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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死了。
生命是指缝里流出的细沙，越紧握逝去的越多，张开手是廖廖无几。
她快死了，生命还未途经一半就要结束了。
在终点还遥遥无期时，垫脚还无法望见时，那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许知温的身上。
她快要死了，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是不是天再也不会亮了，日月星辰都黯淡无光，黎明无法到来，只有黑夜反复褶皱，把沉默酿成了一壶酒。
有些东西回不来，有些东西留不住，或许真的努力挣扎过，可是上帝说，孩子，挣扎是没有用的。
收紧的渔网，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破。
许知温说得很落寞，只要仔细看，就能看见她眼底的泪，可是顾泽安看不到，以为是许知温随口而说的气话。
他不知道许知温到底怎么了，连这种说自己要死了的气话都能说得出口，从前许知温是从来没说过的。
“你别跟我讲气话，这种无聊的玩笑。”顾泽安说道。
他还是喜欢从前的那个许知温，不会吵不会闹，说什么都愿意相信，从来不会刷小性子。
顾泽安觉得，他好像把许知温弄丢了。
明明这个人就在面前，离自己不过几尺远，顾泽安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远不及那一点。
许知温知道顾泽安不会信的，却没想到是如此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人都说放羊的孩子假话说多了，再说真话就没人相信了，而她从来没说过谎，却依然没人信。
顾泽安也不想想，既然许知温以前从来没有闹过，没有使过小性子，又怎么会现在变了呢。
他不愿相信许知温说的是真的，或者在他的心里，即便周围走马观花般掠过，许知温这棵树，是不会到的。
许知温在暗处叹了口气，随便吧，他既然不信，就不信了，或许等到那一天，顾泽安就会明白了。
生命反复无常，昨天还见过的人，可能明天就已经天涯两隔了。
“好，我知道了。”
不必解释，也不必说明，有些事情谁也无法解释，就随他去好了，是好是坏都由着她。
“这就对了。”顾泽安笑了笑，起身走到许知温身边，把她开起来，说道：“出去吃饭，走吧。”
这一次许知温没有拒绝，任由顾泽安拉着自己，给自己穿上鞋，套上外套，带出门。
说是出来找好吃的，其实顾泽安事先根本没有准备，随便找了家附近的西餐厅进入，点了两份七分熟的牛排，要了一份提拉米苏。
牛排被服务员端上来摆在他们两人的前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黑胡椒味让许知温皱起了眉头，牛排是可以选择酱料的，但是顾泽安习惯自己做主了，而许知温也习惯他做主了。
“吃吧。”顾泽安说道。
许知温点点头，拿起刀叉，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那中间隐隐带血丝的红肉，在刀切下去的第一下伴着黑胡椒的汁一起流下来。
光是看看，许知温就没了胃口。
这种半生不熟的东西，许知温打小就不喜欢吃，她没办法接受把血糊拉哒的食物放进嘴里，这种感觉和生吃肉没什么不同。
再加上许知温还在孕期，这种东西别说是吃了，看两眼许知温都快吐出来了。
内心斗争了一会儿，许知温缓缓的把刀叉放了下来，刀叉碰撞盘子发出的“叮咚”声，让本来低头看手机的顾泽安抬起头看向了许知温。
他看见许知温面前切成小块的牛排，却没有动刀叉，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没有。”许知温摇摇头：“我只是没什么胃口突然。”
“没什么胃口也要吃点，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吃一点，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许知温拿起叉子，挑了最小的一块叉起来，咬了一小口，一股的腥味钻入口中，感觉在嚼生肉喝血。
又不能当着面吐出来，许知温只好咬着牙咽了下去，伸手拿起水杯，连喝了几大口柠檬水才把那味道散去。
“不好吃吗？”顾泽安看许知温的表情，疑惑的问道。
“没有，只是我不太喜欢吃带血的东西罢了。”
“那要不要换一份，我叫个全熟的给你。”说着，顾泽安就要伸手招呼服务生。
许知温赶忙打断，摆摆手说道：“不必了，反正我也不饿，别再浪费了。”
“怎么能说是浪费，我在帮你叫一份，服务员.......”
“不用了。”许知温端起本来放在边上的提拉米苏，放到了自己面前，那小勺子挖了一勺，说道：“我吃这个就行了，本来也不是很想吃牛排的。”
“行吧。”
顾泽安挥手示意过来的服务员退下，一边切自己盘子里的牛排，一边说：“下次想吃什么就先说，不要等我做完决定了再说不喜欢。”
“好。”许知温吃着提拉米苏，默默的说道。
她顺着顾泽安的意思，顾泽安说什么便是什么，反正剩下的光阴不多，没有解释争吵的必要。
两个人莫不吭声的吃了一会儿，期间顾泽安上了个厕所，许知温就透过玻璃窗，望着远处的行人发呆。
橱窗倒映着自己的模样，重叠在灯火与阁楼下。
许知温把最后一口提拉米苏吃完，舔了下勺子，然后慢慢放下，看顾泽安从厕所回来，双手还沾着水。
“吃完了？”他看到许知温空了碟子，问道：“要不要再来一份？”
“不用了。”
甜点这种东西，永远都要适可而止，吃得太多会觉得腻，吃得太少又觉得不过瘾，但宁愿不过瘾，也不要觉得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