话~当真是胡闹之极!”
那个叫莫儿的姑娘一听,脸上登时大怒,与之刚才与父亲撒娇之态截然不同,说道:“父王,什么叫‘大婚将之’?我说过的,我唐括水墨虽是女儿之身,但我也决然不会任人摆布!叫我嫁给一个我连面都没照过的人,那是万万不能!”说着一双眸子之上柳叶弯眉紧紧的凝着。
只见那男子气的浑身直哆嗦,颚下络腮胡子不住地颤抖,斥道:“放肆!婚姻大事,岂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说罢长叹一声,继续言道:“我们姓唐括的,世代为臣,你年幼之时老皇上见你生的可爱,破例封你为郡主。眼下蒙古边境不安本分,有很多部落私下里屯兵练将,妄想与我大金王朝分庭抗礼。蒙古鞑子虽不足畏惧,但若北国一动,南朝必定趁机相应,到时候就麻烦了,当今圣上赐婚蒙古,要两国联姻,表面上是赐福他国,以示友好,实际上是明哲保身。你身为郡主,岂能为一己之乐而与大义背道而驰?”这几句话句句说的铿锵有力。
唐括水墨显得十分不开心,说道:“宫中皇上那那么多的女儿爱妃,为什么偏偏叫我去和鞑子成亲?”
水墨父亲一愣,复又叹道:“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唐括水墨小跑到父亲面前,伸出纤纤玉手拉住父亲之手不住地摇晃,娇声说道:“父王~你在朝中位高权重,你去和皇上商量商量好不好~叫其他的郡主娘娘去吧,孩儿想留在您身边~”说着扑到父亲的怀里撒娇。
水墨父亲抚摸着水墨的秀发,说道:“欸…儿啊,父王也舍不得你啊,可…可…父王无能为力啊。”
“无能为力”这几个字还未说完,唐括水墨一把把父亲推开,斥道:“如果母后还在世,决计不会允许你这么做!你就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乌纱帽!”
水墨父亲大惊,骂道:“胡说八道!”说着扬起五根干枯的手指,要往唐括水墨脸颊上打去。
唐括水墨也不躲闪,反倒是把脸迎着上去,说道:“你打呀,打呀!”
水墨父亲手落到一半,看着水墨还带着泪痕的眸子,却说什么也打不下去了。缓缓地放下手,低声叹道:“你这幅模样,和你母亲年轻之时真的好像…”说着背起手转过身去,半晌不语。
唐括水墨却也不理父亲,转过身去拿起几上的箫在手里自顾自的把玩。
过了许久,水墨父亲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说道:“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收拾起来,夜早就深了,快快回去睡觉~”
唐括水墨哼了一下娇声反驳道:“不要,你连我最后一点的自由都要夺走吗!臭父王,烂父王!”
水墨父亲对于女儿的无礼也不恼怒,只是说道:“深更半夜的,如此行事,你也不怕被人瞧见了传闲话?”
唐括水墨不服气的辩解道:“本郡主心情不好,在这里吹箫弄乐,旁人见了只会觉得高雅,又传得什么闲话?”
水墨父亲摇了摇头说道:“你如此这般,人家还道你是在私会…”说着突然感觉身为父亲对女儿说“私会情郎”云云的太过不雅,于是说到一半便也没再说下去。
唐括水墨听得此言眼睛一转,嫣然一笑,说道:“是了,我便是在这里等‘情郎’~”“你!”水墨父亲只感觉脑子气的发飘,心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捣蛋鬼女儿。
潘城儿趴在屋顶听着两人对话,心道:“原来这郡主是如此刁蛮之人…不过适才听她吹箫之声,仿佛在大诉心事,曲调悠扬婉转,愁苦之意岑岑不断,要知道音乐是不会骗人的,如此想来,这郡主也不光只是无理取闹之辈,看来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儿…欸…”心下想着,不由得一声叹息发出声来,潘城儿暗叫不好,不知道这一声有没有被人发现,急忙往下望去。
水墨父亲被气的头昏眼花,哪还有时间去理会那些细微的声响?倒是唐括水墨,从小眼耳伶俐之极。突然闻得一声叹息,眼睛便立即随声望去,只见得北院墙之上貌似有一人影匍匐在上面,心道:“不一定是哪个小太监听到我的箫声来到此处,正好撞见了我和父王的谈话。也罢,既然你听到了本小姐的心事,不帮我分担一下是何道理?”心下想着,不禁眼带笑意,嘴角不禁上扬,灯光投下,仿佛月里嫦娥一般,不过要说到脾气性子,却是大大的相违背了。
水墨父亲知道她是在说笑,但女儿老是这般不尊敬自己,身为人父毕竟是十分恼怒的,而且南宋时期人们对礼节廉耻是十分讲究的,他一听女儿说道在等“情郎”,说不得肺都气炸了。骂道:“小小孩子家不知廉耻,这种玩笑也是能说得的?”
唐括水墨扑哧一笑,又装成一幅被发现了私会的女子的模样,登时变得楚楚可怜,说道:“父王~既然被您发现了,那我也就只好如实招了~“
水墨父亲道:“你招的什么?”
只见唐括水墨转过身去,对着北墙忍不住一笑,又装模作样的娇声道:“公子,你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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