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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黑的云翻滚着,犹如打翻的砚台,似那乌贼吐出的浓墨,在天空中流动,染黑了蓝天白云,在地面倒映出恶魔的恐怖扭曲的脸,轰隆隆的暴雷正在云间滚动,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宛如一柄金灿灿的长剑,呼啸着劈下来,劈断山崖下的树枝,燃起红得令人发悚的烈火,却挡不住红蜻蜓的近距离飞舞,预示着暴风雨的到来。
一个女郎,一个裹着绣着梅花的袍子的女郎,正抱着什么东西,在空荡荡的山路上奔跑着,她路过一个土地庙,脚一停,刚欲转进去,就猛地停了下来,把怀中的包裹拿在右手上,开始歇斯里底地狂跑。
“呼……呼……”她喘着粗气,汗如雨下,直感到喘不过气来,肌肉酸痛,真想把怀里的东西半路上就扔了,但是,不行,她还没到。
前面就是山崖了,加把劲!
山崖上没人。这里地势高峻,荒草丛生,本来就荒芜人烟,加上暴风雨即将来临,几乎所有的人都奔回床上一把抓起被子闷头躲着了,不会有人看到的。
女郎怀里的东西,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好孩子,别叫,别叫。”她一下子慌了,捂住孩子的小奶嘴,抬头看了看正在打鼓的黑天,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再奔近几步,前方就是断崖了。
孩子发怒了,小脑袋隔着包裹,张开了嘴。
“啊!”女郎失声叫了一声,那还是个婴儿,出生不到两个月,乳牙也才长了两颗,咬起人来,却异常得狠,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了两道血印----大部分都是孩子自己嘴里流出的血,却像对待仇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样做的!”她不顾去帮小婴儿抹掉嘴边的血,也不去揉胳膊上浅浅的牙印,只是不断道歉,然后,把孩子身上的布裹得更紧了些。
她跪下来,把孩子放在一边,靠着一块山岩,自己则伏在地上,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深地,深深地,拜了三十三拜。
“呜……呜……呜”孩子的圆圆的黑眼睛从布后挤出,看着那个准备抛弃自己的女郎,红红的小嘴一张一张:“呜呜呜……”
“对不起了。”女郎没有多说,只是把装着孩婴的布包抱起,很轻柔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将布包高高举过头顶。
正当她预备要把孩子抛下悬崖时,身后“笃笃笃”地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传来:
“陆雪!你原来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了!你……”
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奔过来,但当他看见眼前的女郎手里的包裹时,笑容顿时僵了。
乌云盖顶,向这片山崖疾驰过去,犹如一匹黑毛野马,野性十足的它,发出盛怒的嘶叫。
女郎一脸害怕,不敢看那个少年,直往后退,她一脚踏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啊”地叫了一声,几乎要掉下去。
“你、你什么时候会变女相了?”少年惊讶极了,“我、我还以为……”
“何灿,我不是……”那个女郎直摆手,说到一半,却被少年截住了。
“陆雪,你来这儿练功,我又不是不允许。”少年说着,伸出手臂想把那个女郎揽进怀里,却发觉了她怀里一直遮遮掩掩的布包。
“那是什么?”少年的眼里的光芒被乌云压了下去,他的手改抱为摸,直奔布包。
“是一些不需要的东西!我、我要扔掉的。”那个女郎作出一副嫌恶的样子,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哎,陆雪,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需要在暴雨即将到来之前扔掉?”少年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快跟我走,被雨淋着了可不好,布包我帮你拿,回家里再扔。”
“我、我现在扔了也没事的。”女郎推开那个少年,很轻柔地把布包从手里抛出去,看到包得很细心的包裹在空中滚落,她的嘴角却沉了沉。
“咱们赶紧走。”少年松了一口气,拉起那个女郎就向山路上飞跑过去。
“轰隆隆----”巨雷在云层间滚动,云终于无法承受肚子里雨的沉重,“哗啦啦”,就如同天神打翻了洗澡盆似的,豆大的雨点在风的鼓舞下从天而降,每一次击打地面,都会溅起几尺高的水花,并在湿软的土面留下它造访过的痕迹,很快,圆圆的小坑,盛着溢出的雨水,托着树叶做的渔船与树枝搭成的龙舟,冲刷着污秽,卷起滚滚泥浪。
天神好像还觉得这样不过分,开始如打鼓般“轰隆隆”降雷,北部天空忽地被划破了一条又长又亮的大口子,一道状若游龙的闪电,照亮了山崖。
少年被闪电吓得差点摔倒,忙大喊一声“小心”,赶紧回头看同伴跟上了没,这一望,便望见了挂在山崖上伸出的一枝松树的包裹,“呜呜啊!”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伴随着暴雷传出,一只被从上方冲下的泥浆弄脏的小手暴露在风雨中。
少年大骂了一句,身体犹如一道闪电,冲出去。
他化为红雕,疾速摆动尾羽,飞快地摇动宽大的翅膀,飞扑下去。
一道红色的闪电,在那自天而降的闪电劈破空气之时,劈断了松树干,在松树随着一声尖啸向下掉的同时,那双遒劲的雕爪顺利抓住了布包。
红雕抓着几斤重的“猎物”,扇动翅膀,在势不可挡的暴雨下飞行。
孩婴一声不响,把小脑袋钻出来,她的小眼珠子是乌黑的,不像那个女郎的黛色眼眸,却和这个少年的深邃的目光相呼应。
少年心中一阵欣喜:孩子没死,眼睛睁开了!
他飞到山道上,终于累得掉了下来,但他在地上打滚以减少冲击力的同时,也没忘了要用一对湿淋淋的灌满水的雕翅裹住那个弱小的布包。
那个曾经要抛弃孩子的女郎就站在他身边,冷漠地注视着他化回人身,站起来,怀里小心地抱着那个孩子。
少年自从救了孩子回来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好看,此时甚是和天上乌云有的一拼,阴沉沉的。
他并没有先拉着那个女郎跑,而是把孩子贴近胸口,两颗心在两个胸腔里跳动,他感受着,用手帮孩子捋顺额头的银绿色的头发,嘴几次想张开却无能为力,但他带着一丝恨意的目光,却从孩子的头顶越过,扎在穿着梅花袍的女郎的心底。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一切都变得飘渺,如水过无痕,似云散无迹。
两个曾经的好友,就这么对视着,静静地,静静地,对视着,一个人的仇恨眼神似要杀掉仇人,对面一人的青黛眼眸反射着哀怨情仇。
……
……
“陆雪,我一直那么信任你,一直都是。”终于,少年收回目光,垂下眼皮,无奈地看向地面。
“何灿,我始终以真心待你,永久不变。”女郎摊开双手,“可是我真的……”
“不要撒谎!”少年大喝一声打断她的话,他的声带几乎都撕裂了,雨水灌进他的眼里、耳里、衣领中,但他此时只有痛快,只有愤怒,雷公的咆哮与电母的闪电,似乎是他的伴奏。
“陆雪,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很……”少年说着说着,几乎要一耳光扇过去,他开始绕着女郎踱步。
“但,你今日,干了件什么事?!!!”他突然大吼道,把女郎和怀中的孩子都吓了一大跳,女郎抽泣着,看向北方,滚滚巨雷砸下,劈裂悬崖,燃起山火。
“你知不知道,被你抛弃的,是一个孩婴?”少年说到这里,猛地转过身,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揪起那个女郎的领子,雨水钻进她的衣裳,瞬间把她的里面也湿透。
“我、我当然知道。”女郎忍受着喷到她苍白的脸上的口水,小声说道,脸部表情扭曲。
“知道?知道你还要把这个生命扔了?”少年继续大吼,狂摇女郎的领子。
女郎没再多说,只是伸手去摸孩子的额头,那里不是雨水的冰凉,而是火般的滚烫,她的手缩了回来。
“啪!”一声脆响,回荡在山谷里,却很快被水声盖住,女郎白皙的脸庞上,已然印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你知不知道,这是个羽族婴儿,才出生不到两个月,而且,而且,据我判断,她、她还是有金雕何氏血统的!你、你究竟是怎样的存心不良,光是你挑好下雨天害死一个婴儿已经够让我愤怒了!”少年的脸离那个女郎的面容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去,女郎的黛色眼眸中映着一张狂暴的脸。
“何灿,你能不能听我说……”女郎虚弱地说,眼睛无力地看向地面。
“不能!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什么?!”少年几乎要气疯了,他满脸泪水纵横,但愤怒已经烧去了心中存下的泪塘!纵是清凉的雨点飞扬,那颗心也如同旱地般燥热难安!
“我曾经是那样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