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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心来我有意，他不回头她不记。
***
成雄风再怎么好客，也不会再留这三人。他们在树屋里过了五个安心日子，就被成雄风派人送回去了。
“不！我不想走！”何还澜抱住草原荒树大叫，“要走，我也不回一飞冲天，我要去梅花廊，还是要，要避避难，我，你们都知道的，我，怕我娘，她，她每次看见我都不高兴。”
他的脸噗得红了。
“你去了那里，我娘也会不高兴。”陆霜吟板着脸道，“五师堂会下个月就要举办，留给我们修炼的时间也不多了，这时不宜玩笑打闹。”
“我，我就是要去！我宁肯被陆宗主打成肉酱，也，也不要去被我娘抽一鞭子。”何还澜做着鬼脸，大声道。
“我娘不会揍你的啊，你放心好了。”陆梅溯在何还澜脸上弹了一下，道，“她只会揍我们。”
自己已经宣布“改嫁或再娶”的美人居然在自己脑门上弹了一下！何还澜身子幸福地瘫软下来。
陆梅溯手脚麻利地把何还澜捆起来，“兄长，使个禁锢咒吧。”
“把何公子送回一飞冲天，阿溯，我们走。”陆霜吟道，转身离开。
***
“何夫人，贵公子已送到。”
“怎么不让他自己走？！”
“那个，贵公子不想回……不是的，没什么，就是我们家主要求不消耗贵公子体力的……他才刚刚从幻……”
“回去禀报你们宗主，不必多想，我们这里，权当谢过。”江浮姬道，“你们俩，去账房先生那里领十两银子。”
“谢夫人。”
……
何还澜被扔到石地上。
“何还澜！！！！你小子去了哪里？！！”江浮姬痛骂，“你是不是又去故川泡妞了啊？！！”
“阿娘，您明知我陷入了幻界，怎么还故意跟我闹着玩呢？”何还澜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道。
阿娘使劲憋住不笑。
“阿娘，你知道吗？我在幻界里走投无路时，是您出现了，给了我莫大的信心。”何还澜感激地说道。
“我才没去。”江夫人一脸嫌弃的样子。
“您当然会这么说，但我，真的很感谢您。”何还澜说完，“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够了！别闹！你给我好好练剑打坐去！”江浮姬笑骂道，“此次会武一定要好好表现，为我们何家和江家脸上添光！”
“嗯。”
何还澜终是没有问宋童的事。
阿娘也绝口不提。
***
他张开双臂，大笑着冲向几日不见的师弟们。
“大哥！我们想死你了！”
“大师兄！呜呜呜！你这么久都不回来！”
久吗？才六七日而已。
“大哥，宋童那小子是不是又一个人跑到山里采草了？怎么不带上我？”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脚步，变得迟钝。
宋童。
不，他都不在了，这些笨蛋，怎么还……
愚蠢！
至极！
要告诉他们吗？
这是必须的，他不能谎报军情，还要还宋童一个清白。
不，不行，这帮蠢瓜，活该不知道。
“你们别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默默地走开了。
“大哥这是怎么了？”师弟们在他身后窃窃私语。
“谁知道，大概还是对陆师兄死心不改吧。”何枫笙小声道。
“唉，你们都听说了吗？”二弟何萍庆愁眉苦脸地说道，“大哥上回在无底洞，对陆霜吟有意思了！”
“那也不至于这样吧！霜吟兄与我们初次见面时还不大好，但在无底洞还是挺不错的，但是，呃，大哥不会对一个别家兄弟'起心动念'的吧，而且……他，还是个男的啊。”三弟何术书道，说得极为缓慢，似乎对这个字眼有些难以启齿。
“这倒也是，希望大哥还能跟我们一起玩啊，卧雕山上的蛇还没有捉完呢，我昨晚偷偷摸上山，在大哥和小师弟消失的地方又发现了几株夜光草呢。”何晓京道。
“你怎么还敢去？”何光斐奇道，“八弟，卧雕山不早都封了吗？听说还布了结界呢，你怎么还进的去？”
“有漏洞呗，”何晓京掏出一块蛇石，“喏，我捡到的，似乎是大哥的，我进山，不过就是为了……”
“赶快还给大哥！快！小心他不高兴。”何萍庆大叫道。
何晓京嘟着嘴，追上去：“大哥，这个蛇石，还给你……”
何还澜反常地一把夺过蛇石，扭头就走。
“大哥，我……”何晓京结结巴巴地道。
“闭嘴，呆瓜，都怪你。”何还澜撇下这一句，拂袖而去。
何晓京没敢再问，赶紧回来，道：“咱们还是别惹大哥了吧，他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不高兴。”
“是啊是啊，我们在这里聚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修炼去。”大家一哄而散。
何还澜第一次这样。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宋童，和这次不情愿的回来。
宋童，他对小师弟越来越后悔了。
每次念起这个名字，就仿佛看见了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师弟，傻乎乎地站在自己面前，不，是被那支银箭钉在树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腹里，流出的血，凝固的血，紫黑的血。
这个惨烈的场景，总是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深深地，深深地，钉在了他的脑袋里，使他头痛欲裂。
何还澜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宋童！！宋童！！你回来！！！回来！！师兄对不住你啊！！！”
……
他用拳头砸着地面，把土地砸出几个圆坑，把地砸得震天响。
喊声，更响。
“师兄似乎是在卧雕山上和小师弟一起玩呢，哎，怎么不叫上我们去呢？”何光斐道。
“唉，现在小师弟也不知道哪里入了他的眼了，被大哥这般关注。”四哥何羽云叹道，摇了摇头。
何晓京叹口气道：“唉，小师弟其实还不知有没有回来呢，而且大哥还没有跟我们讲这几日来……”
“莫说话。”六哥何素霜道。
他们正在单手倒立。
“再练。”五哥何如仙道，“待会儿咱再耍子去，二哥三哥，到会武那日你们千万加把劲啊。”
天色暗了，夜光草照亮了山路。
何还澜站在山中那棵树下。
看着，被血染红的树干。
小师弟，去了哪里？幕后之人，是谁？
他想起那块蛇石。
把它掏出来，放在月光下，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看着，指尖在被衣袖焐得火热的石面上轻轻拂过，在蛇黄色的双眼上略做停留。
清冷的月光，把黄色的蛇石，化得柔软，摸着舒适。
一滴清莹的泪，扑通一声砸在蛇昂起的小脑袋上，溅起小小的水花，蛇不满意地向后缩了缩，两眼喷射出暗黄色的光芒。
泪花温暖着他的手指，正如同那温暖的血。蛇石，却渐渐变凉了。
“……小师弟，我要把它还给你，当初，我就不该把它许诺给何晓京那个木头的……”
“……你真好，我现在，现在才发现，你有很多优点……”
“小师弟，我好后悔，在你还在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你，你真的是我的一个好玩伴……”
他很愧疚。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羞愧，他第一次对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产生深深的内疚感。
蛇石突然不动弹了，黄色光芒暗淡了。
一缕蛇形幽魂从里面冒出来。
“你在找我吗？”
一个尖细的声音说。
“什么？！”何还澜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你不认识我啊？”蛇灵道，“我在你身上陪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不知道我？”
“呃……”何还澜的嗓子似乎被一块石头给卡住了，“你……我……不对，蛇灵不是不能从蛇石里出来的吗？”
“但是我看你太伤心了，就来陪陪你呗。”虚渺的蛇灵飘过来，盘在他的头顶上，使他看上去像是在黑暗里戴了一顶发亮的“黄冠”，同时，一股寒意渗入他的头发里，“别相信大人说的话，他们太蠢了，又没有几个是真正见过我们蛇灵附在蛇石上的，只知道看我们不出来，就当我们出不来了，呵，呵。”
“哦，”何还澜傻乎乎地应道，“但，但你这么突然地冒出来，真的，真的是让我有那么点手足无措啊，而，而且，你看起来并不像是来陪我谈心的吧。”
“我是条屈死的好蛇，”蛇灵高尚地说道，“我死在恶人的手下，因此，我自认为了解蛇情世故，我多愁善感，于是我想把自己埋葬，但是，却被你那个----”
“你等等！”何还澜第一次没有一听到这个弟弟就来气，但他还是打断了蛇灵的话，“谁杀的你？”
“你问我我问谁？”蛇灵把脑袋钻进何还澜的脑壳里，他顿感一阵虚渺寒意，“我不过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黑蛇，不幸被黄蛇王那个下三滥的臭蛇看上了，我在正青那边打洞时，被他抓去了，他把我带到洞府里百般折磨，我受尽他屈辱，终于光荣自尽。
“你知道吗？那个没有心的东西，把我逼死了还不知足，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我变成了一条黄蛇，还残忍地挖掉我的双眼，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双人的眼睛，硬是安在我的眼窝里，把我伪装成在吃人肉的样子，放在那个青云洞里，专门引你们这样愚蠢的人上钩，你瞧瞧吧。”
蛇灵的尖脑袋从何还澜被她冻得发冷的胸膛上钻出，她果然没有眼睛，身体是乌黑的。
方才蛇灵说的话明显有歧义，就像卢圣凰那个老女人撒谎不脸红一样，但他不必为此费口舌。
“我想，我现在已经信了这么多蛇了，再信一个也无妨。”何还澜道，想用手去抚摸她的头，手却直接从她的两眼间穿了过去，差点骨头被冻成冰，“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对了，别问我为什么能够摸透你们蛇的心，这大概是那个小白芜教给我的。”何还澜一改他颓废、悲伤的面容，目光烔烔，直看蛇灵空洞的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