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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兵士们吃了随身携带的光饼,李得一又略歇了一阵,就带队继续赶路。此时太阳已经西斜,过不了多会儿工夫就要天黑,李得一让兵士们都拿出了绳子绑在腰间,五人一组,串成一串。威北营的战兵,作战装备一向带的齐全,绳子,小刀,急救包,水囊等物是每个战兵的标配。
天黑以后,行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没办法,为了隐秘不能打火把,就只有李得一能勉强看清道路。每走一个时辰,李得一就要停下来派出专门的斥候借着星光仔细辨别方向,然后自己再确认一遍,这才继续带着身后的兵士赶路。赶了一夜路,将将天亮的时候,李得一终于带着队伍来到了与师哥信中约定的那处。小刘医官在信中告诉李得一,他在山中一处寸草不生的石头秃岗上做了记号,让李得一行至此处便把兵士埋伏起来,单等他的信号再行事。
原来小刘医官此次攻打朔县,便按照事前与师弟商议好的,并不死命攻打,而是把手下兵士分成几波,轮流上阵,锻炼一下攻城的基本流程就可以了。因此,这几天在朔县城下,便可见到这么一副奇景。小刘医官带着威北营的近三千人马,每天天亮按时吃饭,然后就是击鼓进军,围着朔县的县城潮水一般涌上来。朔县守军见到敌人这个气势,都选择了龟缩防御,反正有城墙么,正好防守。
威北营的兵士利索地摆好各种攻城器械,然后摆出分散攻城的架势。小刘医官见大军准备完毕,一通鼓响,第一波兵士高喊着杀声,就杀气腾腾地冲向了朔县的城墙。城墙上的守将一看敌军来势汹汹,不能与之硬拼,必须先避其锋芒,挫其锐气才行!急令守城晋军用箭雨,火油,滚木礌石,等远程打击武器,先打掉他们的锐气再说。军令一下,晋军守军就准备好了各项远程打击武器,单等着威北营的兵士冲的近了,万箭齐发,火油金汁等等一齐泼下。
未料威北营的兵士好像提前算到了一般,刚刚进入晋军的射程,便扭头就跑,这一扭头,顿时把那朔县的守将气了个仰倒。原来威北营的兵士好像提前就准备好了逃跑一样,这进攻的兵士都在身后背了一面木盾,这一扭身,木盾正好护住后背,掩护兵士们从容撤退,只有个别倒霉蛋被箭矢射到了腿肚子或者屁股蛋上。至于那些滚木礌石,火油之类,全都白白准备了。
小刘医官在马上不慌不忙的看着逃回来的兵士,挥挥手,自然有提前安排好的人去阵前引导这些回撤的兵士往两边跑去,以防他们冲击到本阵。这第一波三百兵士下去歇息了,紧跟着第二波又换了上来,依旧是高喊着冲向朔县城下。
这下那城上的守将有点琢磨出味道了,他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敌人计谋。敌人显然是盘算着,先用小股部队消耗自己的守城用的这些滚木、火油、箭矢的存量,等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派大军大举扑上来。于是他这次就谨慎起来,严令兵士不许提前放箭,要等着城下的敌兵冲到了城墙根下再射。
而威北营这第二波兵显然也是事前接到了军令,冲到离城墙还有五十步的时候,齐齐的停住了脚步,从背后抽出弓箭,居然率先冲着城头射了一波箭雨。此时城墙上的守军还都紧攥着弓箭,火油,滚木礌石,金汁等着威北营走近呢……结果这波箭雨过来,守军当即被射了个人仰马翻。扶着火油锅的一个兵士被射中了面颊,哎呦一声仰倒在地,结果那油锅直接也歪倒了,火烫的滚油撒了一地,弄地周围守军鸡飞狗跳。城下威北营的兵士射完这波箭雨,也不废话,直接掉头就撤,等城上的人反应过来想放箭报复,早都找不着人影子了。
小刘医官把手下兵士分成十队,每队三百人左右,自己留下两队当做预备,其他八队轮番攻城。说是攻城,其实倒不如说是拿这朔县演练来了。这八队兵士各有各的任务,有专门摆弄攻城器械的,有专门演练架着云梯蚁附攻城的,有专门练习往城头射箭提供远程压制的。甚至还专有一队,每当朔县守军被威北营这个搞法搞的麻木了,专门过来骂阵,挑起他们的怒气的。
这城头上的守军也是傻了眼,他也是老于行伍,打了一辈子仗,却从没听说过这跟儿戏一般的攻城方法。但见自己手下的兵士都被这无耻的战术折磨的士气全无,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亲自督战,全力应付着。【ㄨ】
这便是李得一与小刘医官事先商议的战法,小刘医官初听时也是眉头紧皱,觉得过于儿戏。打仗哪能这样,这样打,兵士的刀连血都沾不着。架不住李得一使劲游说,反复唠叨威北营现在兵马不多,攒起现在这一万新兵,已经有些伤筋动骨。定北县那儿如今连种地干活的青壮都有些紧张,万一带出来的这五千战兵,再死个千把人,那就真要了命了,短期内定北县实在抽不出兵源进行补充。
按说定北县有的是男丁,为啥威北营却没有足够的兵源呢?
这却与狄大帅当年留下的治军方略有关。狄大帅招兵,历来只要十六岁到三十岁的青壮,其他年龄的是一概不要。不光如此还有更多的条条框框,在衙门里当过差的不要,街头混过的不要,没有家业的光棍不要,太聪明的不要,长得帅的不要,胆子小的不要,脾气犟的不要,喜欢吹牛的不要,好练花拳绣腿的不要1。瞅瞅,这下知道为啥威北营扩军这么困难了吧,实在是限制太多。
再说你威北营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到底想要啥样的兵?威北营招兵,历来只招有家有业,世代务农,身强力壮,老实听话的庄户人家。
威北营是狄大帅留下的原班人马,自然秉持了这一方略,招兵之时那是严格把关。因此兵源就不是很广,扩军就有些困难。威北营能招到如今这一万新兵,那是太不容易了。再看其他各地军阀,根本就没有这些条条框框。前些日子攻破忻县,李得一曾亲眼见到有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白发苍苍,腰都弯了,还在那石麦州的军中服役。
所以,听了师弟的话,小刘医官权衡利弊,两害相较取其轻,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看似儿戏,却最稳妥的打法,以保全兵士的性命为首要。
此时这朔州城的守将,显然已经收到了来自忻县溃兵的消息,知道城下这支人马有几员悍将,能趁夜摸入城中,打开城门。因此在目睹了城下的人马如儿戏一般的攻城之后,这朔县守将更加确定,敌人这是故意示弱,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想再次夜中突袭,以图再次使用攻下忻县的那套方法。想通此节,这朔县守将也是拿定主意,白日只管死守,并且严令兵士节约箭矢,火油等守城物资。夜间加强巡逻,严防敌人再来偷城。
就这么着,连续几个白天,小刘医官日日让兵士轮流上前攻城,皆是一触即走,临时打造的几架砲车也是让兵士轮流习练发射。至于射出去的弹丸是什么造的,那就没法管了。从石块到土坷垃,甚至还有木头桩子,逮着什么射什么。
由于朔县守将打定主意白天只管死守,居然让小刘医官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完成了麾下人马的攻城演练。小刘医官顺利的在朔县城下演练了六天兵马,觉得那石麦州的援军也差不多该来了,就暗中派出去了大量哨探四下里侦察,自己每日还是坐镇军中,派遣兵士们轮番去朔县城下“攻城”,防着城中守将哪天忍耐不住了,来个突袭什么的。
不出三日,小刘医官派出去的哨探就发现了石麦州派来的援军动向,这支援军根本没管忻县,而是一路沿着官道,径直扑向朔县这边。看来这援军的将领也是知兵的,知道忻县已破,援助无意,不如先救朔县,或许还能保住县城不失,也是一份功劳。
得到消息后,小刘医官盘算一阵,师弟也应该带着后续的人马赶来了,便写了一个纸条,派出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一个哨探,亲自带着去与师弟联络。李得一按照师哥留下的记号,找到了拿出约定的埋伏地点,带着兵士就近藏了起来。
刚歇歇不到一个时辰,李得一就听到山下的官道上传来大队人马经过的嘈杂声,赶紧亲自领着几个兵士登高观望。待看清了山下这支人马打的旗号,果然是那儿皇帝石麦州派来的援军。李得一低声命令兵士开始吃饭,并且特意强调每人只许吃半个光饼。这也是有讲究的,战前若是吃得太饱,待会儿兵士们作战便会乏力,打不起精神。若是一点饭不吃,仗打的时间一长,兵士就会气力不足,所以只能吃个半饱。
威北营兵士们吃饭的工夫,山下晋军的援军已经走了过去,沿着官道奔向了朔县县城方向。李得一瞅着他们走远了,咬了一口手里的光饼,“命令弟兄们立即出发,咱们得跟上他们!”威北营的人马接到军令,立即拾掇上路,沿着山路,远远地缀在了敌军后面。
时近晌午,小刘医官的人马遭遇到了这支来援的晋军。昨天晚上,小刘医官留下一百兵士在朔县营盘下鼓噪,多树旗帜,多然灶火,装出人马俱在的样子。自己则趁着夜色悄悄带着大部人马往东北赶,为的就是狙击这支敌人的援军。
此刻那朔县的守将,这些日子早已习惯了白天紧守不出,眼瞅着城下敌军大营有些空了,也死活不肯“上当”,“我就是不出门,你能把我怎么样?哼哼!”然而此刻,小刘医官已经带着麾下的兵士迎面撞上了儿皇帝石麦州的援军。
小刘医官命令身后的兵士摆开了阵势,堵在了敌军必经之路前头。而这援军的带兵将领一路上也是谨慎防备,眼见前路被人堵住,也是立刻下了军令,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这官道在平周朝那会儿,就经年得不到维护,这几年又遭了战火摧残,如今早已是残破不堪,根本无法让大军全面展开。这儿皇帝石麦州的人马显然也是知道这点,因此并不急于迅速摆开阵势,仅仅是让前列的兵士三百多人展开来,摆出一个防御阵势,打算先固守一阵儿,等后面掉队的兵士赶上来,再大举反攻。
按说敌军将领做此打算,也是老成之策,长途行军本就队形散乱,常有兵士跟不上而掉队,因此先守住,等兵士汇集的差不多了,再图反攻便是最稳妥的战法。再者说这官道残破,两边都是山岗树林,大军也铺展不开,即便对面早有准备,一次也不过是冲上来几百兵士,自己手下这些兵士足以抵挡到后面的兵士集合完毕,到那时仗着自己人多,便可一鼓作气攻破拦路之敌。
这晋军将领想的挺好,可惜的是,小刘医官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等的就是你这支援军!”小刘医官心说。瞅着自己这边阵势已经摆好,小刘医官一挥手,下达了进攻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