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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的大魏晋远侯轩辕临终于神色微沉,抬头看向杜桥,“怎么回事?”
杜桥道,“回侯爷,属下带人赶到建国寺之时,那个怀静法师正跪坐在佛前,我们的人上前查看之时,却发现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涌出,早已经断气了。如今尸首正停在大理寺。”
文徽行只觉得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狡兔尚且有三窟,那个怀静法师如此心思歹毒,既能让京中万民将他奉为神佛,又能不劳寸步,诱人行凶,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这其中必然有诈。她于是问道,
“杜领队可曾看到怀静法师身边的小沙弥,约摸十一二岁。”
杜桥微俯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些许诧异,“当时寺中只有几个年长的僧人,没见到什么小沙弥。”
轩辕临抬眸看了看文徽行,“有什么问题么?”
文徽行点了点头道,“属下前去拜访之时,那个怀静法师身边尚有一个小沙弥,如今他死了,小沙弥却不见了,实在可疑。”
轩辕临沉思片刻,道,“杜桥,通知京城防卫司的人,严格把控几个城门,重点筛查十一二岁的小和尚。”
说罢,已站起身来,走向公主府宦官卢齐英,交代了一些善后事务之后,准备离开。
而另一边,梅千俞瘫到在地上,状似疯癫,满脸涕泪,口中喃喃自语,韩见山赶紧命几个大理寺的官差去堵了他的嘴,拖了下去。一旁观望的众人亦是惊骇不已,几个妓女已经止不住发抖,唯有翠梅仍怅然自语,“不应该呀。”
不远处的神农都见她这样,赶紧凑上去,“翠梅,你说什么呢?什么不应该啊。”
翠梅面色有些苍白,“神农大夫,你记不记得,我曾与你们说过,月奴有一次在睡梦之中唤过‘梅郎’,要是她是梅千俞,又为什么会在睡梦中唤自己的名字呢?”
神农都也是心中疑惑,“是呀,我记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望向不远处的文徽行,正跟在晋远侯身后要往外走,赶紧追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个梅千俞到底是真是假啊?”
文徽行听到神农都说话,便只说,“我也不知道,一切都要等大理寺的审讯结果了。”
然后她又凑到神农都耳边,小声说道,“你先回去吧,如今案子破了,我们也安全了,明日一起上山去吧。”
告别了神农都,文徽行随着众人一起向外走去,却忽见一抹闪电划破夜幕,一声惊雷随之响彻空中,今秋的第一场雨不期而至。在外边等着看热闹的那群人,被暴雨浇得四下逃窜,神农都也顶着他的小药箱向家中奔去。
轩辕离驻足在檐下望着雨水倾泻,敲着青石,淅淅沥沥作响。一个侯府侍卫已经奔进雨中,去唤车夫。
说来也是奇怪,今夏的雨像是停不了似的,连月不开,直涝了三个州才肯罢休。入了秋,竟是一场雨都未下,大太阳挂了个把月,就像夏天不肯走一样,把庄稼人的后背都晒爆皮了,未曾想今日到下上了。
文徽行站在几个侯府亲兵身后,探头往外看去,只觉得冰冷寒凉的水气扑面而来,于是缩了缩头。
却听得身后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有些笑意,“邢侍卫果真才思敏捷,不愧是侯爷身边人,真是让我等既佩服又汗颜啊。”
文徽行转过头看去,却见说话的男人,面颊苍白瘦削,眼角与嘴角耷拉着,即便此时挂着笑,仍让人觉得刻薄,正是,大理寺少卿,齐远。
“齐少卿谬赞,久仰了。”文徽行只觉得一股寒意遍布了四肢百骸,让她胸中气闷,如芒在背,只说了一句话便已经把牙关咬得生疼,她无法正视面前这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这样的人凭什么活得好好的。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强自按耐住心中的那股火,扯出个笑意。她知道,若是如今暴露身份,无异于自毁长城,功归一篑。
齐远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听见前边轩辕临正回头唤着,“小邢,过来。”
小邢?这名字从晋远侯嘴里说出来,怎么怪怪的?但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赶紧顺势抽身,穿过几个府兵,站到侯爷身边。
齐远含笑行礼,伫立在原地,目光却落在那个站在晋远侯身边的瘦弱少年,模样自是不错。只是,他为什么觉得这个小侍卫如此眼熟,尤其是揭露真凶时的神情和那枚红痣,让他觉得熟悉极了。
不过,齐远垂下眼,眸光微沉,这个少年显然对自己有点敌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样的人呆在晋远侯轩辕临的身边。
文徽行凑到轩辕临的身旁,仰头看着他,“侯爷叫我有事?”
轩辕临却看也不看她,只盯着檐角垂下的水珠,“无事,就是想试试这么叫好不好听?”
啊?文徽行被他这一句话,搞得莫名其妙,又看看一旁的两个府兵,都是一脸震惊,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侯爷觉得好听吗?”
“不好听。”
回到侯府时,夜色已经深了,晋远侯轩辕临似乎也没有要留文徽行说两句话的意思,于是文徽行便也自顾自地回到了她端则轩去了。秋夜寒凉,又下了雨,小厢房有些湿冷,文徽行喝了一碗吴妈妈送来的姜汤才觉得暖和起来。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方才才下了雨,这秋的凉意就真真切切地跟来了。前些天还觉得有些厚重的锦被,此时都有些薄了。
文徽行裹紧了身上的锦被,听着雨打窗棂,只觉得侯府冷清,破了个大案都没有人说着庆祝庆祝,平日里她要是破了个大案,陆老头断然会给她烧上一只香鸡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大约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就算死者是当朝驸马,破不破案,圣上也不会怪罪到晋远侯身上。
只是不知梅千俞到底是怎样的身世,毕竟今日她的推理出了差错。但文徽行很会安慰自己,出差错的又不止这一回,她也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人。
善后的事也不归她管,用师父的话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夜渐浓,雨窸窣,文徽行躺在小榻上,几日奔袭的疲惫一时间也涌上四肢,终于沉沉睡去。她却没想到,第二天起来一大早就听到了一个重大消息。
轩辕临正站在书房前的葡萄架下,昨夜下了一场雨,紫红的葡萄挂了霜又坠着露水,甚是可爱。
“侯爷早”一早被叫来的文徽行仍有些困倦,只恍惚地凑到轩辕临跟前,一起看葡萄。
轩辕临低头看了看她睡眼朦胧的样子,只抬手取了一串递给她。面前的葡萄晶莹剔透的,让文徽行有点受宠若惊。
“谢侯爷”,她赶紧接过,又取了一颗在嘴里,称赞道,“没想到这葡萄竟能挺到深秋,真是好吃。”
轩辕临似乎有点想笑,“大宛进贡的紫红华珠,价值千金,只怕你在侯府第一年没有俸禄了。”
“啊?”文徽行哑然失色。不是你给我摘的吗?等一下,在侯府第一年,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临也不理会她的惊愕,只示意她跟着自己。
两人沿着曲桥,穿过荷塘,走到对面的淳鱼榭中。随是下了雨,但侯府佣人勤快,淳鱼榭中的石桌石凳已然擦拭干净了,并无水渍。
轩辕临坐在石凳上,又抬手一指对面的石凳,示意文徽行坐下。文徽行略一犹豫,也坐下了,待二人坐下后,轩辕临方才缓缓开口,
“昨夜,梅千俞自尽了。”
“什么,那他可说什么了?”
轩辕临点了点头,道,“他均供认不讳,他本是一介孤儿,却被身为私塾先生的冷谦收留,授予知识,在此期间他与青梅竹马的恩师之女冷氏相爱了。后来冷先生去世,二人就变卖房屋,前往京城科考。”
“他结识阮成玉、刘清丰二人,并交好,刘清丰的文章也是受到了他的指点。第一次放榜时,三人均名列前茅。梅千俞于是邀请他二人去家里做客,并且引荐了未婚妻冷氏,却不想招惹了祸端。”
“刘清丰觊觎冷氏美貌,趁梅千俞外出买酒之时,欲强占之,而阮成玉则袖手旁观。待到梅千俞买酒回来之时,已竟酿成祸事。两人互相殴打起来,阮成玉拉架却失手将梅千俞推到在门边铁锹之上,伤了头部。”
“等到梅千俞再醒来之时,未婚妻子已于梁上自尽。”
“所以他就蓄意报复?”
侯府佣人已递来茶水,轩辕临饮了口茶,又摇摇头,“他当时一心求死,却遇到了一个路过的小和尚,那小和尚救下他,又为他引荐了怀静法师。”
“怀静法师施了易容术,将他易容成冷氏的样子。告诉他,若想消解愧疚就以冷香月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之后的事,就与你推测的一般无二了。”
文徽行沉吟道,“这怀静法师当真是害人不浅啊。”
“不过,有一事,本侯尚不明白。”
“是什么事?”
“阮成玉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的伤害,为什么梅千俞对他如此怨恨,甚至于高于刘清丰。”
“我想,那是因为一句诗吧。”
“诗?”
君问红梅何处见,白雪无痕冷香来。这首诗本是寄托了梅千俞与冷香月的爱情,却被阮成玉拿来用做讨公主欢心,这无疑是对一位才子的爱情最大的侮辱吧。