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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雁与谢道韫同处一辆马车内,颇有暧昧之感。
不过二人皆是久经人事之人,自然都落落大方,无扭捏之色。
与谢道韫打听了一番书院的事情,冯雁这才明白,书院的书生有的是新来的,有的是已经读过一二年的学长,根据学习程度不同,划分为二到三个班级进行学习。而山长作为一院之长,除了管理整个书院,指导学生自习,还兼有先生的职责。如果有经、史、理、文、玄五科中任一先生没来或者有事外出,山长都会自动补位,替代先生授课。
可想而知,山长对经、史、理、文、玄五科均有涉足,不亚于任何一位先生,而是一位全才。
这让冯雁大感敬佩。
怪不得能被史书记载,的确有过人之处。
冯雁一脸仰慕地看着这位阿姊,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书院。
二人下了马车,谢道韫吩咐车夫到大门偏房歇息,自己则与冯雁一前一后踏入了书院。
一直在书院就读的书生看见谢道韫与冯雁有说有笑地同行而来,这才确认冯雁应是一名授课的先生。
众书生见到山长驾到,纷纷恭敬地向前施礼问候。
“恭迎先生!”
“嗯,你们先行自习吧。”谢道韫吩咐道。
“唯!”众学子纷纷应道。
冯雁看到此景,心中暗叹,原来谢道韫在学子中间竟然这么受尊敬!冯雁紧走两步到了谢道韫身边低语道:
“为何不叫山长?”
“你呀,山长也是先生。怎如此不学无术?”谢道韫轻声斥道,不过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有些古怪的看向冯雁疑问道:
“郎君能吟诗,而且诗词之作绝佳,又精通音律,为何对常识如此愚钝?”
冯雁愣了一下,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阿姊,其实我就是一文盲。”
“文盲?”谢道韫皱眉。
“就是一天私塾也没读过。”冯雁大大咧咧地说道。
“哼!没读过书怎会吟诗?信口雌黄……”
二人同行至大成殿,谢安与王蕴、车胤、许询正在品茶聊天。
见到叔父,谢道韫急忙屈身施礼。
“哟,山长到了,咱们也该走了。”谢安呵呵笑道。
“叔父,为何我一来你们便要走,不行,叔父再住一日才行!”谢道韫生气道。
“书院要开始授课了,我等在此地呆着岂不碍事?”谢安微笑道。
“叔父,您难得来一次,自当为学生们授上一课,岂能就此离去?车大人、许先生、王大人亦当如此,自然也该授上一课才好。”谢道韫言语恭敬却带着霸气。
“既然道韫如此说,咱们也不好拂了山长的面子,我看,今日咱们几个老家伙就在此地讲上一课吧。”谢安对着众人说道。
“哈哈,那就依了贤侄女。”众人纷纷乐道。
趁几人聊天之际,冯雁跑到后院看了看麴瞻,没想到这小子还在睡着懒觉。
一把揪住麴瞻的耳朵,冯雁教训道:
“臭小子还睡懒觉?快去上课!”
“上课?何意”麴瞻不满地嘟囔道。
“上课就是学习,既然来了书院自然要学点东西,快起来,否则为师要打屁股了!”
将麴瞻提溜到大成殿拜见了众人,冯雁这才坐下来陪着长辈们聊天。不过,没说上几句话,书院管理杂务的崔主事已经来到殿中恭请众人就食。
到了前院饭厅,只见饭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丰盛佳肴。很显然,主事见到谢安几人,很是刻意奉承。宴席上,除了蒸煮类的食物,还有烤出来鸡、鸭等美食,置办这样一桌酒席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不过谢安等人都没有吃肉食,冯雁判断可能是书圣刚刚辞世,众人均有所节制。
冯雁也跟着吃了些素食,倒是麴瞻这小屁孩不管不顾地大吃起来。
饭后,众人歇息了片刻,便进入由义斋。
书斋里,书生门席地而坐,前面均有书案,上有笔墨纸砚、书籍等物。
谢安、王蕴等人走入书斋后便在前台讲堂盘腿坐定。
冯雁自感辈分不高,于是拉着麴瞻往后方走去,刚要坐下竟看到了坐在后面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冯兄来了?”二人作揖道。
冯雅拉着麴瞻坐在二人身边,好奇问道:
“咦?为何清晨没看到你们?”
“我……我二人相谈甚晚,因此起的迟了些。”祝英台有些脸红道。而梁山伯在一旁只是憨憨地笑着。
“哦……我理解。”冯雅笑得很是古怪,让梁祝二人看得莫名其妙。
谢道韫此时看到冯雁竟跑到学生中间了,大感奇怪,同时内心抱怨:让你讲课,结果当起了学生?
谢道韫收住心神淡淡一笑对着学子们说道:
“书院正式开课!今日我书院有幸请到建昌公谢大人、会稽内史王大人、侍中车大人、名士许先生为大家讲习一课,众学子当用心聆听各位大人的授课。”
“谨尊先生!”众学子纷纷施礼。
“先请建昌公谢大人授课。”谢道韫对着叔父谢安有些顽劣地眨了眨眼,遂及笑着坐到一旁。
谢安好笑的摇了摇头,清咳一声说道:
“既然来到书院,老夫便简而言之吧。当今之玄谈,在中曾述说:患乎凡夫不能守真,无杜遏之检括,爱嗜好之摇夺,驰骋流遁,有迷无反,情感物而外起,智接事而旁溢,诱於可欲,而天理灭矣,惑乎见闻,而纯一迁矣。心受制於奢玩,情浊乱於波荡,于是有倾越之灾,有不振之祸,而徒烹宰肥,沃酹醪醴,撞金伐革,讴歌踊跃,拜伏稽颡,守请虚坐,求乞福愿,冀其必得,至死不悟,不亦哀哉?由此可见,嗜好、物欲、迷情乃为修身之大敌,亦主张守虚冲和以守中,气定神闲以养中为善。又如所言:保和全真者,乃少思少念,少笑少言,少喜少怒,少乐少愁,少好少恶,少事少机。唯守真之意识,方可创检束自约、拙朴自娱之新风……”
众书生边听边晃着头颅,一副陶醉的表情。
而冯大才子与小曲子则一脸懵逼地干瞪着眼,二人互相看了看,均看到对方眼中的迷茫之色。
谢安讲完后,车胤、许询分别也讲了讲。
车胤讲的是中的内容,提倡庄子“虚己顺化”的人生态度,把“冥然自合”、“足性而止”、“无为逍遥”作为人保持自然的法则,认为每一个人都是自然玄冥深远所致,人应该悉心体察宇宙的开合张弛,效法自然,安内游外,淡然自若,做到无心而顺有,无为而自然,逍遥而从俗。这一理论是促使人更深刻地认识到人与自然之间的息息相通,将前朝所形成的物感论,提升到一个更自觉的高度。
许询讲的是竹林七贤中阮籍的。常以“感物怀殷忧,悄悄令心悲”的物我相感发端,把自己的无边的苦闷排遣到自然之中,着力抒写物我之间的细微而深切的情绪体验,把自然作为心灵的寄托和思想的载体。多将山水之游作为摆脱尘俗、修身养性的方式。
轮到王蕴开讲,冯雁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位老熟人,内心腹诽:“这个老酒鬼竟然也敢开口?”
王蕴同样清了清嗓子,一晃脑袋,口吐莲花般妙言相继而出:
“圣人乘真心而理顺,则无滞而不通;审一气以观化,故所遇而顺适。无滞而不通,故能混杂致淳;所遇而顺适,故能触物而一……心无者,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此得在于神静,失在于物虚……夫以物物于物,则所物而可物;以物物非物,故虽物而非物……只有放下心中非分之念,顺应物化,方能不被万物所役使,方能遗貌取神,洞悉天地运行之大道……”
冯雁目瞪口呆的看着王蕴,一脸哑然之色。
“没想到,这位国丈老酒鬼竟也能掰扯这么玄奥的理论?乖乖,真乃,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也!”
王蕴身处高位,仿佛看穿了冯雁的心思,顿时得意地扬起了眉毛,语气更加抑扬顿挫起来。
冯雁一脸钦佩地伸出左手,然后高高得竖起大拇指,以表达自己的敬仰之心。对这个手势,王蕴早已熟悉,仿佛收到了冯雁的恭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待王蕴讲完,谢道韫轻轻一笑说道:
“下面请本朝诗词之佳才,音律之绝才,冯无始授课!”
冯雁一听顿时愣住,“不会吧,让我也上去讲?刚才老哥几个的话还没消化呢!”
“冯郎君请吧!”谢道韫再次看向人群后方,高声催促道。
冯雁初来乍到时,学子们均以为是一名先生,直到刚才冯雁带着麴瞻坐在了众人后方,才断定,也是学子。
见谢道韫不断看向后方邀请,众书生都狐疑地扭头转向后侧,不知道谢道韫邀请的人是哪位。
冯雁无奈,只好脸红脖子粗地站起身缓缓走向讲台。
众学子看到此景皆惊讶出声:
“此人到底是书生还是先生?”
“不知道,为何先生要坐到我们中间?”
“本朝诗词之佳才,音律之绝才?未曾听闻啊!”
“实为怪哉!”
……
“贤弟,冯兄不也是书生吗?为何谢先生执意邀请上前授课呢?”梁山伯惊讶地问向祝英台。
而祝英台此时也彻底愣住了,幽叹道:
“我们与冯兄平辈相称,会不会有些失礼?书院会责罚吗?”
“哎呀,贤弟说的正是,怕是要受到责罚了!”梁山伯一脸紧张的神色。
冯雁有些局促地站上讲台,看了看谢安几人,神态皆是悠然淡漠之色,而谢道韫则是满脸期待之色。再看看下方,学子们有的狐疑、有的惊讶、有的意外……
冯雁定了定神,心想自己该讲些什么呢?
讲?恐怕不行,这些人能有初中数学的水平就不错了。
讲英语?还是算了。
讲物理化学?会不会惊吓到众人?
讲?有人愿意听吗?
冯雁踌躇良久也没定下来讲什么。
“冯郎君……”谢道韫又一次催促起来。
“算了,还是讲吧,估计谁也能听懂。”冯雁想到此,于是开口说道:
“各种前辈,各位学子,冯某不才,刚才听了几位前辈的授课,自感受益匪浅,既然谢先生让我讲几句,那就讲讲。这本经集不仅包含了“仁,义,诚,敬,孝的思想,而且集文学、历史、哲学、天文地理、人伦义理、忠孝节义等常识为一体、更涵盖国学及做人做事道理。”
众人闻言皆大吃一惊,这是什么经书?竟然能涵盖如此多的知识!
“大言不惭。”有书生悄悄地对旁人说道。
“就是,年纪与我们相同,竟敢口出狂言。”
“这小子怎又胡言?”谢安也皱了皱眉。
……
冯雁将众人脸色看在眼里,心中好笑,既然不屑,那就讲到你们信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